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天邊的群星明滅不定，那一輪凄清的冷月倒映在平靜如水銀般的湖面上。
奧羅拉銀色的雙瞳失神地看着她頭頂變換的月相，那天上無盡清純的冷光，如一縷輕紗附在她的身軀上。
一聲悠長的嘆息伴随着一張無瑕的面容從那鏡面般的湖水之中探了出來，她是有星鑽般的明眸、靜流般的身姿、霧霭般的長發——這樣美的女子，卻擁有的是透明的、虛幻般的光影組成的身體。
她赤着腳走到奧羅拉面前，冰藍色的長發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遮蔽物，她伸出手，溫柔地隔着一層空氣摩挲奧羅拉帶着失落的臉龐。
“請不要悲傷，這即是我所選擇的命運。”
這一位與奧羅拉共生的太古水靈，在奧羅拉迷蒙的夢境之中顯現出自己的真身。
她的存在雖已逝去，她的靈魂卻以另一種方式留存。
“我……”奧羅拉動了動唇形。
水之精靈輕輕地、如一陣飄忽的風，将手覆在她的唇上，阻止了她想要說出來的話語。
“你的心，早已替我們指引方向。我并不會消散，只是做到了真正與你共生而已。”水靈眯着眼，柔柔地笑了笑，“你所煩惱的并不是本身的記憶，而是前世的執念，我們融合之後，這些困擾都不會存在。”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或許從一開始用我的存在封印你前世的記憶開始，我們就已經合而為一了呢。”
“冰麗王大人，我比任何人都愛你，都希望你幸福，和我一起幸福着。”
“所以，不需要悲傷，你生命中的每一刻我都會與你同在。”
太古時代的水之精靈用她那透明的身體輕輕地倚靠進奧羅拉胸口，沒有溫度、沒有重量、沒有觸感以及氣息。
她将精致的小巴抵在奧羅拉肩上，秀美的面容上帶着純粹的微笑，她那只仿佛帶着星月光華的右手緩緩地，放在了奧羅拉跳動的心髒上。
龍的魔力來源于循環全身的血液，而血液的中心便是那從未停止過的心髒。
白色的光暈從她手掌與奧羅拉接觸的位置發出，如同沉沉的睡意終于降臨到了疲憊的肢體上，聖潔的夜色是最甜柔的幻夢，驅散所有的陰霾。
但這睡意之中的奧羅拉卻是清醒的，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描繪她的身軀，而她靜靜地感受：過去、現在、未來，如泡沫般的幻影，如詩篇般的吟唱。
記憶所珍藏的歡愉中，生出死亡、絕望、悲傷、痛苦的糾葛，最好的事情莫過于從未活過。
短暫的親吻抑或是漫長生命的守望。
亘古的絕望将在新的愛情裏終結。
一切重歸于虛無。
奧羅拉睜開眼，只看見瑟蘭迪爾那雙夢一樣閃過憂愁的冰藍眸子，不由地濕潤了眼眶。
我接近着他，如同花草渴望着大地。
時間流逝，日月起落，對于我而言無關緊要。
我只願星辰如長河中的細沙，照亮他經過的路。
奧羅拉吸了吸鼻子，對着瑟蘭迪爾依舊冷峻的面容，帶着些微的淚意微笑了起來。
瑟蘭迪爾習慣性地從唇邊溢出一抹冷笑，卻又轉瞬間消失不見，他直起身子，從奧羅拉的床邊站了起來。
“如果你願意，就留下來吧。”他低聲說道，背後垂下的流金般的長發襯着靜谧的黎明細碎的光，美得不可思議。
聞言奧羅拉就想要從床上掙紮着起來，可她高估了此時自己的生理狀态，撲通一聲直接滾落在了地板上，忍不住呲了呲牙。
聽到響動的瑟蘭迪爾回轉看去，挑了挑嘴角，淡淡說道：“如果加裏安知道宮殿的地板能撞疼一只龍，他一定會很高興。”
“瑟蘭迪爾！”奧羅拉扁着嘴，無法置信地等着眼前冷着臉實際上卻是在笑話自己的精靈王。
瑟蘭迪爾垂着眼，眼臉微微掀了掀，勾唇道：“還不起來麽，遠方而來的灰袍巫師已經等你許久了。”
奧羅拉問道：“灰袍巫師甘道夫？”
“嗯。”瑟蘭迪爾略一颔首，輕皺着眉，“你盡量不要開口。”
灰袍甘道夫是一個人類老人形态的邁雅，他有着一大把灰色的蓬松胡子，身穿一件灰色的鬥篷，大概是為了對應自己的名號，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蒼老，但他的眼神卻明亮而睿智。
