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人生至幸
晚自習的牽手, 再加上容徽那句信息量巨大的話,第二天學校裏就已經傳遍。
因為他們都已經忘記了之前有關于容徽的所有事情,所以他們也都自然而然地忘記了之前有關于他和桑枝之間的種種傳聞。
于是這件事傳出去之後, 也無法避免地有了許多的猜測議論。
有人還把那天晚自習拍到的容徽和桑枝牽手的背影照發到了學校論壇,許多日常關注有關容徽所有動向與信息的女孩兒都不免芳心破碎。
“……桑枝你是怎麽辦到的?”
封悅把那張照片看了又看,又想起那天晚上她回頭時看見的那一幕,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
封悅不知道自己失去了所有關于容徽的記憶, 但桑枝卻很清楚。
這大約是她第二次被封悅按在座位上盤問她和容徽的關系。
而那天晚上過後物理老師就把這件事告訴了班主任趙宇,原本大家都會以為趙宇要讓容徽和桑枝請家長到學校來談話, 卻沒想到,趙宇僅僅只是把他們兩個叫去辦公室裏說了幾句話, 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
也許是因為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高考,而趙宇也不是教導主任那樣視“早戀”為“猛虎”的人,容徽成績穩定到近乎滿分, 而桑枝雖然之前有幾個月成績下滑得很嚴重, 但現在也明顯恢複到了從前的成績, 甚至在最近一次的月考中, 桑枝考得還要比以前好一些,直接超越了周堯, 年級名次也到了前十。
趙宇也怕這個時候請家長, 說教,對他們兩個産生影響,所以這事兒到他這兒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最後的一個月,身為高三生的許多人, 都将更多的時間留給了學習。
桑枝也變得越發努力。
容徽給她押了題,把她最容易的題型都單拎出來,讓她練到不會再錯為止,桑枝每天腦子裏全是那寫在卷子和草稿紙上的一道道題。
當你越發珍惜時間時,它往往會在你的不知不覺間流逝得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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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的前一天,桑枝和在京都的阮梨通了電話。
“枝枝,我可還記得,你之前還跟我嘴硬,說你不喜歡他了。”阮梨和她聊了一會兒,就開始故意舊事重提,揶揄笑她。
“……我那不是,”
那不是以為他是鬼嘛。
但桑枝嗫喏片刻,她梗着脖子,理直氣壯:“誰還不能反悔了?”
阮梨笑得開懷,末了卻很認真地說,“枝枝,高考加油。”
桑枝也彎着眼睛,“我們都加油!”
桑枝的媽媽趙簌清結束了一期的進修課業,匆匆趕了回來,為的就是在桑枝高考的時候,和那許多的家長一樣,守在考場外,等着她從裏面走出來。
她特地起了個大早,給桑枝做了一頓早餐。
因為桑枝執意說不用連續兩天都守在考場外面,所以她第一天考試的時候,桑天好都是把她送到了考場外頭,然後就回了家。
桑枝考試期間,趙簌清和桑天好看起來比她還緊張,兩個人在家裏都坐立不安的,桑天好連游戲都不願意玩兒了,就好像他又經歷了一次高考似的。
“去吧。”
容徽站在教學樓下,兩邊樓梯都是匆匆往上走的人群,他把透明筆袋和準考證都遞到她的手裏。
“可是我有點緊張……”
桑枝站在他的面前,捏着筆袋,看起來有些忐忑不安。
雖然她的成績一直很穩定,但這畢竟是她第一次,或許也是唯一一次的高考,是每一個老師口中都認真強調過的一生中最重要的考試,她也還是難免會緊張。
“怕什麽?”
