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季唯的建議
端午一過，暑熱随着高高懸起的太陽洶湧而至，蘇錦市中心的街頭，水泥地面被午間的陽光曬得滾燙，天氣預報的最高溫在30度上下，可往室外走一圈，熱烘烘的空氣就讓人望而卻步。
對于蘇錦市人民來說，在日落西沉、空氣中還帶着暖意的時候散步到水果店，挑一個圓潤沁甜的西瓜，泡在涼水裏，一家人圍着圓桌一起分享，這無疑是酷暑當中最難以忘懷的記憶之一。
今年六月底，蘇錦市街頭巷尾多家水果店不約而同換了告示牌——本店許氏甜瓜上新，特惠價12/元斤，欲購從速。
12塊一斤，還欲購從速？
常來的客人們揉着眼睛，試圖從數字1和2之間找到小數點，可就算他們把眼睛睜成了燈泡，塑料白板上明晃晃的數字12依舊在閃爍。
确實是12塊一斤，還是特惠價。
水果店裏，水果分門別類地擺放得滿滿當當，格外誘人，但這個時節最受歡迎的還是西瓜，黑美人、麒麟瓜、新紅寶……有籽的、無籽的、長的、圓的、脆瓤的、沙瓤的，紅瓤的、黃瓤的……提着籃子的顧客們挑花了眼，都不知道究竟該挑哪個。
一衆西瓜中，單價12塊一斤的許氏甜瓜獨領風騷，格外惹人注目。
“這麽貴啊，一個西瓜一百塊就沒了吧？”
“一張說不定還不夠，還得添點零錢。”
“這瓜好在哪兒？看模樣和別的瓜也沒什麽區別啊，居然賣這麽貴，怎麽不來搶錢？”
抱怨的顧客從一堆西瓜裏挑了一個十多斤重、1塊8一斤的黑美人，去結賬的時候，她的視線掃過許氏甜瓜的标簽上，見一直無人問津，她仿佛找到情緒宣洩口似的：“這瓜價格這麽高，是不是坑人啊？”
就在這時，店門忽然被推開，絲絲熱氣順着門縫滲進冷氣沖足的水果店，卷着熱氣進來的，是一個身材高挑、長相幹淨利落的年輕人，對方一進店就直奔貨架上無人問津的西瓜：“許氏甜瓜還有多少？我要十個！”
閑聊八卦的大媽們一邊蹭着冷氣，一邊盯着年輕人看，對方外形出衆，穿着考究，舉手投足之間皆是大家子弟的風度，一看就是自家女婿的不二人選。
只是年輕人開口要了十個西瓜之後，大媽們的眼神紛紛變了。
原來是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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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水果店為了做生意也是拼了，連托都知道要找英俊好看的，幸虧她們上了年紀，要是往前推個二三十年，還不是人家買什麽，自己腦袋一熱也跟着買？
就在大媽們再次感慨不已的時候，水果店裏又進來一波人，貨架上其他水果看都不看一眼，一進門就直奔許氏甜瓜而來。
“我要十個！”
“來五個！”
“對，就是這個顏色和花紋，我奶奶昨晚吃了之後，偏頭疼沒再犯，結結實實睡了一夜好覺。”
“這個對嗓子賊好，我的咽喉炎從去年就沒怎麽犯過……”
這麽多托兒？現在吹牛都不上稅了嗎？
大媽們聽着新來的顧客的議論，眼底滿滿都是不解，直到店門第三次被推開，進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老頭一進店門也是直奔許氏甜瓜而去，他一邊捧瓜，一邊打電話：“趕緊來，再拖拉西瓜都被人搶光了！”
這老頭看上去眼熟，其中一個大媽忍不住嘀咕道：“這不是那個……徐子洋他爸嗎？”
“徐子洋，哪個徐子洋？”
“就是和牛雲一起開網店的那個，人家那會兒創業，他投了10萬塊錢，現在身價不知多少個零了。”
“難怪我越看越眼熟……以人家這身價，沒必要給這家店當托兒吧？”
老頭電話裏已經說要把西瓜快遞到京州了，估計就是寄給兒子的。大媽們彼此對視一眼，望着貨架上俨然已經少了一半的許氏甜瓜，咬咬牙，把出門買菜的錢分出一大半，一人拎了一個西瓜回家。
貨架上的瓜還在不斷減少，大媽們付賬的時候只覺得心痛肉更痛，拎着瓜到了家門口，剛掏出鑰匙就後悔了，要是瓜不好吃該怎麽辦？被騙了該怎麽辦？
切開瓜，刀鋒剛觸碰到瓜肉，就聽一聲裂開的脆響。将西瓜剖成兩半，一半冷藏，一半切成小片，拿起一塊嘗了嘗……
