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奧羅拉用那張鮮活的、有着月神般清冷美貌的臉容仰視他，坦誠道：“我會陪伴你，直到你我生命的盡頭，唯此而已。”
瑟蘭迪爾沉默地看着她，半響之後，忽然別過臉去，眺望着他所統禦下的幽暗密林，卻輕輕地，幾乎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晨曦的微光點亮了密林，微風帶來空氣中露水與花果的香氣。
淺金色長發的精靈王站在沒有欄杆的露臺上，風輕柔地摩挲着他俊美而無暇的臉容，他銀黑織就的長袍及地，拖曳着無盡的風華。
擁有一頭及至膝上的銀白色長發、一身白色輕甲的真龍之王站在精靈王身側，兩人之間不過隔着半臂不到的距離。
兩人只是無聲地站在那裏，沒有交談，沒有動作，靜谧而冷清，只有無憂無慮的晨雀們輕快的鳴叫，偶爾掠過。
萊格萊斯遠遠看着這一幕。
陶瑞爾在他身邊道：“很美的景象。”
萊戈拉斯笑了笑，看着她說：“你似乎不是很喜歡她。”
“我為什麽要喜歡她？”陶瑞爾反問，轉身往外走，“只要陛下喜歡就夠。”
萊戈拉斯跟上她的腳步，笑着說：“真奇怪，以前也沒有覺得你對人類有這種下意識的排斥。”
“那是因為一看到她，我的直覺就告訴我她會是個麻煩，而事實證明了我是對的。”陶瑞爾邊走邊說，“一頭異界的龍，比人類還要麻煩。”
萊戈拉斯有些好笑，很少見到女戰士陶瑞爾孩子氣的一面，于是說道：“你不覺得聽起來棒極了嗎，密林之王與異界龍王纏綿悱恻的感情糾葛。”
陶瑞爾停下腳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喃喃自語道：“我真是白白為你擔心了。”
聽力敏銳的萊戈拉斯笑道：“這沒什麽好擔心的，就像你說的，我也覺得只要ADA開心就好了。”
他回過頭，望向這長長的甬道盡頭，那一雙幾乎模糊的身影。
ADA他，應該是開心的吧。
誓約也好，愛情也好，不管什麽都好。
能有一個人不顧一切地擋在他面前，而身為密林之王的他願意為了這個人不顧危險甚至承受接踵而來的指摘。
即便萊戈拉斯也看出來他們之間并不存在任何甜蜜的感情，卻感受得到那種命運般的強烈牽絆。
他收回思緒，看向走在自己側前方的陶瑞爾。
陶瑞爾仿佛感應到一般地回過頭，奇怪地回望他：“怎麽了？”
“不，沒什麽。”萊戈拉斯微微一笑，“只是在想，ADA下了這樣的命令，對于護衛隊的其他人來說不啻于最殘忍的處罰了。”
陶瑞爾輕哼了一聲，嘴角微微翹起：“那是他們自作自受，總是在背後非議陛下，這一次居然鬧到了灰袍巫師面前。”
“陶瑞爾——”萊戈拉斯意味深長地看着自己青梅竹馬的女戰士。
陶瑞爾的腳步頓了頓，瞥了他一眼：“怎麽了？”
萊戈拉斯挑了挑眉，笑道：“我記得你也說過定情信物這件事吧，而且當面問過奧羅拉。”
“還不都是因為塔夏那個家夥一有空就在我面前提起，可憐兮兮得好像他要嫁女兒一樣。”陶瑞爾撇了撇嘴角，她絕對不會在萊戈拉斯面前承認自己與其他精靈相差無幾的好奇心。
萊戈拉斯想了想，問道：“說起來，塔夏以前跟奧羅拉的關系應該不錯，他們有見過面嗎？”
陶瑞爾搖搖頭：“作為護衛隊的隊長，我很負責任地告訴你：并沒有。”
“啊？”
奇怪地看着一臉疑惑的萊戈拉斯，陶瑞爾說道：“你不會以為教授以及訓練新的護衛隊成員是件清閑的事情吧。”
“不。”萊戈拉斯無奈地攤手，“我想我終于知道護衛隊的那些精靈為什麽會有這麽強大的腦補能力了……”
然而他們眼中靜靜欣賞着風景的兩人——
咕——嚕——
奧羅拉的胃部随着抽搐發出一聲悠揚婉轉的回響。
她尴尬地看着仿佛不食人間煙火般的瑟蘭迪爾，可憐兮兮地捂着這聲音的發源地。
瑟蘭迪爾嗤笑了一下，淡淡地說：“你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餓嗎？”
奧羅拉上下點頭，頻率快得好似要出現幻影。
其實她已經忍着腹中的饑餓很長一段時間，只是之前一系列的事件接踵而來，什麽魔道王烈焰王雷牙王，全都是在自說自話而且語意艱澀難懂，她哪裏還有心思想着充饑。還好之前她搜刮了一點兒小葉子自己釀造的精靈果酒，只是到底也沒有曾經喝過的瑟蘭迪爾酒窖裏的陳釀醇厚清香。
