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0:發熱

“你怎會覺得我想要報複你?”

顧粲沒想到林纨會這麽問他, 他走到了床側,想着将床上的她抱去浴房後,再與她好好解釋。

可林纨卻将身上的衾被裹緊, 縮在一處,拒絕他的任何碰觸。

她的眸子水盈盈地望着他, 略帶着怯意,示為一種無聲的控訴。

只因一晌貪歡,竟是落到了如此的境遇,顧粲心中無奈, 同時也對自己的不知輕重而自責。

他只得坐在了床側,嘗試着開解林纨,他低聲問她:“那纨纨同為夫講講, 我哪處做的不好, 讓你覺得我是在報複你?”

顧粲的問話,夾雜着多種語意。

他深知,林纨既是認為他在報複她,那這個念頭應該在心裏存了許久。

絕對不會是因這一次敦倫,她便起了這樣的念頭。

林纨聽後, 咬了下唇,她卻覺得, 這是顧粲在問她适才那番的感覺。

她強忍着身上的虛乏和不适,決議控訴一番他适才的行徑。

但女兒家的面子到底是薄,林纨的性子又一貫柔和,講出的話兒, 卻像是在同夫君撒嬌:“我…我求你停下時,你也不應。而且…那時若是我看不見你,我…我會害怕。”

林纨講完後, 就用被子将自己的臉給蒙住了。

這話雖講的支支吾吾,但顧粲心中卻明白了過來,原來纨纨不喜歡他那麽待她。

摸清了林纨的喜好後,顧粲趁此時機,連人帶被的将林纨抱到了浴房中。

這個時辰了,下人們的神色都有些困倦,但一看主子來,都是強撐着精神,齊喚了聲:“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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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粲命一衆下人退下。

浴桶內水的高度不淺,林纨先被放進去後,那水也就堪堪到她肩頭處。

但顧粲再入其內時,那水就快要沒過她的下巴了。

因着那年險些落入伽淮河被淹死,林纨心中有些害怕,但是四處又沒有可供她攀扶的物什。

她心裏一急,眼裏又蘊了淚。

浴房的燭火暖黃,充斥着絲絲縷縷的熱霧。

眼前的人兒本是冰肌玉骨,現下因着熱水的熨燙,雪膚被浸染上一層薄薄的緋色。

隐約可見,那幾處鮮妍的紅梅,似是從其上綻出似得,姿态天然卻又帶着幾分靡麗。

這番風光,令顧粲一貫清冷的眸子,變得晦暗如淵。

顧粲察覺出了她的異樣,見那水位有些過高,便道:“若是怕沉下去,就扶住我。”

林纨在心中掙紮了一下,她怕溺水,怕得很。

氣憤終歸抵不過恐懼,林纨還是将他做為了攀附。

顧粲的聲音已然變得低啞:“日後為夫不會像适才那樣,定會讓纨纨你能看見我。”

林纨聽後,心中更加難解其忿。

她即刻松開了顧粲,捏着拳頭,想要往他的身上重重地砸個幾下。

可是剛一動作,卻只是推了些水花,絲毫未對顧粲造成什麽影響。

顧粲任由她發洩着,見她又沉入了水裏,又扶住了她的雙臂,低聲勸道:“纨纨都沒力氣了,還是先歇歇吧。”

林纨更加羞惱:“你不講道理。”

到底是閨秀,都氣成這副模樣了,卻只說了句不講道理。

那聲音也是軟綿綿的,絲毫都唬不住人。

她以為她是在耍橫作怒,看在顧粲眼中卻是撒嬌柔媚。

那種美态別有風情,讓他一時失了神。

顧粲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微俯着身,凝視着她的眼。

他語氣低沉,像是在同林纨商量,言語卻透着命令:“纨纨這樣的神情,不要給別的男子看。”

林纨別着頭,不敢去看顧粲此時的神色,一時語塞。

她怎會知,顧粲突然同她講這樣一番話是做何意。

顧粲見她不言語,又向她強調了一遍:“只許給為夫一人看。”

這句話聽上去,态度強硬。

林纨心中覺得顧粲不可理喻。

他現在竟連她的表情,都要管。

沐浴完畢後,顧粲怕林纨着涼,讓丫鬟緊着她伺候,林纨在折騰一番後,雖已無甚氣力,但當顧粲抱着她回四柱床上後,她卻沒有什麽睡意。

顧粲将她放下後,又離了這處。

再度回來後,他周身都散着寒氣。

林纨隔着衾被,都能覺出他身上的冰冷。

她側過臉,悄悄地觀察着顧粲。

顧粲平躺在床上,枕着一臂,他感覺到了林纨的注視,并未側首,而是仍望着帷頂,對她解釋道:“我浸了冷水。”

林纨聽後,倏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只覺得顧粲當真是瘋了,這還沒入夏呢,就要浸冷水。

但轉念一想,他肯浸冷水,也是為了她。

林纨能覺出,顧粲适才并未盡興。

若他真想報複她,大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來,而不是去顧及她的想法。

想來前世的她也不如現在這般放得開,每每見到顧粲,都總是戰戰兢兢的,別說靠近他,就連看他一眼,她都覺得要鼓起萬分的勇氣。

之前她看顧粲,像看神祇。

而如今,她僅是将他做為自己的丈夫看待。

自從沒了那些女子情思,與他親近抑或是主動的碰觸他,便也不那麽困難。

林纨想到這處,見顧粲已經阖上了雙目,卻并未扯被子來蓋,便道:“你…你不蓋被子嗎。”