“唔……咦？”外表并不出衆的西瓜一入口竟是清爽脆甜，吞咽下去的那一刻，燥熱感一掃而空，屋內沉悶的空氣仿佛也化作微風在心頭吹拂。
一片、兩片、三片……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垃圾桶已經被西瓜皮塞滿了，果盤裏卻空空蕩蕩，剛剛切下來的半個大西瓜不翼而飛！
是誰偷走了她的瓜？
……
等第二天，大媽們懷着既肉痛難忍又分外懷戀的心情來到水果店的時候，卻發現許氏甜瓜所在的貨架已經空了一大片，再近一些看，昨天12塊一斤的标價今天已經漲到了15一斤。
居然漲價了？
可想到家裏甜滋滋地說想吃瓜瓜的孫子，就算咬牙肉痛也要買啊！
買！
不止這一家水果店，蘇錦市幾乎所有的連鎖水果店都出現了這樣的場景。平素碰也不會碰的高價水果被瘋狂哄搶，熱鬧到仿佛原價19999的LV現價只要9塊9。不過兩三天，各家水果店庫存的西瓜就被搶購一空，追貨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到許逸手機上，忙的許逸應接不暇。
西瓜雖然夠不上供貨，新成熟的甜瓜卻解了燃眉之急，玉菇甜瓜皮薄肉軟，刨去外面一層白皮，再洗去瓜瓤，一股清香霎時湧入鼻間，切開之後，淡綠色泛白的果肉令人食欲一陣，尤其是貼近瓜瓤的那一塊，瓜汁香甜，果肉微軟，與西瓜是截然不同的口感。
玉菇甜瓜比之西瓜個頭更小，食量大的一人就能吃一個，炎熱的中午一手捧瓜躺在沙發上，比吃了蜜還要甜。
不出意外地，玉菇也在蘇錦市暢銷了起來。
不止如此，蘇錦市外，京州，海市……身在蘇錦的親人們總忍不住把自己嘗到的美食和親人分享，快遞是第一選擇，不怕麻煩的甚至人肉帶過去，于是在京州和海市的蘇錦人群裏，炫耀新嘗到的甜瓜都成了慣例。
而在雲尾鎮的農業園裏，許逸又見到了遠道而來的季唯。
這次季唯是帶着季呱呱一起來的，呱崽在車座上瞅見炭頭黑乎乎的身影，就忍不住扒開安全帶要下車，然而他手短腿也短，折騰了半天都下不來車，急的都快哭了。
季唯趕緊給他把安全帶松開，這孩子一下車就和被關了多少年一樣，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等再出現的時候，許逸就看到了一臉興奮的季呱呱和從臉到尾巴都寫滿了沮喪的炭頭。
一人一狗的表情形成了鮮明對比。
炭頭耳朵耷拉着，大大的眼睛茫然又可憐地盯着許逸，想讓許逸把自己從季呱呱的魔爪下拯救下來，它沖許逸晃了晃尾巴，許逸這才注意到，它軟乎乎的尾巴上竟然圈着一朵朵小花，五顏六色的，走起路來尾巴一甩，俨然是一個可愛的狗公主。
如果觀察不仔細的話，很難發現炭頭性別為公。
這種美麗顯然不是炭頭自己欣賞的，它愈發用力地甩着尾巴，卻被季呱呱一把按住：“炭頭乖哦，這個花超級适合你的！”
炭頭：生無可戀jpg。
季唯一臉不忍直視地看着這副場景：“你說我這侄子是不是審美有毛病？怎麽光喜歡花花草草這些小姑娘喜歡的東西？”
許逸摸了摸下巴：“我們家的和你家的一樣。”
季唯面露不解。
許逸下巴指了指炭頭：“這狗子成天只盯着公狗，母狗看都不看一眼。”
季唯眨了眨眼：“……好獨特的品味。”
兩人正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冷不防，從辦公室通往農業園大門的路上居然冒出來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一見許逸回來，那女人連忙低下頭，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季唯盯着許逸：“兄弟，看不出來，你居然也金屋藏嬌了！”
許逸：“……我正發愁怎麽把人弄出去呢！”
許逸對季唯講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王元亮沒介紹成功他侄女，真給我找了個日本女人過來了。”
季唯神色更古怪了：“日本女人……這不是咱年少時的夢想嗎？你幹嘛發愁？”
“那是你的夢想，不是我的。”許逸翻了個白眼：“人都送過來了，我才和這姐們聊了兩句，這姐們就告訴我，她壓根不是什麽日本人，是章丘那邊的，日語一共就會兩句。王元亮給了她10萬塊錢，叫她來套我的話。”
