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慕小七連着幾天的鬧別扭,腦子缺根筋都能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更何況是與他四年朝夕相處的慕伊墨。

北漠的風這幾天又刮得狠了許多,慕伊墨小心地替小徒弟系緊袍子,問他:“小七最近心情不好,是不是覺得王宮裏太悶了,不如外面好玩?”

“沒有……”慕小七低着頭,卻剛好對上慕伊墨的眼神,他立刻慌張地轉過頭朝窗外看去,“就是覺得心裏不舒服。”

“哪裏不舒服?”慕伊墨轉過去對上小徒弟的視線,慕小七又慌張地別臉,慕伊墨便又轉過去,叫小徒弟沒處躲。

慕小七癟着嘴,低聲說道:“我不喜歡公主看師傅的眼神,師傅見了公主之後也老是發呆……”

慕伊墨一怔,嘴角忍不住上揚,他不搭話,等着小徒弟繼續往下說。

“可是,師傅本來就不是我一個人的……”慕小七越說越委屈,“所以我覺得自己自私。”

“噗。”慕伊墨忍不住笑出了聲,伸手把小徒弟抱在懷裏,“師傅就是你一個人的,你一點都不自私——那你是不是為師一個人的?”

“是。”慕小七聽問,趕緊轉過頭跟師傅表忠心,正對上慕伊墨柔情的雙眸,愣了神,呆呆地看着慕伊墨。

“那……”慕伊墨湊近慕小七,輕輕地碰了一下小徒弟的唇,問道,“要是為師這樣對你呢,讨厭嗎?”

慕小七還是一副傻愣愣的樣子,慕伊墨嘆了一口氣:“都怪我把你養得太單純了點,也是自作自受。”說罷,松了松手,準備去看看王後的病情,慕小七卻轉過身抱緊了慕伊墨,把自己羞紅的臉埋進慕伊墨的懷裏,嗫嚅道:“不……不讨厭。”

慕伊墨“呵”的一聲笑出了聲,伸手攬住他的腰,把頭抵在小徒弟的肩上,語氣含笑:“我的小徒弟總算開竅了,不枉我等了這麽多年——去王後的寝殿,走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下雪。”慕伊墨牽着小徒弟的手,擡頭對上陰沉沉的天空,“不過這個天氣,大概是要下雨吧。”

慕伊墨話音未落,老天爺就很給面子地下起雨來,噼裏啪啦地打在屋檐上,很是歡快。

慕小七正要叫師傅回去拿傘,就遠遠地看見秋圖公主舉着傘來接。他孩子氣地握緊了師傅的手,往師傅旁邊靠了靠。

慕伊墨輕聲地笑了一聲,回握住小徒弟的手,安他的心。

秋圖見慕伊墨今日的笑不像往日那般疏離,也心裏開心,道:“慕先生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錯。”

“嗯,家裏的兔子不讨厭我碰他。”慕伊墨眉眼含笑,看着小徒弟緩緩變紅的臉頰,心裏很是滿足。

“慕先生……養了兔子?”秋圖不解,慕伊墨不等秋圖反應,道:“我們去看王後吧。”

秋圖見慕伊墨主動喊她一同去看母後,心裏歡喜,也就把兔子的事情扔到一邊,舉着傘要與慕伊墨撐。

慕伊墨不動聲色地從她手中接過傘撐在自己與小徒弟中間,口裏還道:“小七,快謝謝公主親自送傘。”

慕小七本來看秋圖想和師傅撐一把傘,心裏還老大不高興,轉眼看師傅把傘撐在自己頭上,又歡喜起來,慕伊墨說話,他也就歡喜地配合:“多謝公主。”

秋圖掩住自己失望的神色,笑道:“不必客氣。”

王後的寝殿如今已經有了生氣。

王後的病在慕伊墨的治療下逐漸好轉,如今睡得也不及以往多,也就多了一些時辰和自己的夫君女兒說話。

“王後的病已經可以換方子了。”慕伊墨将王後的手放回被子,“大概再有四個月,王後就會痊愈了。”

“四個月啊……”王後靠在枕頭上,輕聲地念道,“看來今年本宮還能陪着夫君女兒看場雪。”

“北漠這麽早就下雪嗎?”慕小七站在桌子邊上給師傅鋪紙,聽到王後的話,便問。

“是啊。”王後笑了一聲,“到時候你們也可以看看我北漠的大雪,可比你們南邊的厚重。”

“難得來北漠,有這個機會一定要去看的。”慕伊墨摸了摸小徒弟的頭,也不知道這句是接的王後的話,還是對慕小七說的話。

外面的雨雖然下的更大了些,但慕伊墨防止小公主突發什麽奇想,便早早地撐起傘告辭。

秋圖攔不住,只能跟自己的母後訴苦。

“母後,我就是喜歡那個中原來的慕先生,他明明對我也……為什麽就是不肯跟我說呢?”秋圖把慕伊墨往日的表現當做了對自己有心,此時心上人不在,也就扔了小姑娘的羞赧,同王後說話。

王後看着那張紅痕紙,伸手摸了摸小女兒的頭發,勸誡她:“我倒覺得他對你無心,更何況,他不是什麽等閑的人。”

這邊慕伊墨已經和小徒弟回寝宮,雨下的太大,盡管慕伊墨已經把傘盡量地往小徒弟那邊挪,卻還是濕了半邊的袍子。

慕伊墨怕小徒弟受了風寒,趕緊叫旁邊的宮女燒上熱水送來。

“把身上的濕衣裳脫了,我給你捂捂身子,別受了寒。”慕伊墨伸手解了小徒弟的袍子,把他抱在懷裏捂着。

慕小七也朝師傅懷裏擠了擠,好讓自己被師傅溫暖的身子裹住。

“小七。”慕伊墨喊了他一聲,慕小七應了,他緊了緊自己的懷抱,“你知不知道今晨為師的意思?”

