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27)走岔的方向

“所以……你說你很喜歡她?”雷爾問。

“我能回答不喜歡嗎?當她問——‘你覺得我怎麽樣,你覺得我漂亮嗎,你喜歡我嗎?’你認為我可以給一個女孩否定的回答?”高文反問。

“然後……你親吻她了?”雷爾再問。

“我沒有……不,我應該說,我沒有主動親吻她。是她親了我,我……我總不能把她推開吧?”高文繼續申辯,他腦子有點亂,眼神也有點閃躲。

“那她提了關于輔助的事?”雷爾接着問。

“她說了一下,但沒說要做我輔助,她只是問我為什麽會選克魯。”高文小聲道。

“你怎麽回答?”

“我說他需要我的幫助,而且……他是個不錯的孩子,有潛力。你知道,我也不能說什麽,這事歸根結底——”

“我知道了,所以其實事情的經過就和克魯說的沒差。你說了喜歡那個章魚,然後又親吻了她,繼而表示因為克魯需要你,所以你選擇克魯做輔助。”雷爾一拍手,笑了,“換做我,我也覺得很有把握讓你廢黜克魯,轉立他人。”

“我沒有深入考慮過這個問題,我只當是大家閑着聊天,所以——”

“我沒說這不是好事,但我沒接觸過那個叫艾琳娜的女孩,昨天遠遠地看你和她跳舞罷了,我可以幫你打聽一下。”雷爾喝了一口水,站起身來。

沒錯,在把克魯安頓在自己家裏後的第二天,高文便急急地找來了雷爾。畢竟當他把這事和父親華德說了之後,華德只表示——“這是你的輔助,你的麻煩得你自己解決。”

華德對輔助這個問題不是很上心,他認為一個好的輔助确實有助于領主的統治,但這種“好”只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而領主是否英明歸根結底還是在領主自己的認知上。

雖然他非常不樂意看到高文立克魯為輔助,可話說回來,高文現在也已經畢業成年了,他需要把選擇權留給高文,高文也要學會為自己做的事承擔後果。

但高文不懂怎麽承擔,于是求助于雷爾。

只是雷爾的回應讓他更加迷茫,以至于他趕緊攔住認為問題已經解決并意欲離開的雷爾——“我不會立艾琳娜的,我昨天晚上已經承諾過克魯了,我立了他就絕對不會廢黜他,我只是不知道……我不知道如何幫克魯從他那個不知道有什麽毛病的家庭困境中解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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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雷爾哭笑不得。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拍了拍高文的肩膀,道——“真的,仗義是你的優點,但也是你的缺點。克魯想要的就是你的這句承諾,他知道一旦正式的承諾出了口,你就沒有背棄的可能。我說過了,他沒有你想的那麽愚笨。”

高文怔了一下,突然不悅地推開雷爾搭在肩膀的胳膊,“你怎麽見縫插針地都要擠兌一下克魯?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你能足夠客觀——”

“在這個問題上,我和你都不可能完全客觀,”雷爾說,他已經不需要聽完高文後面的話了,畢竟在這個問題上——

“因為我很在意你,我根本不可能完完全全地中立。可是無論你立克魯還是艾琳娜,這對我來說都所差無幾,所以你得相信我,我沒有理由擠兌克魯而偏袒那個我都不認識的艾琳娜。”

這份自白來得非常突然,高文一時有些迷糊,他似乎從中聽出了一些非同尋常的意味,以至于不知怎麽接話的好。

但雷爾似乎非常淡定,語氣不鹹不淡波瀾不驚。

不過當然,這話雷爾很早就想說了,他在自己腦內彩排的臺詞更加赤///luo,只是現在這種情況他沒有必要讓高文腦子更亂罷了。

當然,雖然高文認為自己從始至終都在努力不做錯事,但站在他的角度沒有錯,站在另一個人的角度,他卻罪大惡極。

沒錯,那便是剛剛從監獄轉到管制所的傑蘭特。

傑蘭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落入這般境地,他從始至終沒有機會和克魯說上一句話。所有的事情都像旋風一樣一掃而過,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丢到了這個四面高牆的圍城之內。

在他還沒有被正式關進管制所之前,他被暫時囚禁在監獄裏。

由于他是有待轉移的犯人,所以左右兩側都是空房。每一天有人給他送一些小魚幹來,順帶還有每天必須的海水。

他試着和守衛說話,只要有人願意和他說話,他就有信息的交換,并且知道他到底陷入了什麽樣的麻煩之中。

可那些守衛似乎都被交代過,沒有一個人出聲。

每天兩餐,早餐放了就走,到晚餐時間收掉盤子,換一份又一聲不響地離開。

傑蘭特陷入了無限的恐慌。

那種恐慌和他被丢進候審室不一樣,雖然候審室裏充滿了兇險可怖的怪物,可他至少還能收到外界給他的刺激。

而現在,包裹他的是一種空虛感。

時間在空虛中變得漫長,也讓他惴惴不安的情緒放到無限大。

一開始他還能在那張小床上睡着,補着這段時間缺失的睡眠。但很快他睡不着了,小房間裏沒有窗戶,三面牆壁加上一面鐵栅欄。房內一覽無遺的是一張床和一只排洩用的桶。為了避免臭氣,他甚至連來回踱步都做不到。