眉眼明淨的少年站在這穿透了清晨薄霧的光線裏,那雙猶泛清澈粼光的眼睛裏好似浸潤着絲縷的笑意,他沒有在意周圍那許多忍不住停駐在他與桑枝身上的視線,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桑枝迷失在他的目光裏片刻,最終紅着臉轉身乖乖地往自己的考室去了。
第一天考試結束後,趙簌清和桑天好也都沒有問她“考得怎麽樣”,“題難不難啊”這之類的話,他們小心翼翼地,不肯給自己的女兒施加任何一點兒壓力,他們只是盡己所能,努力讓桑枝吃得好一些。
等到第二天考試的時候,趙簌清戴好自己的墨鏡,還拿着一把遮陽傘,和桑天好一起坐出租車送桑枝去了考點。
六月份的陽光從清晨的就已經開始初見熱意,行道樹的繁茂枝葉裏藏着的蟬鳴聲聲卻到底比不得學校大門外面人山如海的聒噪嘈雜。
“枝枝啊,這是最後一天了,你不要緊張啊,照常發揮就是了。”
在桑枝走進去之前,桑天好叮囑道。
“你爸說得對,枝枝,你要加油。”趙簌清也連忙說了一句。
桑枝只知道一個勁兒地點頭,“我知道了知道了。”
“桑哥啊,你也來啦?”
這時候,一抹低沉爽朗的嗓音傳來,在那麽多嘈雜的聲音中,便顯得尤為清晰。
桑天好一轉頭,就看見了樂呵呵地往他這邊兒走的容晟。
他頭皮一緊,連忙去看站在他身旁的趙簌清。
卻冷不防瞧見趙簌清這會兒已經用手指勾下那都快遮住她半張臉的大墨鏡,目光就停在正朝他們走過來的容晟,甚至是他身後那個容貌過分惹眼的少年身上。
她眼中難掩驚豔之色,同那許多停留在容晟和容徽身上的視線一樣,她差點兒也沒回過神。
桑天好知道,這事兒可能在今天就得捅破了。
他手疾眼快,趕緊推了推桑枝,又對容徽招了招手,“容徽,快點兒,快跟桑枝進去,別誤了考試!”
容徽才剛剛走過來,還沒有說過一句話,桑天好就推着他的後背,讓他趕緊和桑枝離開。
桑枝當然知道她爸爸這麽做是因為什麽,她也沒敢多看趙簌清,攥住容徽的手腕,就拉着他匆匆往校門裏走。
“容徽快點走……”她一邊拉着他往前走,一邊小聲說。
容徽被動地邁開長腿,跟着她往前走,卻仍回頭望了一眼桑天好和他身旁的那個穿着淺色連衣裙,還打着一把遮陽傘的女人。
“桑枝怎麽……”
趙簌清的墨鏡滑下鼻梁,“她怎麽亂拉人家男孩子的手啊?”
“……”桑天好默不作聲,擡眼看了一眼站在他對面,仍然笑眯眯的容晟。
“桑哥,給。”容晟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罐可樂。
桑天好接過來時,才發現這玩意居然還是冰的。
趙簌清終于将目光從桑枝和容徽漸漸被人群淹沒的背影移到面前這個陌生男人身上,她又看向桑天好,“這位是?”
桑天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容晟笑着開口道:“嫂子好,我兒子是你女兒的男朋友。”
桑天好一口可樂噴了出來。
趙簌清的墨鏡也掉到了地上。
……???
什麽亂七八糟的??
中午桑枝和容徽出來,到了考點附近的一家餐廳裏時,就正好看見趙簌清,桑天好和容晟三個人相對而坐,氣氛似乎有一點點尴尬。
桑天好像個鹌鹑似的不敢說話。
而容晟面對趙簌清的嚴肅打量,也一直是笑眯眯的。
仿佛尴尬只是桑天好和趙簌清兩個人的,而容晟仍然是最輕松自在的那一個。
“什麽時候的事?”桑枝埋頭吃飯的時候,忽然聽到趙簌清開了口。
桑枝還沒說話,就聽見桑天好搶了先,“你別這個時候問孩子啊,再說了人家都十八歲了,談個戀愛怎麽了,你別跟個老古板似的……”
雖然對趙簌清的鞭炮脾氣還是心有餘悸,但是護着女兒要緊,他也沒管那麽多。
“你說誰老古板啊桑天好?”趙簌清瞪他。
“……我。”桑天好慫了。
“你倒是開明啊,你不古板,你多厲害啊桑天好,這麽大的事兒你居然敢瞞着我?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啊?我不是桑枝的媽是嗎?這事兒我都沒有知情權?”趙簌清噼裏啪啦地就開始說了一大堆。
“那我不也是怕你拆散人倆孩子嗎?人家容徽挺好的,你看啊,這孩子長得又好,比那些明星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再說了,人家也優秀啊,不但是年級第一啊,人家那圍棋也是高手,那可是拿過不少全國金獎的,一個個的都是大獎呢!再說了,人家對我們桑枝也好啊,對我那也是沒的說……”
桑天好瞬間化作彩虹屁十級學者,當着所有人的面就把容徽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長得好看能當飯吃?”趙簌清胡亂反駁了一句。
“廢話嗎不是,我要是長得不好看你當初能看上我?”桑天好反射性地回了一句。
“再說了,這麽好看的孩子你要是讓給別家了,那你以後你想起這事兒來你就說你後悔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啊趙簌清,你就喜歡長得好看的!還學人小姑娘追星呢,你就說你喜歡那小明星有咱容徽長得好?”
