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軍令如山倒,并不會因為抱怨而改變。無論如何,祝英臺成為了城內集軍|政兩權于一身的人物。而且只要花木蘭還沒咽氣,就不用擔心陽奉陰違的事情發生。

無論設想有多好,理論都要進過實踐檢驗。民間俚語把這個叫做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城中已經準備好了秘密武器,但是戲還得做足,比如說在黃昏偷襲前先去叫陣,最好是輸上那麽一兩場,助長一下蠻子們的驕氣。

這個計劃是祝英臺在軍議上提出來的,全票通過。而計劃的執行人選則是花木蘭挑定的,也算是變相為祝英臺做事兜底。

除了一些軍中高層,沒有人知道花木蘭正在養傷,原本浮躁的士氣在花木蘭坐在角樓上飲茶之後迅速的平定了下來。

升鬥小民的心思就是如此單純質樸,他們固執地相信只要當官的沒跑,這城裏頭就該是安全的。

淡定地喝完了茶碗裏裝的藥之後,花木蘭揮手叫來了一個短兵親衛,吩咐道:“你,來來來,去把主簿給我叫來。”

前來送藥順帶着監督喝藥的秦遠此時正在收拾茶具,聞言嘆道:“英臺被你連累得水都顧不上喝,必定是不會來見你的。你給老夫聽好了,英臺不似你這個沒出息的,已被老夫收為弟子,承續這岐黃之道。你要是趕把她累着了,老夫定讓你好看!”

“秦師,您還要讓我好看啊,今兒個這藥已經夠苦了。您老寵英臺是一回事,幹嘛老折騰我啊。”見着老人要怒,花木蘭趕緊讨饒:“得得得,算弟子沒說,是弟子不争氣沒有承襲衣缽,可弟子好歹把英臺給松了過來不是。有話好說,千萬別紮大針。”

遭了花木蘭這一番搶白,秦遠的胡子更翹了,狠狠一甩袖子:“你別在那耍無賴,休想給老夫我混過去。我來問你,你明明只是傷到了胸前幾根骨頭,又不是腦子不清醒了,為什麽要把指揮權放給英臺,她今年還不足十五歲。”

花木蘭緩了一會兒,在秦遠嚴厲的目光下不得不開了口:“她天賦很好,又是一副針不紮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的性子,主動給她加加擔子可以省我很多麻煩。再說了,十五歲又怎麽了,我第一次當斥候深入蠻子占領區三十裏時也才十六歲。”

花木蘭這番解釋并沒有讓秦遠信服,而是更加憤怒。

“你這套說辭應付別人或許是夠了,但是應付老夫我還不夠。讓我來說說你是怎麽想的吧。”

花木蘭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你覺得自己會死。”

這是一個驚人的論斷,花木蘭卻并未出言反駁,只是點頭示意秦遠繼續說,自己将視線投到了戰場之上。

六隊隊率曾洪,和她一同入伍,分在了同一個斥候隊,只不過花木蘭為長,曾洪為普通小卒。花木蘭升任的時候也沒忘記拉了這個老兄弟一把,于是從屬關系一直延續到了現在,而且還會繼續延續下去。

之所以選他,是因為當斥候別的本事可以沒有,但佯敗誘敵的本事卻不能不學好,老斥候就沒有一個不會這個本事的。因為不會的斥候已經在戰争中成了最早的犧牲者。

看着曾洪被柔然的人打翻下馬,在城內的弓手掩護之下才狼狽逃回城中之後,花木蘭撫掌叫了一句好。指着城下那些叫嚣的柔然蠻子們笑道:“秦師您瞧瞧,我的兵演的還不錯吧。”

秦遠冷哼一聲,沒有理會花木蘭的打岔,捋了捋思路繼續說道:“你覺得城破在即,你大限将至,你又是個會顧及她感受的,定然不會強制把她送往漠北城。所以你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以歷練為由,将指揮權交給了她。待城破之後,你為城主自當拼死力戰,而依軍法,英臺這個代理者就得以保全性命為先,去漠北城向都護彙報城破詳情。這樣,你就能達到暗中保護她的目的。老夫這麽說,對也不對?”

花木蘭很是無賴的聳肩攤手:“秦師您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問我。”

秦遠被花木蘭氣笑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花木蘭用話堵了回去:“您會為我保密的,對吧。”

一向好涵養的秦遠破口大罵:“老夫替你保密個……”

“我記得不錯的話,英臺已經将您老的醫術學了個七七八八,假以時日青出于藍也不是不可能。您老就真的忍心放棄這麽一個重振醫道的機會?”

“老夫,老夫,哼!你就不怕她将來怨你?”

花木蘭舉起茶杯,對着側面望風口做了一個碰杯的動作。笑容滿面,但嘴裏說出來的話卻更甚刀劍:“我寧願她恨我怨我。因為只有活下來的人有本錢這麽做。”

曾洪的佯敗很成功,至少連祝英臺這種剛剛入門的軍事學習者都看出來了柔然人得志驕狂,急于攻進城內洗劫一番再歸家。春來萬物生,他們也該回去尋找合适的水草點放牧了。

在這樣一座小城下耽誤時間,并不劃算。但凡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最多兩天內,總攻就會發起。否則以游牧軍隊的紀律松散性,士卒們鼓噪起來可不是什麽好解決的事情。

你死,或是我亡,除此之外,再沒有第三種選擇。

仿若一只在山澗中嬉戲的小鹿,花木蘭從角樓的瞭望孔中看着觀戰的祝英臺輕快地從城牆上蹦了下來,下袍一擺一擺的,露出秀氣的小靴子。只有花木蘭知道,她那愛漂亮的的小主簿用黑線在靴子上繡上了不注意看就察覺不出的蓮花。

當然,和她的靴子上的蓮花是配套的。

小鹿蹦啊蹦,終于蹦到了角樓上。不過來到花木蘭面前的她已經收斂好了孩子氣,拿出了一城之主的氣度與威嚴,揮手讓守在門口的親衛退了下去。

但是聲音将她賣了個幹淨,掩飾不住的喜悅從嗓子眼裏冒了出來:“木蘭,咱們成功了,再有兩個時辰,我就送他們回去。”

小主簿這麽高興,花木蘭也不會掃她的興,上前揉了揉祝英臺的頭,笑道:“上上。”

祝英臺一愣,旋即反應了過來,然後紅着臉踹了花木蘭一小腳,沒舍得用力,怕傷着她。

什麽人嘛,這個時候都不忘調侃人,居然用上了私塾先生給學生打分的那一套,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

雖然這麽聽着也挺高興的。畢竟在學堂裏從來都沒有拿過上上的評價的她,在來到一個新領域之後就得到一個如此高的評價,毫無疑問是極其振奮人心的。

軍情如火,兩人也沒敢聊太久,不過半盞茶功夫,講了幾個短笑話撫平了祝英臺緊繃的神經之後,花木蘭目送着祝英臺下了城牆,前往軍營裏為奇兵的準備做最後一次檢查。

回到角樓內,花木蘭抽刀出鞘,刀面在陽光的照射下甚至能看清上面漂亮的雪花紋路,刀刃上還有幾個小缺口,是在以往的劈斬中留下的。

花木蘭閉上眼,用指彈起了刀身。

聲音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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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得及就晚上還有一章。不過大概率趕不及,大家早點洗洗睡啊,明天起床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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