“加裏安。”
瑟蘭迪爾召喚一聲，神出鬼沒的加裏安已經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垂首候命。
因為不知道奧羅拉的喜好，心情還算不錯的瑟蘭迪爾難得大發慈悲地随口問了一句：“你想要些什麽？”
奧羅拉怕勾起他某些不太好的回憶，但還是硬着頭皮小聲地說道：“只要酒就可以了。”
“只要酒就可以？”瑟蘭迪爾稍稍擡高了一點兒語調，危險地重複着她的話，顯然他已經想起了面前這位曾經在他酒窖中所做下的豐功偉績。
奧羅拉連忙解釋：“為了陰陽兩氣的平衡，我只能喝酒。”
瑟蘭迪爾瞥了她一眼，略做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解釋，對加裏安道：“傍晚舉辦一次宴會，算是慶祝這一次的收獲。”
他說到“收獲”這個詞的時候，眼睛亮得好像會發光，但轉瞬之間飛快地閃過一絲哀傷的懷念。
然後朝着奧羅拉點了點下巴，說道：“去酒窖。”
奧羅拉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卻想到自己已經不是曾經少女的模樣，幾乎是立即收斂了多餘的興奮以及激動，矜持地學着瑟蘭迪爾的語調說：“感謝你的慷慨，願衆神贊美你無私的高貴品格。”
瑟蘭迪爾似笑非笑：“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麽會說精靈語？”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直以來跟任何物種交流都沒有障礙。”奧羅拉想着這難道就是真龍被稱為幻“獸”之王的原因。
瑟蘭迪爾沒有繼續追問，他讓一個眼生的棕發精靈帶着奧羅拉去自己的酒窖，用沉凝的眼色警告奧羅拉不許如同上次一樣幾乎喝空了他的酒窖，又看了一眼那個精靈，得到對方保證般的垂首，不是很放心地去處理今日幽暗密林的事務。
奧羅拉眨了眨眼，疑惑地問：“你看懂了瑟蘭那一眼的含義？”
那精靈誠實地回答：“陛下交代我看好奧羅拉大人你，不要喝醉。”
奧羅拉一臉震驚，這輕飄飄的一個眼神居然也能看出這麽語重心長的含義，眼前這只精靈察言觀色的技術簡直要了不得了。
“我叫費倫，大人請跟我來。”
名為費倫的男性精靈是少數幾個不是精靈護衛隊隊員，卻長期會在密林宮殿待命的精靈之一，原本他的職責是作為傳令官。
但瑟蘭迪爾實在是不想再讓護衛隊的那些精靈們與奧羅拉接觸，天知道在那之後他們可以散播怎麽樣的可怕傳言。
而費倫是相對而言比較沉默寡言的西爾凡精靈，他一路上并沒有說些什麽，竟意外地讓奧羅拉覺得有些正直了。
或許是曾經奧羅拉的光輝事跡經過塔夏等人這麽多年孜孜不倦的口口相傳，費倫并沒有關上門将奧羅拉獨自一人留在酒窖內，而是吸取了前車之鑒，如門神般守在門口，強裝鎮定地直視前方，偶爾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查看酒窖內的情景。
奧羅拉笑了笑，沒有把這個年輕的精靈放在心上，只是面對着在過去的數十年中漸漸又被填滿的瑟蘭迪爾的酒窖，忽而想起了自己應該就是在這裏對瑟蘭迪爾立下誓約的。
烈焰王曾調侃過，她是歷代龍王之中第一個在喝醉酒的情況下立下誓約的。
可是究其原因甚至連奧羅拉自己也沒有仔細想過。
一見鐘情？雖然瑟蘭迪爾确實美色動人，但龍的人類形态基本上極盡俊美清麗，她所見過的美人相當得多。
那麽，只能說是當時孤身一人降臨異界的奧羅拉，雖然看似雲淡風輕，心中卻充滿着迷茫的孤獨感與迷失般的彷徨，她大概是下意識地想要在這個世界找一個生存下去的理由。
而這個理由，只會是龍最重要的存在——誓約者。
也許瑟蘭迪爾只是她潛意識的憧憬中，當時出現的最符合她幻想的那個人：強大而又美麗，“慷慨”而又“仁慈”。
雖然後來知道後兩項完全是奧羅拉自己的錯覺。
可能也因為，他清冷的氣息，與她最為熟悉的水之精靈的特質有些相像吧。
奧羅拉這樣想到，沒有繼續深思，只是打開了一瓶琥珀色的酒液，陶醉地細細嗅着它的芬芳。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