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白莞莞在傳承裏待了似乎很久很久, 但現實裏,也僅僅只是過了幾息的時間罷了。

迦樓羅在将傳承給她後,便徹底癱倒在了地上, 幾次呼吸後, 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頹廢下去, 就連翅膀上那些耀眼的金色羽毛都似乎随之失去了光澤。

他活了兩千多年,已經活得太久了。

比他早出生的, 比他晚出生的, 甚至有一部分的神祗, 無論他們曾經多麽名聲顯赫,天資卓絕, 但最終, 他們都因為熬不過這漫長的時光, 隕落在了世界的某一個角落。

迦樓羅有時候會覺得,自己也差不多到了該死掉的時候了, 只是因為一些事情, 他不能死,必須得拖着已經垂垂衰老的身體熬下去,得實現自己的承諾, 不能辜負自己所愛的人的期待。

無論是鳳鳥的期待,還是摩诃的期待……

在一旁緊張地看着白莞莞的梅特維亞忽然發現,她身旁的這只巨鳥在送完傳承後,整個鳥都仿佛失去了活力一般, 躺在地上茍且殘存。

它的呼吸聲越來越輕,胸膛起伏的程度也漸漸衰弱了下來, 然而它的神色卻無比安詳,那巨大的藍色眼眸裏也沒有一絲一毫掙紮之色。

他騙了白莞莞。

他身下一直囚禁着他的陣法, 是由三名大魔導師一同組建的,哪怕白莞莞拿到了摩诃另外五分之一的傳承,哪怕她能看清楚陣法的破解方法,在沒有等同于魔聖的實力下,也是沒辦法破解的。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着從這個地牢裏出去,他唯一想做的,只有按照摩诃的吩咐,将他的傳承傳遞下去罷了。

等到白莞莞接受了傳承,等到他的任務完成後,能讓他從無邊的孤獨之中解救出來的……只有死亡了。

只是在走之前,他或許還能憑借微薄之力,為自己這孤立無援又弱小的哥哥轉世,添一些幫助。

想到這裏,迦樓羅閉上了眼睛,調動起體內的能量。随着一陣白光閃過,他将自己的身體迅速縮小,幻化出成人的模樣,出現在了梅特維亞面前。

他有着和白莞莞六成相似的容貌,模樣俊秀,看着性格很是溫和,只是長期的囚禁生活讓他的身體變得羸弱而蒼白。當他變成人形後,他的羽毛變作了衣物,脖子和四肢上都依然還挂着鐐铐,沉重的鎖鏈牽制着他人形的動作。

見梅特維亞注意到自己,迦樓羅對她露出一個笑容,似乎對她很有好感的樣子:“你是叫梅特維亞是吧?長得真好看,我姐姐眼光很不錯……話說,我應該叫你嫂子還是姐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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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特維亞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但這個問題可以算得上讓她心裏有些舒坦。

面對這個陌生的比她祖宗年齡還大的弟弟,她臉色自然,回答得很得體:“莞目前似乎還沒有完全接受我,你目前就叫我梅特維亞吧。”

目前叫她“梅特維亞”,但以後,可就不一定了。

“恩,那好吧,梅特維亞。”

聽了她的話,迦樓羅馬上就懂了她的眼下之意,眼裏的笑意更濃了幾分。他也沒糾結稱呼問題,簡單地應了一聲,就直接走到了她身邊。

隔着一層欄杆,他對着外面的梅特維亞坐了下來。

“梅特維亞,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就過來一下吧,你第一次見家長,我怎麽能不給一些見面禮呢?”

見梅特維亞似乎對自己很好奇,迦樓羅沖她一笑,臉上神色輕松自如,讓她看不出任何不對勁:“姐姐她接受完了第二次傳承,實力大概會提升到魔霸初等,你而的實力目前只有高級魔法使,對她來說只會是累贅。”

他說話說得很直白,但也沒錯。

目前魔法師的分類一共是下面幾種:魔法使--魔法師--魔導師--大魔導師--聖魔導師--法神 。

魔法師和魔法使,又可以細分為見習,初等,中等,高等四個分類。

目前在艾斯維諾,魔法師很少,而大部分都是魔法使和魔法師的等。,在維特帝國只有四百位魔導師,大魔導師和聖魔導師只有幾十位,而法神,整個艾斯維諾就只有三位。

梅特維亞如今是高等魔法使,已經可以堪堪摸到見習魔法師的門檻,她是雙系魔法師,修煉起來比單系的要慢很多,再加上常年忙于公務,荒廢了不少修煉時間。她能在二十二歲時取得這樣的成績已經算得上相當不錯了。