“你怎麽知道我追星?我朋友圈不是屏蔽你了嗎?!”趙簌清瞪起眼睛。
桑天好心裏咯噔一聲,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但他還是梗着脖子回嘴,“怎麽?繼榮跟我說的,不行啊。”
眼看着兩個人越吵越起勁,桑枝忍不住放下筷子,偏頭看了看容徽。
容徽似乎也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他此刻顯得也有些無措,整個人坐得端端正正,垂着眼簾一言未發,直到桑枝伸手偷偷去拽他的衣袖。
容徽才擡眼看她,然後輕輕搖頭。
只有容晟一個人吃飯吃得很香,還不忘插一句嘴,“桑哥你跟嫂子感情真好。”
“誰跟他感情好?”
“誰跟她感情好?”
兩個人異口同聲,并同時看向容晟。
容晟剛夾了一塊紅燒肉,被這麽忽然一吓,肉都掉碗裏了。
“阿姨,”
此刻容徽卻忽然站起來,對着趙簌清微微颔首,“很抱歉這件事一直到現在才讓您知道,這也該是我的錯。”
趙簌清盯着他那張無暇的面龐片刻,剛剛怼桑天好的氣勢卻又弱了下去,她動了動嘴唇,“那倒也不是你的錯……”
這是心軟的趨勢。
“你,是真喜歡我們桑枝啊?”
這個少年的容貌漂亮到不像話,以至于看在趙簌清眼中便透露出一張朦胧的不真實感,她差點沒晃了神。
這一刻,在隔絕了周遭所有其他嘈雜的聲響,無論是趙簌清,還是容晟,桑天好,亦或是桑枝,都看到容徽輕輕點頭,應了一聲,“嗯。”
他看向桑枝,“很喜歡。”
這輩子,他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如此熱切地喜歡着一個人,并因她才慢慢察覺到,枝頭春露,長夜蟬鳴,銀霜白雪,都是這人世間,值得人眷戀的風景。
無論是趙簌清還是桑天好,他們都不會知道,容徽和桑枝之間,到底經歷了多少生與死的磨難,他們要握緊彼此的手,到底有多麽的艱難。
但此刻,卻沒有人敢懷疑他那雙眼睛裏的認真。
高考結束後的那段時間,容徽就因為走出考場後被人拍到的照片而在網上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後來當高考成績出來的時候,他以省內第一名的優異成績又引起了許多媒體的注意,除了想要采訪他的記者,還有一些想要讓他簽公司,進娛樂圈的星探,一個個地都在找他,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真正見到他一面。
桑枝也因為之前她和容徽在晚自習牽手的照片被網上的人扒出來而收到了不少騷擾電話,她被煩得不行,幸好孟衍後來用術法替她自動屏蔽掉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
桑枝的高考成績出人意料的好,也算是省內的前幾名,她的分數絕對夠填京都的靖海大學。
在網上填報志願那天,桑枝沒有急着填,她先問了容徽,“你的第一志願要填哪個大學啊?”
“你先填。”
容徽卻只是擡了擡下巴。
桑枝看他那副神色淡淡的樣子,就鼓起臉頰,她幹脆張嘴就咬了一下他的下巴,“小氣鬼!不說就不說!”