季唯：“……這特麽都行？”
“以王元亮的尿性，這事兒他的确做的出來。”季唯摸摸下巴，“不過這姐們為啥見你一面就坦白？你對她做什麽了？還是我太不純潔，不知道現在人都這麽實誠了？”
許逸思索了一陣子：“大概因為……我會胸口碎大石？”
見季唯一臉不信的模樣，許逸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王元亮把人送來的那天，他剛把中級體術修煉得差不多，就随便找了一個大石頭打算練練功。
噼裏啪啦石頭開裂的時候，許逸正好和女人的視線正面相遇了。
許逸沖對方露出一個相當柔和的笑容，對方卻見鬼似的立刻轉身，口中高呼“雅蠛蝶雅蠛蝶”拼命往後跑，看到王元亮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救星。
她很想用中文告訴王元亮她看到的一切，可惜她正在假扮一個日本女人，承認了也是死，不承認也是死，可她一點都不想淪落到那塊石頭的命運！
神經病啊，為什麽有人能用手劈開石頭呢？
假日本女人心态有點崩潰，只能一邊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同夥，一邊叽裏咕嚕亂說了一通。
“千惠說，再加五萬塊錢，她在日本的弟弟就有錢上學了。”“翻譯”接收到了她的暗號，在王元亮耳邊解釋道。
“是嗎？”王元亮怔了怔，“原來日本人民也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啊？告訴千惠，錢不是問題，只要她按我說的辦。”
就這樣，因為語言不通，三個中國人完成了一樁完美的協議。
許逸本想立刻把這個女人送走，但想到王元亮那邊不知打的什麽主意，他還是決定先把人留下來，說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場。
季唯美滋滋地啃着西瓜：“我怎麽越聽越覺得這事兒透着玄幻？王元亮腦子被蟲蛀了吧，怎麽想出這麽個破主意？”
“大概想吞并我吧。”許逸微微一笑，“據說這是清風果園一貫的策略。”
兩人正吃着瓜，季呱呱滿頭大汗地跑進來，一見到西瓜眼睛就是一亮，等許逸遞給他一塊西瓜，這孩子小嘴賊甜喊着叔叔，把西瓜分成兩半，一半喂給炭頭吃。
炭頭也熱壞了，舌頭冒着熱氣，西瓜剛進嘴，它舌頭一卷，吃完一塊又眼巴巴盯着許逸看。
許逸只得多喂了幾塊。
吃完西瓜，許逸帶着兩人進了草莓園，西瓜和玉菇甜瓜上市之後就輪到草莓和小番茄了，一般來說，草莓多是春季上市，不過有了大棚之後，水果的季節性就沒有那麽分明了。
棚裏的草莓和小番茄還是青白色的果子，沒有完全成熟。
季唯忽然問道：“你有沒有考慮過大棚采摘？價格可以定的貴一些，但以你種出來的口味，價格再貴恐怕都都有人接受。”
許逸皺眉：“我現在已經有了穩定的供貨商。”
“但品牌是你自己的。”季唯神色嚴肅，“不管你賣給時悅還是連鎖果園，對許氏這個品牌的幫助終歸有限，就算他們願意為許氏做宣傳，可賺錢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我建議你開通微博和微信賬號，草莓成熟之後邀請各地游客采摘，做一做活動，讓顧客認識到你的品牌，擴大它的影響力。”
“現在你和時悅和其他果園處于蜜月期，但如果他們聯合起來對你低價收購，轉回頭賣高價，你又該怎麽辦？”
見許逸在沉思，季唯低下頭來，問季呱呱：“呱崽，叔叔家的西瓜好吃嗎？”
季呱呱點頭：“好吃。”
“那草莓和小番茄呢，好吃嗎？”
季呱呱啃西瓜啃得頭也不擡，只一個勁兒點頭。
“有多好吃？”
“如果叔叔給我好吃的西瓜和草莓，我可以不看海綿寶寶，不看小豬佩奇，一天都不看！”
兩人正聊着天，門外，一個女人的身影一閃而逝，見許逸的目光已經朝她看過來，女人的腿先是一軟，然後又是一抖。
季唯一臉懷疑：“兄弟，你對她幹了啥？她怎麽這麽怕你？”
不等許逸開口，女人連忙解釋：“不不不，不關他的事，我有帕金森前列腺炎老年癡呆痔瘡……”
“哦，那真是太可憐了。”季唯對此深表同情。
許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