他縮在自己的小床上,努力回憶着他被抓捕之前的那幾天。

首先,他把魔杖帶到了裂岩群島上。知道魔杖存在的,只有克魯一個人。

然後,他得知海鱷兄弟做的惡事,給海鱷兄弟下了毒。

接着,他和克魯被高文盤問,高文什麽都沒有問出來,這事便不了了之。

再接着,他決定出島尋找魔杖更全面的使用方法,并且在輪船上遇到了一只水母。

水母告訴他兩件事,第一是海怪家與他的父親和父親輔助的死有莫大的關系。第二是他的父親配制出了一種藥,一種能讓他在審訊室裏見到的那些怪物穩定下來的藥——但這條信息他不能确定,他只是本能地覺着裏面那些怪物便是水母口中所指,但究竟是不是,他沒有确鑿的證據。

最終傑蘭特回到裂岩群島,并在第一時間被海龜抓捕。

見到高文之後,他發現高文把克魯變成了自己的輔助,且知道了他把魔杖帶到海島上的真相。

水母給他的地址原先還在他的鞋底,為了避免別人發現,他将地址背下來之後,把那塊破布撕碎,塞進房間裏的小排水渠裏沖走了。

在這三個月時間裏,傑蘭特把這些事情重重複複想了很多遍。可無論怎麽想,他都只得出了一個結論——高文用輔助為誘餌,讓克魯坦白了他的罪行。

克魯出賣了他,畢竟除了克魯,沒有人知道關于魔杖的秘密。

可是,為什麽?他想不通。

克魯不是一個會被輔助之位誘惑的人,他很單純,他甚至不知道輔助意味着什麽,而從小到大傑蘭特也都只給他灌輸一個想法——傑蘭特會競選領主,克魯則一定是自己的輔助。

但是克魯在審判時的沉默,又是因為什麽呢?他一個勁地哭,哭得亂七八糟。無論傑蘭特怎麽央求、怎麽吶喊,他卻一個對傑蘭特有力的字眼都沒說出來。

他是真的說不出來,還是他受人指使,不願意說出口?傑蘭特沒有答案。

傑蘭特是為數不多的能讓克魯放下防備的人,可那一刻他沒有看到克魯冷靜,他看到的只是克魯的慌亂,以及那不知緣由為何的不知所措。

想到第第三個月末時,傑蘭特不再想了。每一次想起這些事,心裏頭就特別難受。

他确實看不起克魯,但看不起不意味着對他沒有感情。克魯就像床上的棉花一樣,雖然精力旺盛時從來不會想到晚上睡哪裏,但那卻是傑蘭特疲倦了之後唯一能給他安慰的東西。

傑蘭特把臉埋在手心裏,手腕動一動,鐐铐就随之響一響。這是多麽難捱的時光,他甚至不得不對高文産生欽佩,欽佩其在自己離開短短幾天裏,就能把屬于了他将近十年的朋友奪走。

是的,或許罪魁禍首根本不是克魯,而是高文。那一個向來被同期仰慕的學生主席,總有他自己了不得的一面。即便傑蘭特和他不熟悉,也必須在這一次意外中承認,高文比自己強很多,強到他現在枯坐在牢房裏,甚至得希求海怪家為他說說情,讓他見克魯一面。

唉,現在他居然還把希望放到高文身上了。說到底高文在審判時的态度,看上去是為着傑蘭特着想。如果沒有高文一味地表示“他根本不知道那是魔杖”,或許傑蘭特的刑罰會更嚴重。

但是,誰又知道那是不是高文故意表現給傑蘭特看的呢?

一切都設計好了,一切都安排妥當。當把傑蘭特開除出學校,投入了牢房,再搶走克魯,海怪還有什麽理由在傑蘭特成年之後,把海蛇家的原石還給他呢?

沒有了,他們絕對不會歸還原石了。

不僅如此,傑蘭特還會因高文曾經為他說情而感激涕零。他會覺得自己不該再要求更多,而是安安分分地聽從所有的安排。

不知道是傑蘭特想得太多,還是海怪自以為很聰明。這件簡簡單單的事走到了這一步,已經變得錯綜複雜。

而高文甚至還沒意識到,在這一刻,他于傑蘭特的心頭埋的仇恨的種子正随着一天一天過去,愈加茁壯成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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