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姓劉。”

于氏又驚又喜,忍不住要笑,又有點想哭:“海兒,我也算對得起你那個死鬼爹了……”

劉海見吳氏臉色黑如鍋底,不安道:“可是吳大哥,這孩子也是你的骨肉啊。”

吳宗倫低聲道:“難道你願意做吳氏少奶奶,在山下大宅相夫教子混吃等死?”

劉海搖頭:“我寧願勞累辛苦,也不要做犯人。”

吳宗倫點頭:“孩子若是姓吳,我娘就永不會死心,斷絕她的念想就好。只是她待會兒送你什麽,你就不要拒絕了。”

果然,吳氏嘆氣,一臉失望神色,卻把劉海叫過去,褪了手上一枚玉戒指給他,這雖是她戴的,卻式樣古樸,沒有太多裝飾,說這是見了兒媳的見面禮雲雲。劉海記得剛才吳宗倫的話,滿臉通紅地接了。

于氏在旁邊聽了,突然有些愧疚,以前她把吳宗倫當作兒媳夫的時候都沒給過他見面禮呢!不能輸給這個嚣張的吳夫人!她摸索着回到房間,床板下取了一個油紙包,回來一層層揭開,竟是一只玉色瑩然的镯子。

“這是劉海的死鬼爹給我的,說是他家祖傳的寶物,要傳給長房大兒媳,宗倫,這镯子今後就是你的了。”

吳夫人知道她是想給自己添堵,可惜勝負已定,自己兒子明顯是攻麽!用手扇了扇風,冷笑道:“宗倫你就收下吧,以後要多多努力,給劉家多添幾個孫子,報答你岳母大人。”

她把“多多努力”和“岳母大人”咬得特別清楚,于氏咬牙,真是忍無可忍了:“那倒是,宗倫很孝順的,倒插門的女婿好過不回家的兒子!”

這話生生戳到吳夫人的痛處,她面色一變,孩子往劉海懷裏一戳,起身便走,連再也沒有回頭。

吳宗倫追到門口,凝望她頭也不回的背影上了轎子,又在村口消失不見,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愧疚:自己

是不是做的太過分?

劉海抱着孩子上前道:“吳大哥?吳夫人她……”

吳宗倫回頭,罕見地較了真:“不是吳夫人,你剛才收了吳氏的長房兒媳的傳家寶玉,就是我母親已認可你。要叫母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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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海心知這話是不錯,卻覺得吳宗倫很不對勁。

即使當年吳宗倫還是個官時對他也是和藹可親,讓他覺得兩人之間沒有太大的鴻溝,可是今天突然板起面孔說話的吳宗倫似乎離他突然很遠。

吳夫人剛才的“門第太低配不上我家宗倫”或許真的有點道理,他現在已經不太了解吳大哥在想什麽。

他看着懷裏的念恩睜大眼睛,小嘴一張一合的,大概不是渴了就是餓了,也顧不上多想,忙進屋煮飯燒水。

折騰一下午,于氏心情不好,狠狠埋怨了劉海幾句,早早上床睡了。

攻心

十七、

傍晚時分,雪又下了起來。劉海哄了孩子,收拾好了床鋪,見吳宗倫仍坐在門口長凳上望着大雪出神。

劉海見他穿得單薄,怕他凍着,上前道:“吳大哥,外頭冷,回屋吧。”

叫了幾聲,吳宗倫才應了。

晚上也沒事好做,明天又是一天的奔波,以前兩人都是早早上床休息,睡前還要親熱一番。他進屋卻取了以往抄寫時剩的紙筆,忙着寫寫畫畫。

劉海喊他幾聲,他卻讓他先睡。劉海只好先去睡了,半夜被孩子哭聲驚醒,哄了兩個孩子,見吳宗倫已經趴在桌子上睡了,紙上龍飛鳳舞,劉海也看不懂寫了些什麽。

叫醒了吳宗倫,讓他去床上睡,見他躺在床上雙眼反而大睜,忍不住問道:“吳大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吳宗倫側過臉,見他一臉擔心,笑了笑:“家裏多了兩張嘴,雪又下了起來,我在想這兩日要做些什麽能貼補家用。”

劉海将頭枕在他的胸口:“天越冷柴禾賣得越好,我們兩個大男人難道還養不活兩個孩子麽?”