容徽的下巴瞬間就添了微紅的痕跡。
桑枝看到了,才想起來今天她塗了阮梨給她寄來的一只口紅,她看着他下巴上的紅痕,就好像是無暇的美玉上驟然添了一道朱砂的顏色,令人無法忽視。
而他伸出手指,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垂眼看着自己指腹間的那一抹微紅片刻,他睨了她一眼,下一秒桑枝就被他扣住了肩膀,直接把她按在了桌上。
桑枝被動地仰躺在桌上,她呼吸都有點不暢,眼睛眨了又眨。
“你,你想幹什麽?”
她結結巴巴地開口。
她面前的少年沒了幻術遮掩,烏黑的長發便有一縷垂至身前來,若有似無地拂過了她的耳側,臉頰,帶起微癢的感覺。
他穿着一件寬松的單薄白袍,廣袖微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當他俯身時,桑枝從他的衣襟裏,看清了他鎖骨上的,她的名字。
這一刻,她眼見着他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這裏,不親嗎?”
……??
桑枝一下子變得傻呆呆的。
少年極有耐心地垂首,她與他已近在咫尺。
桑枝的目光不由地停在他緋色的薄唇,她的喉嚨忽然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她紅着臉,親吻了他的臉頰。
如願以償的容徽輕聲笑着,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到底不再忍耐,手指捏着她的下巴,銜住她的嘴唇,輾轉深入,不留餘地。
直到她嘴唇變得比她蹭在他臉頰或脖頸的口紅的痕跡還要殷紅的時候,他才松開她。
後來桑枝看也沒敢再看他,挪了挪凳子,坐得離他遠了點,然後就開始噼裏啪啦地敲打着鍵盤,填報的自己的志願。
等她填完,偏頭就看見旁邊的容徽正撐着下巴,在看她。
少年神情慵懶,眼眉似畫,“照着你的,幫我再填一遍。”
桑枝一怔,然後就開開心心地跑到他的面前,要幫他填,但在填報專業的時候,她卻遲疑了,“容徽。”
“嗯?”
容徽懶懶地應了一聲。
“你的專業呢?你的專業要填什麽?”桑枝問他。
“照着你的填。”容徽連電腦屏幕都沒有看一眼。
“可是,我……選的是動物醫學啊。”
桑枝看他一眼,“就是那種以後可以給小動物看病的那種。”
自從收養妙妙之後,桑枝就有了這個想法。
她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未來想要做什麽,也是因為妙妙,她才有了一個方向。
“我選這個是因為我喜歡這個,你也選一個你喜歡的吧,既然是一個學校,同不同專業也不重要啊。”桑枝抱着他的胳膊說。
最終,容徽點了鼠标,選了個生物學。
“你喜歡這個啊?”桑枝問。
容徽點了提交,慢條斯理地答,“不是。”
“……啊?”桑枝一愣。
“随便選的。”他簡短地說了一句。
“……”
桑枝氣得又想咬他下巴,但見他垂眼睨她,桑枝後背一僵,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警惕地看着他。
容徽無聲輕笑。
桑枝是一個凡人,這便是她與容徽之間最大的區別。
因為她的人生只有匆匆幾十載,不及神明千年萬載,與天同壽。
可她佩戴許久的蘭絮草早在無聲的時間流逝間,慢慢地改變了她的體質,也或許是當初顏霜讓暮雲對她下了死手,最後卻又無奈收手,救回她的性命時,她的骨肉與魂靈就早已經被濯洗過,所以她雖是凡人,卻也在這諸多原因的作用下,與其他的普通凡人有了一些區別。
