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波瀾

駱安定定的看着蘇小沐,整個人好像被空氣抽幹了，失去所有的力量。

蘇小沐眼底閃過一抹猶豫的神色,她的心裏有兩個小人。一個小人認為，這麽多年了，蘇小沐,你總是該放手，只有小孩子才會揪着對和錯不停的唠叨。另外一個小人卻好像在狂躁着，不停的亂跳，恨不得一腳踩死駱安都不足為過。

她竟是控制不了嘴巴,望着那雙滿是受傷的目光，狠狠的說：“有些朋友，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選擇轉身離開，那麽就再也沒法進入心裏……”她輕聲呢喃，不由得捂了下嘴巴。至少在這一刻，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許的過分，或者是殘忍。

駱安什麽都沒應聲，轉身離開。走的幹脆，走的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蘇小沐長籲口氣，她都不曉得為什麽很害怕心裏的那份原諒，徹底讓她和駱安糾纏不清。他們兩個又鬧的不歡而散。反倒是身邊多年不見的同學們，一個個都很自來熟。有人過來敬酒，蘇小沐甚至連名字都想不起來了，也會一飲而盡。她許久不曾這麽痛快了，看來只要是人，便希望身邊有朋友吧。

可是她的那些朋友們，如今都境況如何？

秦雨晴提前離開，好多人留了她的電話。醫院裏能找個認識的大夫很方便，誰都不願意放過這個資源。蘇小沐猶豫片刻沒有上前要電話，秦雨晴卻從駱安處得到她的手機號，發了條短信給她。

【我的手機號碼，希望你可以保存下來。對了，我看到你和駱安一起來，他在追你吧。其實以前我就認為駱安喜歡的不是徐伊伊，一直都是你。】她臨行前在大門口處回頭張望，見到蘇小沐看她，便揮了揮手，眨了眨眼睛，仿佛是真的釋懷了。

蘇小沐一直認為對不起三個字很有力量，她可以講一件大事情輕易的化解成小事情。但是她更沒有想到的是，沒關系……竟是可以讓秦雨晴從一開始的低落，變成了如今渾身上下散發着道不明的愉悅。這怕是積壓在心底多年的糾結吧。畢竟因為她的一次沖動，許多人的命運徹底改變。

駱安也似乎是消失了，但是把賬單結了。同學們最後還為了駱安慶祝了一下，說是為了和土豪做一輩子的同學幹杯！蘇小沐都忍不住笑了。她喝多了，沒法開車，同學稍她回了公寓。

那個叫徐紹的同學分開前抓着她的手，一再囑托她要參加他的婚禮。蘇小沐想起這件事情便忍不住輕笑，她當年那般不讨好的人，都有人喜歡過呢。

回到公寓，蘇小沐就吐了。

今個紅酒，啤酒，白酒混搭，不吐才怪。她洗了個澡，腦袋剛貼在枕頭上就着了。

醒來後，蘇小沐本能的看了一眼手機，沒有任何短信。

她是否該慶幸這次是将駱安徹底趕跑了……不知道周一的時候駱安是否還會出現在公司。

懷着一份不明确的忐忑心情，蘇小沐迎來了最煩人的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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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着鏡子猶豫片刻，選了一條V字領米色長裙，下面是深灰色加厚打底褲配棕色高筒靴。淡黃色的長卷發披在腦後，襯托着一張小臉蛋帶着幾分慵懶的氣息。

她剛進去辦公室就碰到愛麗絲。

愛麗絲雙手環胸，拍了下她的肩膀，說：“小沐，業務總監許姐正找你呢。”

蘇小沐愣了片刻，沒有多言。

“小沐，今日用的什麽打底粉餅，皮膚越來越亮了。”關系不錯的同事艾米大聲過來打招呼，右手卻偷偷指了指樓上，小聲的提醒她：“許總監今天心情不太好。”

蘇小沐點了下頭，怕是有人要倒黴了，令她郁悶的是她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水呢，一疊厚厚的資料便從天而降，摔到了她的桌子上。

業務部老大許岚屏女士冷淡卻堅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深圳天心醫院的合同是你簽的吧？”

蘇小沐微微一怔，這是她簽下的第一筆合同，所以有些印象。

“看完資料來我辦公室，最多給你半天時間。”許岚屏沉着臉，好像一陣風消失在眼前。

蘇小沐調出以前的資料裝訂成冊，仔細審閱。埃爾醫藥雖然最大優勢在醫藥研發領域，可是礙于國內相關政策的控制，他們公司除了做自主品牌外還會代理美國大型醫療器械在國內的銷售和租賃。面向的市場都是些小城市或者大城市的一般醫院。

