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關山海心中竊喜,黎政總算不是白眼狼,知道回來看看自己,可定睛一看,又發現不對勁了。
外面下着瓢潑大雨,黎政坐在地上,周圍連把傘都沒有。
關山海趕緊讓司機停車,顧不上大雨,沖到黎政面前,才發現那孩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顫抖着,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濕。
他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照在黎政身上,關切地叫着他的名字。
視線中突然出現一雙運動鞋,黎政僵硬地扭了扭脖子,他擡起頭,看清關山海的臉,兩行眼淚唰的一下湧出來,混着發絲流下的雨水,布滿整張臉,凄慘極了。
黎政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一把抱住關山海的腿:“大少爺,求求你,救救媽媽。媽媽……媽媽吐了好多血……媽媽說不能麻煩老爺和少爺,但她病的那麽重,我不知道找誰。求求你,救救我媽媽。”
黎政極盡無措地重複着,他一邊哭,一邊緊緊地抱住關山海,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關山海心髒一緊,格外心疼。他抹去黎政臉上的淚水,拉着他的手,快步朝汽車走去:“徐姨在哪兒?快帶我去。”
一上車,關山海就讓小王開快點,黎政坐在車上,手指摳着掌心,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見的指痕,他急切地盯死前方,恨不得立刻飛到徐倩跟前。
關山海大手一撈,把瑟瑟發抖的人抱到自己懷裏,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緊握住。
“沒事的,不要怕。”撫摸着濕噠噠的腦袋,關山海柔聲安撫。他努力找話題讓黎政分神,他的神經繃得太緊了,随時都會斷開,“到底是怎麽回事?”
體溫透過潮濕的衣物傳遞過來,溫暖了黎政的身體,溫暖了他的心。他揉了揉眼睛,抽抽搭搭地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
徐倩帶着黎政從關家搬出來後找了份兼職,她每天工作的時間很短,剩下所有的時間幾乎都花在黎政的身上。送他上學,接他放學,雙休日帶他去公園玩,爬山、采風、野炊,像是要把錯過的母子互動一次性補齊。
黎政起初很是高興,後來慢慢發現徐倩吃得越來越少,晚上也睡得越來越遲,最近更是時常發燒,一整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才覺得有些怪異,但他到底年紀小,許多事情并不了解。
今早徐倩一反常态,很早就醒了,将客廳和廚房打掃的一塵不染後,撓着黎政腰上的癢癢肉,叫他小懶豬,快起床。
黎政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臉,主動要求整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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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的卧室裏,母子倆一個擦窗戶,一個拖地,倒有幾分歲月靜好的味道。
小兔燈挂在房間裏,黎政望着它,貪心地想:如果大少爺也在就好了。
緊跟着發生的事情太過突然,根本不給人緩沖的幾乎。
擦完一扇窗戶的徐倩忽然咳嗽起來,開始只是輕咳,後來好像肺都要咳出來,怎麽也無法停住。
黎政輕輕地拍打着母親的後背為她順氣,咳嗽沒有得到緩解,鮮紅的血出現在徐倩捂着嘴巴的掌心裏,刺痛人的雙眼。
黎政身體一僵,看向母親,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頰如今一片慘白。
他害怕的不知所措,要送徐倩去醫院,卻被徐倩一口拒絕。
徐倩虛弱地擠出一絲笑:“媽媽沒事只是嘴裏破了,喝幾口水就好。”
半杯溫水喝下去,徐倩完全沒有轉好的跡象,與坐在床邊的黎政說了沒幾句,昏昏欲睡,而後徹底睡着。
黎政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以為徐倩會醒來,可他等了很久,徐倩始終沉睡,安靜地仿若再也醒不來似的。
黎政怕了,小聲喚了聲“媽媽”,沒有回應。他提高嗓音,再喚一聲,随着呼喚的次數增多,聲音越來越響,徐倩連一聲輕哼都不曾發出。
黎政下意識地探了下徐倩的鼻息,發現母親還有呼吸後,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但這并不能使他徹底放松。
徐倩一定生病了,絕不是她口中那樣簡單的小毛病,黎政篤定。他在床頭櫃上留了張字條,沖到樓下。
不知何時,外面已經下起了大雨,沒有拿傘,他不在乎,沒有什麽比徐倩更重要的了。
他沒有錢,好在這裏距離關家不算太遠,他認識路。
一路跑過去,近一小時的時間,好幾次他都覺得自己要跑不動了,可是想到床上的徐倩,就有用不盡的力氣。
好不容易來到關家,黎政用力的拍打着門。媽媽說過,不能打攪關家,可他舉目無親,除了大少爺,還有向誰能求救?
回應黎政的是死一般的沉默。關家沒有人,他害怕,不敢走。雨水一遍遍底打在他身上,早已濕透的衣服根本不在乎再濕一點。
大少爺,你在哪兒?
黎政坐在樹下,兩眼直勾勾地望着關家大門,又想向關山海求助,又怕徐倩醒來見不到自己會擔心。
怎麽辦好呢?
從一數到一百吧,如果大少爺沒有出現,他……他就回去。
數完一百個數僅需要很短的時間,可能五分鐘都不要,對于才上小學的黎政,竟比他的經歷過的人生還要漫長。
從滿懷希望到面臨絕望,這對一個才十一歲的孩子而言,太殘酷了。
他希望有人能夠抱抱他,但是沒有人。他縮成一團,伸長手,用自己的臂彎抱緊自己。
好在,數到九十九的時候,關山海出現了。
大少爺擁緊他,像一座山,給他依靠,為他遮風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