歲月輾轉更疊到如今,凡人已沒有任何一條路可以修成仙道。
即便是延續多年的修仙宗門,他們雖然本就與普通凡人有所不同,可以修習術法,但他們到底還是沒有辦法通過修仙來達到一躍升仙的目的。
仿佛是天道,施加在他們身上的咒印,他們永遠無法成仙得道,而比凡人多活百年,也已是天道對他們最後的仁慈。
即便是神明,也沒有辦法改變一個凡人的命數。
可蘭絮草大抵是這世間唯一對凡人來說,最能濯洗體內雜質的神物,它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桑枝,而顏霜的所作所為也在無形之中替她重塑了骨肉。
桑枝成了一個例外。
這也許是冥冥之中,上天給予這位孤獨流落人間多年,受盡苦難的一份禮物。
他的幸運,從他最愛的姑娘,終于可以陪他千千萬萬年的那時候開始。
只要桑枝同容徽真正成親的那一天開始,只要她的名字被印上了太子妃的金冊,她就會享有他所擁有的,無窮無盡的生命。
大學畢業後,
趙簌清和桑天好還在跟容晟商量着他們什麽時候結婚的事兒。
但容晟卻沒告訴他們,桑枝和容徽的婚禮,必得是先要在九重天裏舉行的,如此才能将桑枝的名字印在太子妃金冊上。
容晟身為帝君,此生第一次來到凡世裏,就被這裏的人和事吸引,他在這裏等着容徽大學畢業,也在等着他的妻子醒來。
可直到星辰之境打開的那日,息蕊也還是沉沉地睡着。
容晟帶着他的妻子息蕊,還有桑枝和容徽回到了九重天。
桑枝終于有機會,看見傳聞中神明所在的仙境到底是怎樣的绮麗壯美。
雲霧缥缈,就像是棉花糖一樣柔軟,可她伸手,卻又什麽也握不住。
萬頃星辰盡在眼前,白晝與黑夜之間的區別并不分明,天邊流霞寸寸如錦,煙雲缭繞間的瓊樓殿宇都好似只存在于工筆畫中最精巧細致的筆觸。
桑枝是第一次看見羽翅雪白,卻又泛着金色光影的仙鶴在天邊雲影間徘徊鳴叫。
那天,身披霞光的仙娥将桑枝迎進一座古樸華美的殿宇裏,讓她在雲蒸霧霭,缭繞一片的巨大浴池裏洗了個澡,然後又按着她在清晰無比的銅鏡前,替她來回塗抹,上妝。
神界是衆仙都輕易去不了的地方,所以這場屬于九重天太子容徽的婚宴,便設在了仙界重樓。
桑枝趴在樓上,眼見着那些仙人們乘着一朵又一朵形狀各異地雲朵前來,有的像桃子,有的像一輛車,還有的像……飛機。
她還看見一個大胡子老頭兒騎着一只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異獸,看起來威風凜凜的。
殷紅的嫁衣上繡着金色的鳳凰尾羽,一寸寸綿延在烈火般的紅色之間,腰間的束帶有些緊,桑枝摸着上面那一顆顆地寶石玉珠,連忙讓人幫她松一松。
頭上戴着的金絲花冠有些重,長長的金質流蘇垂下來,紅色的寶石在散着明珠瑩光的內殿裏,閃爍着點滴光澤。
這一天,容晟也将從他這麽多年替妻子一件件存下來的衣裳中找出來最漂亮的一件,替她換上衣衫,也替她描眉畫唇,梳理發髻。
“息蕊,徽兒要和他喜歡的姑娘,成親了。”
容晟此刻望着懷裏的妻子,那雙鳳眼微微泛紅,他是如此認真地打量着她的眉眼,看着她好久好久,都仍覺不夠。
這千年的思念,便如心火一般,灼燒得他痛苦難當。
她是他費盡心思,從蓬萊求娶的心上人。
他将她放在心上,已是多少年的歲月。
失去她的那些年裏,他許多夜晚都會想起她在蓬萊瀛水畔,朦胧似幻的身影。
那一夢啊,
就夢了好多年。
容晟的臉頰貼着妻子的側臉,他輕輕閉眼。
半晌,他将她抱起來,一步步走到重樓正殿裏,當着一衆仙神的面,抱着他的妻,坐上了臺階之上最高的位置。
此刻,殿中立在兩旁的所有神仙都适時低首,齊聲道:“恭迎帝君,恭迎帝妃重回九重天!”
