第61章 雨夜

一群人圍在茶幾邊叫喊哄鬧,絲毫沒有察覺在沙發的拐角處, 有兩個就快要抱在一起的人。

“那就抱一下吧。”

沈初的聲音很輕, 卻落在了季澤心裏。

下一秒,季澤撐在沙發上的手臂往沈初頸後一攬, 另一只手則抄着後腰,把自己身下這只大兔子用力一勒, 抱進懷裏。

像是等了太久太久, 他甚至舒服得發出了一起輕嘆。

抱到了。

季澤把臉埋進沈初的肩頭。

終于他媽抱到了。

季澤幻想過無數次和沈初擁抱的場景。

在教室還是在校園, 是歡喜的還是悲傷的。

不同的場地不同的時間, 不同的天氣不同的心情。

他想了無數次, 忍了無數次。

把內心深處的欲望和沖動死死壓着。

每一次, 他都要在心底告誡自己一句, 不要因為太過興奮而忘了界限。

無論那個擁抱有多美好或凄慘, 它都是朋友之間, 一個最簡單不過的動作。

單純勒緊雙臂就行, 幾秒時間, 不要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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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放開的時候拳頭捶一捶沈初肩頭,說上一句“兄弟加油”。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那些曾經告誡自己的話語, 被季澤紅字高亮滾動播放在腦海之中, 卻仍然控制不了他自發而動的動作。

季澤抱着勒着,手掌緊扣沈初側腰。

低下頭,隔着幾層布料吻在他的肩頭。

這是一個不是兄弟之間的、過分親密的擁抱。

喜歡得不行,想要得不行。

懷裏這個人, 怎麽就不是他的?

得快點放開,不然沈初會起疑。

大兔子這麽聰明,賊會猜人心思。猜中過一次,也會猜中第二次。

放開。

季澤緊咬着牙,就連眼眶都憋紅一圈。

他不想放開。

後腰突然被人覆上手掌,季澤身子一僵,被那道力氣按在了沈初身上。

“怎麽還吸鼻子了?”

沈初的聲音悶在他的胸口,隔着一層肋骨血肉傳進他的心裏。

“有點,高興。”

季澤聲音帶着些微哽咽,聽得沈初心尖一疼。

“哦。”沈初雙手圈在季澤背後,把人又抱緊了些。

他說話似乎散漫随意,卻意外真實誠懇:“高興的話,就多抱一會兒吧。”

鬼哭狼嚎到近十一點,季澤揪着一個個情緒高漲想要日天日地日空氣的半大少年,全給扔出了包間。

“還不回去寝室就要鎖門了。”季澤手上提着腳上踹着,趕鴨子似的走上了大馬路。

沈初插着衣兜走在季澤身旁,兩人步子緩慢,落在了人群最後。

“恰糖。”季澤摸出了一顆奶糖來,“今天的是大白兔奶糖。”

沈初把糖拿過來了,剝開糖紙塞進嘴裏。

季澤的手搭在沈初肩上,仗着比他高了一點,虛虛把人攬在懷裏。

晚風拂過路邊大樹,樹葉摩擦,沙沙作響。

沈初嚼着奶糖,微微擡頭看向路邊。

季澤眼中帶着清淺笑意,擡手點了點他鼓起來的腮幫:“兔子。”

他家的兔子。

沈初屈起手肘,作勢捅了捅季澤側腰。

他挺想問問季澤,暑假的時候是不是去買了他們一起種的那棵香樟樹。

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問出來不就代表着自己也去了嗎?那自己豈不是就先暴露了。

可是,沈初看着地上被路燈拉長的影子,他又覺得事情應該比他想象中要來的美好。

季澤應該是喜歡他的。

“笑什麽?”季澤問。

沈初搖頭:“沒什麽。”

十一月份也算是秋末初冬,氣溫刷新了歷史新低。

閑不住的少年不怕冷,沈初和方恒抱着籃球蹦跶半個小時,一身是汗地回到教室。

季澤穿着黑色的加絨衛衣,正坐在座位上垂眸看書。

沈初從他身後走過,食指在狼崽子露出來的後脖頸處劃了那麽一下。

“嘶…”季澤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後頸,扭頭看着沈初落座,“哪根手指頭劃的?怎麽整天不學好。”

沈初擰開自己的水杯,仰頭灌下滿滿一杯溫水:“怎麽才叫學好?”

季澤撓了撓沈初的手腕:“跟我一起做題。”

沈初用書本扇了扇風,随手從季澤桌上順了只筆:“嗯,現在開始學好。”

五三厚重,沈初看了眼課表,抽出那本化學。

“用了那只鋼筆嗎?”季澤問道。

“用了,”沈初翻開第一頁,比較認真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筆頭奇怪,用不慣。”

“練字的鋼筆,讓你用的确為難了,”季澤笑,“哪天帶過來,我寫給你看。”

沈初聽後,放下手上的筆,從桌洞把那個深藍色的盒子拿了出來:“喏。”

季澤一挑眉梢,接過盒子:“還裝得這麽嚴實?”