吳宗倫撫摸他的黑發,嘆道:“海兒,這次牢獄之災讓我看清一件事:平頭百姓的性命在當官的眼中竟如同草芥的。若是太平盛世,你我靠砍柴打魚維持生計也能過個太平日子。無奈現在這世道不好,你我無權無勢之輩,整日雖然辛苦勞作只求溫飽,卻可能一夜之間就連性命也無法保全……所以就要早作打算才是。”

劉海見他說的鄭重,不知怎麽回答,只是點頭。

“吳大哥,你……是不是後悔了?若是你現在還在做官,就是有權有勢的人,誰也不敢輕易抓你進大牢,更不敢逼你……自盡。”

劉海越說心越是沉下去,夜深人靜,吳夫人的話又浮現耳邊,就算不論門第,除了砍柴煮飯,自己什麽也不懂,也配不上吳大哥啊。大牢裏頭,自己也只能拖累吳大哥,似乎半點能保護或是幫助吳大哥的本事都沒有。

吳宗倫盯着他看,見他漸漸淚盈于睫,嘆道:“你想到哪兒去了?”

劉海聲音有些控制不住:“可是……可是……吳夫人、母親說得對,我什麽也不會,也不識字,确實……配不上你。”

吳宗倫起身半坐起來摟住他,半真半假哄着:“可我就是喜歡海兒,怎麽辦?給我個狀元公我也不換!”

見劉海笑了,又道:“做人識字不難,難得的是心地好,有擔當,識大體,懂進退。海兒就是這樣的人,我一見你就喜歡上了。”

劉海嗤笑:“吳大哥又騙人,你初見一人怎麽知道他是不是識大體懂進退的?不過是見到臉覺得……而已。”

“覺得什麽?”吳宗倫裝傻。

劉海瞪他一眼:“睡覺了!明天還要做事!”

吳宗倫卻被他含羞帶怯的樣子勾出了□□,低聲在他耳邊吹氣道:“你不說,我來告訴你好了。我見到你第一面便想:這樣一個唇紅齒白少年郎,遲早是要遇上色狼的啊,真是可惜可嘆……”

兩人卿卿我我了大半夜。實在倦極,才閉眼睡了。

天蒙蒙亮,吳宗倫起得比劉海還要早,做好了早飯,放在竈上熱了。急匆匆去了一趟縣城。

他知道今日一早恩師吳潮便要啓程回京,吳潮是在朝京官,無故離京多會遭到非議,這次便是借故考察袁弘政績,才跑這一趟的。

吳宗倫一路小跑,到了縣衙門口,等了沒多久,吳潮的轎子便擡出來了。他恭恭敬敬地垂手肅立,待吳潮出門,見吳宗倫肩上落了一層雪花,腳上的鞋子已被雪水浸透了。

吳潮下了臺階,嘆道:“怎麽不讓人進去通報呢?”

吳宗倫笑道:“恩師一早啓程,臨行想必與袁大人還有些父子間的私房話要說,徒兒怎敢進去打擾。”

吳潮心下一沉,看了看身後亦是震驚不已的袁弘,點頭道:“宗倫,你的好處便是聰明。”

他挑眉,語帶嘲諷:“你既然已經打算歸隐,又是從何處得知此事?”

袁弘是吳潮的親生兒子。這是現在的吳宗倫無論如何也無法打探得知的隐秘。難不成,京城中有人暗中監視告知?會是誰?!晉王……還是燕王?!

吳宗倫是真的要歸隐,還是,這一切都只是一個有心人布下的局?

想的深了,吳潮只覺得後背涼飕飕的。面上卻不帶半分。

“不敢相瞞恩師。三個月前,宗倫在牢中請人遞信求助的人,除了恩師,還有一位東廠的故友。”

吳潮覺得嗓子發緊:“東廠!哪位故友?”

“陳坤陳督公。”

他見吳潮已經在憤怒邊緣,忙道:“恩師息怒!宗倫知道恩師乃當今清流領袖,東廠歷來視清流為眼中釘,可我這位故友,只是受到前任廠督賞識才剛剛被皇上拔擢上任。之前宗倫與他相識多年,知他并非心狠手辣之輩。”

吳潮哼了一聲,顯是不以為然。

吳宗倫卻知道他已經信了大半,忙跪下道:“是陳督公回信告知,說袁大人如此痛恨我,想必是有兄妹血緣的緣故,否則又怎會恨到定要殺人的地步。”

吳潮冷冷看他一眼:“你大清早跑來對我說這些,究竟意欲何為?”

吳宗倫跪着遞上了一封信,戰戰兢兢道:“宗倫怎敢有半點欺瞞恩師,只是督公回信在此,說是他現居高位,想向皇上求情,除了讓我官複原職之外,還要擢升品級。徒兒一心想要拒絕,卻知道東廠的利害。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求恩師救命。”

吳潮忍不住展信看了,信中允諾只要吳宗倫回京助他,必能大展宏圖雲雲。下方果然印着東廠廠督大印。

吳宗倫跪下磕了幾個頭:“恩師救我。”

吳潮看着那大印,沉默良久,臉色緩和許多:“你啊……心思竟動到你師父頭上來了。若你想要歸隐,莆田天高皇帝遠,的确是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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