此間仙境,無人不知,帝君容晟到底找了他的妻兒多少年。
到如今,才終于圓滿。
“多謝……衆卿。”
容晟将息蕊小心翼翼地放在寬椅上,讓她靠着椅背,然後才重新站起來,對着在場的所有神仙颔首道。
為了幫他找尋息蕊與容徽,這仙神兩界,都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帝君言重。”
底下的神仙們又連忙道。
桑枝被容徽牽着走進內殿時,她頭上攏着紅紗,并看不清此刻周圍所有人的神情,只能影影綽綽見着他們的影子。
她什麽時候見過這麽多的神仙,這會兒也是緊張得厲害,抓着容徽的手,也忍不住更用力了一些。
容徽動了動手指,似乎是無聲的安撫。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
一時間,一衆神仙異口同聲,其音震天。
桑枝被吓了一跳,人還有些發懵。
直到她行完了禮,被幾個仙娥扶着送去了金殿裏,她坐在床榻上,才掀了頭上的紅紗,找照青要水喝。
照青是從宴客的重樓殿裏跟着過來的,此刻殿裏的仙娥都被照青給打發了出去。
聽見桑枝說渴,她就勾了勾手指,那桌上的玉壺就已經到了她的手裏。
可桑枝接過來剛喝了一口,就被嗆得懷疑人生。
“這是酒啊照青……”桑枝被辣得眼睛裏都有了一層淺淺的水霧。
“啊?是嗎?”
照青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後她也皺起臉,“……這酒一點也不好喝。”
容徽回來時,原本為他和桑枝備下的合卺酒已經見了底,酒壺都被扔在了地毯上。
他皺着眉,看着那只已經不知不覺變得跟孔雀一般大小的青鳥,目光不善。
“孟衍。”
他冷聲開口。
瞬間便有一抹光影驟現,孟衍已經立在容徽的身後,拱手道:“殿下。”
“把她扔出去。”容徽道。
“啊?”
孟衍一愣,他動了動嘴唇,“殿下你這樣……”
不好吧。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床上除了在翻來覆去打滾兒的太子妃之外,還有一只……青鳥。
哦,他知道殿下是讓他把誰扔出去了。
孟衍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連忙道:“是!”
他動作迅速地提溜起那只已經喝醉的青鳥的腳爪,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內殿之中。
內殿一時寂靜下來,唯有殷紅床榻上的那個女孩兒還在翻來覆去地嘴裏哼着不着調的歌。
容徽走過去,在床沿坐下來時,他身後便将床上的桑枝帶到懷裏,捏着她的下巴,垂眼睨她。
她今天看起來和平日裏有些不一樣。
精心裝扮過的面龐在此刻滿室的明珠光輝裏,更添幾分霞明玉映般的動人風情,教他分毫移不開眼。
“你和她把我們的酒給喝了,我和你又喝什麽?”容徽嗓音淡淡。
而桑枝盯着眼前這個金冠玉帶,一身錦袍殷紅灼眼,好似古時,霁月清風般的世家公子一般,卻又偏偏眉眼潋滟如畫,生得一副仙姿玉骨。
“你真好看……”桑枝答非所問,發出傻傻的笑聲。
她伸手去摸他的臉,卻被他抓住了手。
等殿外的仙娥再送來一壺酒時,容徽放在床榻邊的小案幾上,倒了兩杯之後,他端起其中一杯遞到她的眼前,“拿着。”
“不要……”
桑枝搖頭,靠在他的懷裏,打了個哈欠,頓時眼中水霧浸染,“我不能再喝了。”
“桑枝。”
容徽盯着她。
桑枝眨了眨眼睛,只能扁着嘴,委委屈屈地接過來,“你現在就對我不好了,你變了……”
容徽險些氣笑,“我怎麽不好了?”
“我說了我不想喝了。”
桑枝喝醉了之後,說話都軟綿綿的。
“可是你要同我喝了這杯酒,才算是真的嫁給我。”
容徽低聲說着,好似輕哄一般,刻意引誘着她變得聽話一些,“難道你不願意嫁給我了嗎?”
他低首親吻她的額頭,語氣裏帶着幾分刻意的委屈,“枝枝,你不喜歡我了?”
桑枝反應了好一會兒,她才用力搖頭,“喜歡,喜歡……”
容徽唇角微勾,如願以償地拉過她的手臂,同她喝了合卺酒。
桑枝喝完就把酒杯給扔掉了,她在容徽的懷裏動來動去,最後還把容徽給壓在了床榻上,她捧着他的臉,盯着他好一會兒,忽然說,“容徽,我有一個願望,你要不要答應我?”