這些醫院想要引進進口設備，是無法申請下全資金額，于是就由埃爾墊付，再将器材租賃給醫院，收取他們一定押金和每個月的租賃費用。

這一塊的利潤其實是巨大的。就好像銀行貸款給普通百姓買房子，二三十年的按揭貸款下來，你所支付的利息有些時候比房款本身要多許多。但是這同樣具備很大的風險，萬一醫倒閉償還不起，或者醫療器械壞了，還要産生巨大的修理費用。

所以在評估一件合同是否可以簽訂的前提下，作為業務人員的他們還需要對醫院進行信用調查，資産評估，以及抗壓評估。綜合指數達标，才可以成為他們“租賃援助”的對象。

蘇小沐掃了一眼許總監交給她的資料，不由得頭大。當初和她簽署設備租賃合同的是醫院采購處蔡主任，如今他被檢方公訴受賄，正在接受調查。如今天心醫院的李副院長通知他們，懷疑當初簽訂合同的價格存在不正當回扣，要求提前終止。

蘇小沐做了一份說明報告，捧着一疊厚重的資料在某些人幸災樂禍的目光下直奔許總監辦公室。一縷淡淡的日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她的身上，将她原本纖細的身影拉的越來越長，越發顯得消瘦。

咚咚咚

“請進。”

蘇小沐入座。

許岚屏雙手抱胸，靜靜的看着她，問道：“你對這件事情有什麽想法？”

蘇小沐抿着唇角，淡定道：“我認為首先要弄清楚合同簽訂人蔡磊被調查的真正原因。”任何一樁買賣，就算是打官司到了法院，都是以合同為根本來談判的。

“很好，我也是這麽想的。”許岚屏倒是認可蘇小沐的工作能力。

“我在網上也查了下天心醫院的現狀。王院長今年十月任職期滿，如無意外的話會繼續留任。蔡主任是他手下的一員悍将，若是存在賄賂問題，那麽王院長的連任也會出現問題。所以我目前的判斷是，這位李副院長會把矛頭指向我們，是為了落實蔡主任違規責任，從而直指年底的院長改選。”

許岚屏點了點頭，道：“處理方案你準備了嗎？”

蘇小沐猶豫片刻，說：“時間緊迫，我暫時不好說具體方案。”

許岚屏蹙眉，說：“小沐，這件事情拖不得。埃爾剛剛轉手，若是被爆出行賄相關監管部門肯定要來查我們。我們是外企，我們在國內沒關系，一查就要罰款，誰來承擔損失，你麽？”

蘇小沐一怔，分析道：“我明天跑一趟深圳，回來後提交方案報告。”

“OK。我給你三天，報告格式不能是文檔，PPT吧。上頭會看。”許岚屏用食指指了指樓上，她怕是也想把這次的客訴處理做的漂亮一些。

蘇小沐苦笑一聲，說：“我知道了。”

“小沐，我常說簽合同是很重要，但是真正體現一名員工能力的是執行完畢合同和處理客訴。我覺得你沒問題。”許岚屏的表情總算有所緩和，拍了拍蘇小沐的肩膀。這次确實不是蘇小沐面對的第一次客訴，卻覺得是最複雜的一次，居然扯到了人家醫院內部鬥争。

蘇小沐拿起資料準備離開，這年頭幹什麽都是高壓工種。

咚咚咚

有人敲門，許岚屏不耐煩道：“請進。”

門被推開，是駱安。

蘇小沐呆住，她剛剛起身站在桌子旁邊，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眸。

許岚屏急忙走上前，谄媚道：“駱總裁大駕光臨啊。”

駱安掃了她一眼，目光許岚屏看向後面故意低下頭的蘇小沐，道：“我找蘇小沐有點事。”

許岚屏一愣，不由得重新審視蘇小沐。她急忙轉身挽住蘇小沐的胳臂，說：“我們小沐工作能力非常出衆，我正在交代工作給她呢。”

蘇小沐鼻哼一聲，擡起頭，說：“現在就要找我嗎？”她沒定明天去深圳的機票。還要做一些準備工作，談判資料，預約天心醫院的院長，一大堆事情等着她處理呢。

“你很忙？”駱安挑眉，淡淡的說，表情看不出喜怒。

“不忙不忙。”許岚屏替蘇小沐回答，說：“小沐，我這頭的事情可以先放下，駱總裁的事情更要緊一些，嗯？”她眼神示意蘇小沐點頭。

蘇小沐十分無語，她就是個普通小員工，拿工資替工資消災，一切靠能力說話而不是什麽交情。

她可以做到現在的位置，從來都是靠自己，曾經為了一個案子熬過三十六小時不合眼。即便如此，就因為她長得漂亮、沒有男友，就會有無數流言蜚語困擾着她，若是駱安就是這樣把她從許岚屏身邊帶走，豈不是給明個辦公室八卦增添話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