慕小七一愣,随即紅了臉,窩在師傅懷裏小聲地道:“就是……以後師傅是我的,我是師傅的……那種意思。”

慕伊墨被他的回答逗得笑了一聲,松開了手:“罷,來日方長,你先去洗個熱水澡,把寒氣去了,免得着涼,凍得骨頭疼。”

慕小七點了點頭,跑去屏風後面洗澡。

外面的雨還是下個不停,噼裏啪啦大有要毀磚拆瓦的氣勢在裏面。

慕伊墨正看着窗外的大雨發呆,就聽見裏面小徒弟難過的聲音:“師……師傅!”

他暗道一聲不好,拿了袍子就往裏面跑。

慕小七嘴唇發黑,一看就是蛇毒發作的樣子。

慕伊墨急急地把他從水裏撈出來,摸他的脈搏。脈搏又輕又薄,如果不快些拿到冬草,恐怕小七的性命堪憂。

他替小徒弟服下了壓制蛇毒的藥丸,勉強将他的蛇毒壓制下來,卻始終不是長久之計,他把小徒弟裹好塞進棉被裏,準備去求北漠王先給冬草。

這邊慕伊墨前腳剛走,後邊那個少年就趁機跑進屋子裏蹭蹭暖洋洋的火氣。

“真是難得,你師父居然把你一個人丢在這。”少年湊近慕小七,一個人跟蹤的時間長了,也養成了喜歡自言自語的壞毛病。

“蛇毒犯了。”少年皺了皺眉,伸手輕輕地按了按他微微發黑的嘴唇,“冬草啊……我去偷點過來送你。”

說罷,一閃就沒了人影。

殿上的氣氛有些緊張。

“我堂堂一個北漠的公主,日後的漠北女帝你都不肯?”北漠王坐在王位上,壓抑着怒氣。

慕伊墨皺緊了眉頭,他本來上殿只是求點冬草先緩住小徒弟的毒,日後等王後的病好了,再跟北漠王要了足量的冬草清毒,卻沒料北漠王就一個獨女,得知了女兒的小心思之後就想要自己入贅,還揚言若是不肯,便不給冬草。

“王上,在下已有家室,不能入贅。”慕伊墨咬了咬牙,忍住自己想要強搶的心思,自己雖然武力不凡,但終究寡不敵衆,更何況自己的小徒弟還睡在寝宮。

“那就休了。”北漠王輕描淡寫,執意要把這個女婿招進來,畢竟他不止是自己女兒心上的人,更是中原梅花苑的苑主。

“那便罷了,冬草我自己找,王上的發妻也自己救吧。”慕伊墨淡道,押下北漠王對自己發妻感情的賭注。

北漠王沉默了一會,道:“冬草給你,我女兒的事情,你也好好考慮,我北漠的王宮,我不放,你走不了。”

慕伊墨不擔心自己走不了,北漠王松了口,自己也就先救徒弟為先,取了冬草便往回趕。

“要不要給你師傅留個信呢?”少年把懷裏的冬草放到桌上,“真可惜,要不是你師傅捷足先登,我日後定要跟于将軍讨你。”

慕小七睡得渾渾噩噩,那少年自顧自地說話,特地換了左手寫字,把信和冬草裹在一起放進慕小七的被窩。

房門外傳來了慕伊墨着急的腳步聲,少年輕輕地湊到慕小七的耳邊,念道:“我叫席方旭,別忘了。”話畢,屋裏就只剩下被風吹動的窗戶啪啦作響。

“苑主親啓:北漠王已經知曉你為梅花苑苑主,包裹裏的冬草全當誠意,務必照料好慕小七,這個孩子很重要。”

那人的冬草給的很足,用來清慕小七的蛇毒只多不少,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他本來疑心是誰想借冬草再害一次小徒弟,不過那些冬草他都一一驗過了,沒有做什麽手腳,既然宮裏的人想害小七,大概那位的對頭就想着保小七了吧。

自從小徒弟在蘇州被人所救,他就一直留心,不過對方是跟蹤的好手,自己只偶爾察覺到一點氣息,更多的時候什麽都感覺不到,不過那縷氣息卻并無惡意。

慕伊墨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包裹裏的冬草一一研磨,準備清了小徒弟的蛇毒。

慕小七在床上躺了三日才算是緩過勁來。

“你本來身子就弱,如今清蛇毒又傷了一次。”慕伊墨抱緊了懷裏的小徒弟,“只是不知道這些冬草是誰給的。”

“我在睡夢裏好像聽見有誰跟我說話,讓我別忘記什麽的。”慕小七回想,“好像是叫席……什麽的。”

“想不起來也無妨。”慕伊墨摸了摸小徒弟的腦袋,“如今你蛇毒已清,如此走了也沒人能攔得住。”

“還說……若不是師傅捷足先登,他必定要和誰讨我……”慕小七兀自回憶,把自己腦海裏那些模糊的話語念出來。

慕伊墨恨恨笑了一聲:“沒想到我旁邊還有這一號人物。”

暗處,席方旭沒想到慕小七明明是昏睡的卻記得那麽多,心道自己的習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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