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木蘭你既志在疆場,身邊就不能缺勇武有力的爪牙幫襯。以老夫觀之,你有此等忠勇的屬下,何愁不能建功立業?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老夫怎會發笑呢。”颌下三縷長髯,慈眉善目的老人淺笑道。雖然身上的布袍已經洗的發白,但這絲毫不減老人仙風道骨的氣質,反而還塑造了一番飄然出塵淡泊名利的隐士形象。
實際上,花木蘭口稱秦師的秦遠的确是個隐士,但卻是一個運氣不太好的隐士。
世道流離,神州陸沉。自一百多年前長安那一場燃燒了三日而不休的大火後,中原大地便是陷入了紛争割裂之局。你方唱罷,我方登場。縱有一統之局,亦是稍縱即逝。
在這種大環境下,一地之主一年三易也不足為奇,布衣百姓不過是諸侯眼中不值一哂的草芥。而連年征戰造成的結果就是中原十室九空,有識之士紛紛隐于深山。
而秦原作為張仲景的再傳弟子,亦是不堪戰火。兩個兒子都死在了戰亂之中,老妻亡故,整個家裏就只剩下來了他和他的兩個孫輩。
人都是有着趨利避害的本能,既然中原那個亂地方不能待,秦遠多番考慮之後就搬到了北疆。雖然苦寒了點,但苦寒就意味着貧瘠,貧瘠就沒有油水,中原那些大軍頭至少會在內部決出勝負之後再來一統北疆,這就代表了北疆就目前而言的很大一段時間都會處于和平之中。
而若是中原決出勝負,勝者必定是挾雷霆之勢而來,一統趨勢無法逆轉,這樣也能少受兵燹之災。
不得不說秦遠還是很有見識地,他這番謀算也的确符合王朝一統的基本規律,所以秦遠一家在北疆也着實是過了兩年太平日子。秦遠憑着一手精湛的醫術救回了不少北疆百姓,獲得北疆百姓愛戴,至今并州城外仍有百姓給秦遠的長生祠上香祭祀。
可秦遠千算萬算還是算錯了一件事,他沒算到塞外異族會趁中原大亂而群起攻之。在異族的攻擊下,于是整個并州迅速成了戰場,北疆孱弱的兵力并沒有抵擋住異族的鐵蹄。并州城淪陷,而秦遠一家也被擄掠而去,成為苦役。
然而人才總是不會被埋沒的,秦遠精良的醫術很快使他從一衆苦役中展露頭角,被缺醫少藥的游牧部落奉為上賓。不要問秦遠為何沒有民族氣節,居然還給異族看病,孫子孫女都在人家手上,不低頭就只能死了。
就在秦遠為異族工作的第四年,他終于盼來了來自故鄉的軍隊,領頭人正是花木蘭。奉軍令千裏突襲柔然人營地的花木蘭帶着三百人硬生生地将柔然營地給鑿穿了。那一戰直殺的整個營地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所有柔然人,一個都沒有被放過。營地裏處處都是割耳朵等着帶回去領賞的兵士。
秦遠等人作為漢人奴隸,逃過一劫,被花木蘭大手一揮,下令帶回北疆之後就予以放行。
出于職業習慣,秦遠下意識的打量着這隊兇神惡煞兵士的帶領者——花木蘭。因為作為一個中層将官,花木蘭實在是年輕的過分。所以秦遠很難想象,她是如何在這等年紀就能壓服那些虎狼之兵。
這一瞧,還真就瞧出了問題。
醫家四法講究的是望聞問切,秦遠作為神醫張仲景的再傳弟子,基本功那是紮實無比。花木蘭的重重掩飾在他眼中不過是形同虛設,于是秦遠得出了一個驚人結論。柔然人畏之如虎,不敢直應其鋒的花将軍,是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暗傷重重的女子!
若是花木蘭沒有受傷,秦遠只會将這個秘密埋藏在心底,自己回去過自己的小日子。可花木蘭明顯是暗傷重重,想來是不便洩露身份,戰陣上受傷後就自己胡亂包紮一氣造成的。此時仗着年紀輕,功夫好,血氣旺還不會顯露出什麽,但三五年過去,身體衰老,必會陷入危局之中,神仙也難救。
思前想後之下,平生最重一個信字的秦遠選擇了報恩。由是成為了花木蘭的專屬醫師,替她調離暗疾,恢複身體,也成為了整個金湯城唯一知曉花木蘭女子身份的人。
前言少敘,轉回正題。
花木蘭和秦遠兩人零零碎碎相處下來也有一年了,更何況花木蘭是以性命相托于秦遠,怎會不知道這個看似老神仙一般的人物內裏是有多喜歡搞笑胡來。若沒有這番苦中作樂的天賦,秦遠也不能在柔然營地帶着孫子孫女活過了四年。
花木蘭有些惱了,秦遠明知道她是女兒身,還來一意撩撥于她,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當然面上還是客客氣氣的:“我的情況,秦師您再清楚不過,何苦耽誤別家女子。莫再說什麽您出診看到了哪家女子國色天香,要為我介紹一番的話了。依我看,全城裏最豔的花就是您的掌上明珠,我那群不争氣的屬下今天敢這麽說,也是借着今兒秦師您也在場,想就坡下驢把這事給辦成了。”
秦遠聞言才反應過來,恨恨一跺腳:“果然是随你,心眼子太多,險些将老夫都繞進去了。若是下次再找老夫治傷,非得好好讓他們吃一番苦頭不可。”
即便秦遠當着花木蘭的面直言不諱的說出自己的報複計劃,花木蘭也不以為忤。這個老頭,刀子嘴豆腐心,到時候肯定是會盡心救治,只是親衛們免不了吃些小苦頭罷了。
然而半刻鐘之後,秦遠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生怕這老頭真生氣對自己親衛下狠絆子的花木蘭急忙岔開話題道:“秦師,屋子裏那個姑娘怎麽樣了。”
秦遠沒好氣的一甩袖袍:“風寒入體,高熱不退,且有得熬。”
“那要多久清醒呢?”
“活不活都看她的造化,近七日就別指望她蘇醒了。”見花木蘭還要再問,秦遠直接把話挑明了:“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身板那麽壯實啊,身上七八處暗傷都能硬挺着上陣。這人身體弱着呢,不好好将養一月是好不起來的。”
總算得到一個确切消息的花木蘭心中大定:“那就有勞秦師費心了。”
見花木蘭如此鄭重相待,秦遠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問道:“是什麽人讓你這麽上心啊?”
花木蘭也收斂了神色:“我懷疑,這人是南邊來的。”
南北割裂日久,鮮有交往,此時金湯城卻出現一個南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秦遠是個拎得清的,也鄭重應下:“老夫必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