沈初實話實說:“因為感覺很貴。”

季澤唇角微揚,打開盒子取出鋼筆,拿過沈初剛寫完名字的五三,斟酌片刻。

“我寫什麽呢?”季澤問道。

“随便。”沈初很不在意。

季澤想了想,在沈初的書上大筆一揮,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鋼筆筆頭寬扁,行筆之人稍作技巧,便能把筆下字體寫得有棱有角,力透紙背。

“……”

“我的書你寫什麽名字?”沈初問。

“不是你說随便的嗎?”季澤有點無辜。

沈初看着這兩個筆力了得的手字,放在封面也算是賞心悅目。

算了,都行吧。

“別拿走啊,我再寫一個就是。”季澤把書又拿回來,在自己名字旁邊又寫上“沈初”兩個字。

兩人名字并在一起,中間空了兩個字的距離。

季澤手指修長,握着黑的鋼筆,更襯得皮膚白皙。

沈初湊過去,沈初食指,點在季澤的手背:“你有點白。”

季澤笑了一聲,放下鋼筆,反手抓住沈初手指:“是嗎?”

沈初似乎比季澤還要白上那麽一些,兩人的手貼在一起,沈初有點臉上發燒。

“嗯…”沈初把手收回來,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了窗外,“要下雨了。”

季澤擡頭,看向窗外飄着雨雲逐漸暗下來的天,“嗯”了一聲:“大到暴雨呢。”

中午時分,他的手機上就拉起了黃色警報,提醒今天有大到暴雨。

季澤記得曾經那場大雨,沈初告訴他關于自己父親的事。

狼崽子留了個心眼,點進去看了看,似乎還是因為臺風過境。

打雷閃電刮臺風,嗯…要把自己大兔子護好。

“今天晚自習逃了?”季澤提議,“下雨天就應該在寝室睡覺。”

沈初瞥了他一眼,翻開化學課本:“不行,我要學好。”

季澤咧嘴笑開,倒在沈初肩膀:“你學吧,我看你學。”

沈初也沒推他滾蛋,反而擡手摸了摸狼崽子的腦袋:“看吧。”

季澤轉過身子,把臉埋進沈初肩膀,輕輕“嗯”了一聲。

一直這樣就好了。

雷雨比想象中來得更急一些,還沒到季澤說的大晚自習,不到六點的天就已經暗了下來。

呼呼的風聲跟鬼叫似的,又尖又急,把窗戶吹得啪啪直響。

“還好帶了傘,”季澤單手托腮,看向窗外,“看起來等不到放學這雨就要下了。”

“那就留在教室,”沈初正低頭在紙上配平一個化學方程式,“你餓嗎?”

“有點。”季澤說。

這個年紀的小夥子,少吃一頓都餓。

“哦,那你自己出去吧。”沈初自己像是不餓。

季澤趴在桌上,哼哼唧唧往沈初那邊挪:“一個人不去…”

沈初用筆把季澤的手頂回去:“別打擾我學習。”

季澤“哧哧”笑出聲:“別配了,方程式就寫錯了。”

沈初筆下一頓:“嗯?”

季澤懶洋洋地伸出手,食指點在草稿紙上,正要開口,又停了下來。

“叫聲哥哥,”季澤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放輕了聲音,“叫一聲就跟你說。”

沈初看着季澤,動了動唇。

季澤不催,靜靜等着。

沉默片刻,沈初把那個方程式劃掉,在底下又寫了一個新的:“這個對了吧?”

季澤沒勁的長嘆了一聲:“太聰明不是好事啊…”

晚上五點五十,還有十來分鐘放學。

窗外的天已經漆黑一片,狂風卷着樹葉,發出巨大聲響。

班裏的同學大半已經不在狀态,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跟沒見過世面似的,看着窗外。

“啪”一顆豆大的雨珠跟塊石頭似的砸在玻璃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像是發起沖鋒前的第一聲怒吼,随後雨珠不止,争先恐後一般往玻璃上撞。

隆隆悶雷同時響起,伴着這場來勢洶洶的暴雨,更加氣勢。

坐在窗子旁邊的沈初擡了擡眼皮,剛巧撞上了一道閃電在天邊劈下。

銀刃宛如蛛網,割裂天空,與此同時,雷聲大動,暴雨如注。

沈初看着窗上急流而下的水幕,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

季澤直起身子,手指沿着桌邊一路走到沈初面前:“兔寶…”

他的另一個“寶”還沒說完,教室裏的日光燈閃了幾下,突然滅了。

随着整棟樓的學生“嗷”的一聲叫出來,所有人都陷進了濃濃的黑暗中。

沈初猛地轉身回頭,力道之大,手上的筆都飛了出去。

下一刻,一只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眼前似有黑影壓下,狼的氣息濃重,壓得他喘不過氣。

“哐——”

狂風卷起碎石,砸中窗子下面的磨砂玻璃。

季澤大手攬過沈初後腦,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态把沈初攏進懷裏。

“呼——”

風從玻璃縫隙吹進來,把挂在窗邊的窗簾猛地吹起。

教室裏嚎叫歡騰成一團,講臺上的老師打開手機手電筒,努力大喊着維持秩序。

“保持安靜!都不要動!坐在窗戶旁的同學全部往走廊這邊靠!”

窗簾揚起後又落了回去,正好蓋在季澤的背上。

黑色的吸光布像是一個隔斷,把他們兩個人從整間教室隔離開來。

沒人看見,沒人知道。

沈初仰着臉,從驟然的黑暗中适應過來。

左手手腕被人抓住,有手掌護在他的腦後。

眼前狼的眸子深藍,垂下目光與他對視。

兩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即使在這種呼嘯着的雨夜,也難以掩飾。

誰都沒有聽老師的話,從窗邊離開。

像是遵從于身體的本能反應。

季澤緩緩俯身,抖着雙唇,靠近沈初。

沈初睫毛狠狠抖了兩下。

随後阖上眼睛,微擡下巴。

想,吻他。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啊啊九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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