“什麽?”容徽不防被她按在床榻上,金冠脫落,如瀑的黑發散在身後,他望着她,輕聲問。
桑枝低頭,湊近他,親了一下他的下巴。
然後她笑起來,埋在他的脖頸小小聲地說,“我……想聽你叫我一聲‘姐姐’。”
容徽一僵,或許他從未想到過,她的願望竟會是這個。
他沉默良久,差點失笑。
他伸手去捏她浸染着寸寸薄紅的臉蛋,幹脆将她抱起來走到後殿裏的浴池,替她擦洗了臉上的脂粉口紅,又替她卸下了所有的首飾。
他回身去放那些金釵花冠時,卻聽見身後傳來撲通的一聲。
他的妻子,跳到了溫泉浴池裏,還在裏面游起了泳。
容徽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下去将她從水裏抱了起來。
泠泠的水聲猶在耳畔,
桑枝半睜着眼睛,看着一片水霧朦胧間,她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脫了外衣,只穿着一件殷紅的單袍,衣襟半露,她的名字就在他的鎖骨。
濕潤的水氣,令眼前長發微濕的他看起來更添幾分惑人的風情。
桑枝抱緊了他的腰,忽然垂首去親他鎖骨上那一抹金色的字痕。
容徽抱着她的手一頓,指節微屈,他眼瞳裏映襯着此間長夜裏最深沉的顏色,細碎的星子光影微閃,沉入更深的眸底。
氣息稍亂,
似乎已經有些難以自持。
他翻身就将她按在了浴池的邊緣,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住她的嘴唇。
氣息相纏,輾轉流連。
桑枝也許根本忘了掙紮。
如此漫漫的夜,水汽氤氲的後殿裏明珠的光輝常亮不散,窗外便是浩瀚星海,銀河流轉,瓊花玉樹,枝葉爛漫。
後來在意識朦胧間,衣衫散落。
淚花模糊了桑枝的視線,她有些看不清眼前這個細細親吻過她的眼眉的他。
他卻忽然湊近她的耳廓,
那般溫熱灼人的氣息近在咫尺。
“謝謝你救了我,”
他的嗓音喑啞,撩人心弦,“姐姐。”
無論是記憶倒退到十歲的他,還是十二歲,又或是十七歲的他,容徽将不會忘記,在那個雨夜驟然闖入他那許多不堪回憶的她。
他也将永遠感念她不知後退的靠近,小心翼翼的保護。
她從未放棄他。
這便是那時的容徽,一度支撐着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桑枝也許是清醒的,又或許并不清醒。
她眼眶裏的淚水到底沒忍住落下來,卻又被他輕輕吻去。
那一年的雨夜,
桑枝拯救了堕落于永夜的神明。
而神明,将永遠愛她。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大家,更新來晚了!!!我寫得太慢了嗚嗚嗚嗚……
到這裏就結束啦,但是還有番外哦!!接下來是桑枝的神仙生活小番外哈哈哈哈!!
謝謝大家陪我到現在,追更辛苦啦!謝謝你們喜歡容徽和桑枝,我一定會更努力的!
———
推一下我的預收文:
《戀愛後,她成了仙女》
簡介:
嬴秋發現了自己喜歡的人的秘密。
就在他成為她的男朋友之後。
他經常給她吃的巧克力豆,居然可以洗髓伐骨,他給她做的飯菜,吃一頓就能讓她延長一年的壽命,他随手丢給她的書,居然是凡人修仙的重要心法。
最重要的是,當嬴秋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是個半仙了……
——
傅沉蓮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時,他原本想要将這裏連同他來的那個地方,一同摧毀。
即便是死,那便去死。
但從住在他隔壁的那個姑娘總是偷偷看他的那時候,不知不覺,他覺得她臉頰的紅,成了他留戀此間的唯一顏色。
于是他甘願收起自己所有的尖利爪牙,做她眼中最普通的凡人。
然後,收攏囚籠,讓她成為他的。
她能陪他多長久,這個世界在他眼中的意義就有多長。
所以她最好,永歲長生。
——
#傅沉蓮·仙俠文裏跑出來的美強慘大反派,日常僞裝平平無奇普通人騙女朋友#
#嬴秋·真·普普通通女學生,獲得一個男朋友後,她成了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