結果這位老人上來就是一句令瑟蘭迪爾變臉以及奧羅拉吃驚的問候：“日安，夫人，晨光閃耀于我們相見之時。”
他說的是精靈語，但奧羅拉很早就發現自己似乎聽得懂這個世界基本的土著語言，所以她只是帶着驚訝的眼神偷偷扯了扯瑟蘭迪爾的袖口。
瑟蘭迪爾黑沉着面色，本來就帶着一貫高傲自矜的臉上更加傲慢了幾分，沉聲喚道：“加裏安。”
一位應該有些年紀的棕發男精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瑟蘭迪爾身側，他的外表與普通的年輕西爾凡精靈無異，但他身上的氣息去帶着漫長歲月流逝才能形成的渾厚與悠遠。
瑟蘭迪爾吩咐道：“宮殿這邊的巡視過于頻繁了，讓那些污穢的生物絕跡于我們的領地，才是護衛隊的任務。”
“謹遵您的旨意，陛下。”加裏安垂首答道，心領神會地退下。
他知道，這大概又是那些熱愛着挖掘他們偉大的王一絲一毫八卦的小精靈們，又不知道哪裏惹得陛下不快了，不過稍後象征性地加大一點他們的任務就行，陛下即使惱羞成怒也不會深究他的子民們漫長的生命之中偶爾的愛好。
甘道夫輕咳了一聲，餘光觀察着瑟蘭迪爾的臉色：“您應當知道我的來意。”
瑟蘭迪爾答道：“是的，我知道。奧羅拉身為龍的身份令整個中土忐忑不安，但她打敗了北方的惡龍，這是事實。”
甘道夫看了一眼只站在瑟蘭迪爾身旁，卻并不打算開口的奧羅拉，眉宇間帶着憂色：“可她确實是龍。”
“異界的龍與魔茍斯的邪惡造物不同，我深知并直面過龍的可怕以及他們的破壞力。”瑟蘭迪爾頓了頓，看向身側的奧羅拉，“我相信她，而我已向她許諾。”
甘道夫搖搖頭，低嘆道：“只有你一個人是不夠的，你應該知道，千萬人因龍的存在而顫栗着，受傷的惡龍盤踞在伊魯柏，矮人們無法回歸故裏……”
“其他地方與我無關。”瑟蘭迪爾打斷他，冰藍的雙眼直視甘道夫的眼睛，“我知道你在盤算着什麽，我并不關心世間命運的起起落落——而她，也與我一樣。”
他側首回望身邊的奧羅拉，她靜靜地站在那裏，仰視着用專注的神色看着自己的誓約者，嘴邊含着若有似無的微妙笑意，如一尊絕美的大理石雕像，沐浴着柔光。
她雖安靜無語，但他卻仿佛明白了，龍只在誓約者面前彎下高貴的頭顱，世間的其它事物，在她看來，不過是過眼雲煙。
甘道夫無聲嘆息，眉間的皺褶久久無法散去，只好問道：“你可以承諾約束她的行為？”
“是的，我可以。”瑟蘭迪爾輕擡下颌，形成一個矜慢的弧度，“沒有我的許可，她永遠不會傷害任何人。”
甘道夫定定地看着眼前泰然自若的密林之王，長久之後終于說道：“記住你的承諾，瑟蘭迪爾。”
甘道夫并沒有繼續在密林停留，作為神派遣而來協助精靈和人類對抗索倫的邁雅，畢竟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去做。而一個有了精靈王保證的異界龍王，雖然占據了他一小部分心神但顯然牽絆不了他的腳步。
奧羅拉站在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露臺，學着瑟蘭迪爾的樣子遙望遠處那離去的灰色身影。
“奧羅拉，你聽到了我對他所許下的承諾。”瑟蘭迪爾望着遠方，并沒有回頭去看自己身邊的奧羅拉。
“我知道怎麽做，不會令你為難的。”奧羅拉鄭重地點點頭。
瑟蘭迪爾卻突然笑了，他側過臉看着奧羅拉，雖是極淡的笑意，浮現在他那張如神恩賜般的臉上，卻是那麽得動人。
他說道：“我确實會如我所言履行承諾，但我的許可又怎是他所能揣度的呢。”
似乎明白了瑟蘭迪爾未盡之意，奧羅拉殷色的唇微張，卻最終化成了醒來之後第一個略帶狡黠的靈動笑容。
晨光灑滿大地，金色的光束驅散了天邊的沉郁，透過高大的山毛榉落在密林的土地上。
沐浴着輝光的密林之王回過身，第一次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柔和的眼神望向她，曼聲道：“生命終會消殒，愛情終會摧折。我無法知道，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