顧粲閉目,搖了搖頭。

林纨抿了下唇,伸手輕輕地推了推他,聲如蚊讷地開口:“你…你別着涼了,我把被子分給你點兒。”

顧粲沒有言語,仍閉着雙目,就如死人一樣,雷打不動。

林纨無奈,只得将溫軟的被子蓋在了顧粲的身上,見他沒再推拒,這才自己鑽入了其中,她靠着牆邊,縮成了一團。

因他身上過冷,林纨還特意避開了稍許的距離,她還在心中暗自慶幸,好在這衾被夠大,分開些距離也沒礙着什麽事。

因着過于疲累,林纨很快便呼吸沉沉,再度睡下。

次日拂曉。

顧粲到底是年輕,身體也一貫康健,就算浸了會兒冷水,次日醒來後,除卻手腳有些冰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适。

他見林纨還睡着,也不欲擾醒她。

上朝前,他還是想靜靜地看她一會兒,便掀開了被子的一角。

林纨長睫微垂,睡得仍是很沉。

可顧粲瞧着她泛紅的小臉,卻覺出了異樣,他伸出了手,試探性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雖說他的手有些冰寒,但這一摸,他還是覺得她的額頭十分滾燙。

顧粲心中驟然一緊,纨纨竟是發熱了。

他心中自責無比。

古有以冷熨婦,丈夫為了生病的妻子,不惜卧在冰上,用自己的身體給妻子降溫。

而他浸了冷水後,卻将身上的寒氣過給了體弱的妻子,還害她得了病。

顧粲揚聲命向屋外的下人:“來人,去請醫師過來。”

外面守着的丫鬟們道了聲是。

林纨隐約間聽見了他焦急的語氣,因着頭痛,她不想睜眼,只喃喃道:“子烨,我沒事的,只是有點發熱,養一養多睡會兒就好了。”

她對她的病視若鴻毛,而他卻對此如負重均。

因着林纨身子不好,顧粲特意派下人與府外不遠處醫館的醫師許以重金,與他提前打好了招呼,如若林纨身子有恙,醫師很快便能趕往府內。

沒想到醫師在他成婚沒幾日後,便派上了用場。

顧粲眉宇微凝,眸中蘊着的情緒不明,林纨看不見他的神色,進屋間伺候的丫鬟們看得是一清二楚。

尤其是鎮北世子府伺候的那些舊人們。

他們好不容易覺得,世子成婚後,眉目清朗了不少。

終于有了弱冠男子的青春模樣,正常了許多。

不再似之前那般,周身都似散着陰森的寒氣,眸中如染深晦,不戾而鸷,讓人望而生畏。

每日在這府中,都如在地府般,處處充滿着壓抑之感,讓人喘不上氣來。

但如今,僅是世子妃病了,世子便又如之前那般,讓她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顧粲聲音冷沉,仍看着林纨,卻問向身後的丫鬟:“粥熬好了嗎?”

這時日都快入夏了,丫鬟卻覺得身子仿若進了冰窟,她有些哆嗦地回了句:“還…還沒,奴婢這就派下人去催。”

顧粲聲音未變,又言:“催一催,讓廚子快一些。”

他的語氣不重,那丫鬟卻覺其言如嵌冰芒,懾人且迫人。

她應了聲是後,幾乎是用跑的,去了庖廚處催進度。

粥端來後,醫師已經到了。

可此醫師,卻不是彼醫師,來人竟是林纨的閨中密友——沈韞。

她今日休沐出宮,顧粲府外那家醫館的醫師,與他父親沈清河師出同門,她自幼便與其相熟。

因那醫師經常能尋到一些難覓的草藥,沈韞便常來那醫館高價買下,研究其藥理。

正逢她知曉,自己的好友剛剛與鎮北世子完婚,便想着得空來拜訪。

可誰知,世子府竟是來了個下人,說他家主子病了,讓醫師趕快去瞧一瞧。

那下人雖未明指病的人到底是誰,但沈韞心中還是清楚,肯定是她那體弱多病的好友病了。

顧粲見一身黛藍素衣,背着藥箱的沈韞入內,也是有些訝然。

他認得沈韞的身份,林纨前世便與她交好,此女醫術甚高,過不了半年,她就會成為承初宮的一品女醫官。

只是前世此女的下場,也是如她二人一般,過于悲慘。

顧粲将床上的林纨扶了起來,讓她倚靠在他的懷裏,林纨沒什麽力氣,只得任由顧粲環住了她的腰肢。

丫鬟将魚粥遞與了顧粲,顧粲接過後,對沈韞道:“請沈醫女稍候片刻,待吾妻用些粥糜後,再請沈醫女為她診脈。”

沈韞聽後,念及着顧粲的身份,還是颔首示意,但是眸色卻是愈發不善地打量着顧粲。

林纨卻以為是自己發熱,産生了什麽幻覺,她艱難地開口,咽下了顧粲喂予她的粥,小聲問向他:“沈醫女?是沈韞嗎?她怎麽來了,是我在做夢嗎?”

她的聲音很低,沈韞聽不大清她究竟講了些什麽。

沈韞沒想到,顧粲這個陰鸷的閻羅,竟是在成婚後的第四日,就把林纨折磨成了這副鬼樣子。

沈韞瞧着林纨的身子像是過了寒氣。

林纨的身子是弱些,但這天氣馬上就要入夏了,早晚的天氣也很溫暖,她又怎會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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