但在危機四伏的魔域,比她強大的魔族太多了,在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下,他們不會因為她“很不容易”就輕易放過她。

魔族沒有憐憫,想要讓他們退縮,只能讓自己越來越強大。沒有相應實力來維護的美貌,只能為她,為白莞莞帶來無數的災難。

梅特維亞聽完後,馬上就明白了迦樓羅的意圖。她這些時間裏一直縮居在家裏,也只是為了逃避被人觊觎的可能。

既然迦樓羅提出要給她幫助,她自然不會拒絕。梅特維亞聽完他的話後,馬上從儲物戒指裏取出衣物墊在地上,将懷裏的白莞莞輕手輕腳地放在上面,轉身就走到迦樓羅對面坐了下來。

對于梅特維亞識時務的動作,迦樓羅感覺很滿意,也頗為欣慰。

他能看出來,摩诃轉世的女孩白莞莞大概是從小生活在一個沒有戰争和災難,無比安全的環境裏。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會讓她變得單純而陽光,卻也能讓她少了許多心機,面對人情世故時手段十分生疏。

如果她能一直呆在象牙塔裏,單純又不谙世事也未嘗不可,但她是摩诃的轉世,她有不得不背負的責任和強大的敵人。

有梅特維亞在她身邊,她的機敏恰好可以彌補白莞莞的不足之處,而她的品性也不錯,不是會做出背叛的那種人。

只是梅特維亞身上,還是缺一點能讓她在魔域沒有顧忌的實力和底氣。

“現在,我會将我的部分能量傳授給你,”迦樓羅見梅特維亞坐下後,收起了笑容,無比嚴肅地對她說道,“考慮到你身體的承受能力,我最多能讓你體內的法力儲存量越級到魔導師的程度,但光有法力也不行,你以後還是得多花費時間練習法術,争取能達到正常的魔導師水平。”

梅特維亞認真地點點頭,臉上神色冷靜,沒有絲毫對能力的急迫和渴望。

迦樓羅見她能明白自己的意識,也就沒有多說什麽,調整好狀态後,便将體內的能量向梅特維亞傳導了過去。

一道閃爍着白金光芒的光路連通在了了兩人之間,龐大的能量瞬間從他體內瀉出,充斥了整個地牢。

随着梅特維亞體內經脈被依次拓展,疏通,迦樓羅的臉色漸漸變得越來越差,原本他還能強撐着與人調笑說話,但在現在,哪怕身體周圍有無數耀眼明亮的黃色光芒,也沒辦法讓他蒼白的臉色好看一些。

不知何時,迦樓羅閉上了自己那雙藍色的眼睛,任呼吸變得越來越輕,越來越慢。

他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是一只小雞一樣的幼鳥時,除了母親以外,對誰都害怕。

因為摩诃漂亮的羽毛,他心裏一直很喜歡摩诃,哪怕摩诃對他态度很冷淡。這一點,當時還年幼的他不會表達,但母親鳳鳥卻心知肚明。

那時候為了讓他與兄弟們親近,母親鳳鳥每次都用啄将他推向那漂亮又冷漠的哥哥身邊,強迫摩诃同他玩耍。

而摩诃呢…雖然經常做出嫌棄他的樣子,但只要他靠近摩诃,只要他哭,摩诃就會心軟,還會沉默地任他咬自己心愛的尾羽。

他記得自己同摩诃玩耍的每一幕,記得自己被他護在身下的場景,記得母親死前讓他不要怨恨摩诃的話語,記得夜晚難免時,他們兩個毛球一樣的小鳥擠在一起,聽鳳鳥溫柔地唱着詩歌——

“當黎明時辰和風送爽,

在你安眠的頭上吹拂,

但願它顯示美好的白晝,

讓目光和心跳能為它祝福

……

但當你把粗野的夜消度,

任何凡人之愛都把你守護……”

但願我們的愛,能把你守護。

在傳送能量時,梅特維亞将注意力全放在了自己身上,被強行塞能量的感覺并不好受,她全身上下都脹痛無比,但為了能得到可以保護自己的力量,她抿着嘴強撐着不發出聲。

等到她發現能量運輸終于停止後,她一邊疏通着能量,一邊擡頭準備對迦樓羅道一聲謝。然而在擡眼的一瞬間,她卻無比驚慌地發現,原本還健在的會同她說笑的迦樓羅,正坐在對面,閉着眼睛耷拉着腦袋一動不動。

她湊過去,越過欄杆,碰了碰他冰涼的手指,察覺到了他不再呼吸的身體。

他已經死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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