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喝酒喝多了,難免口渴,關山海半夜渴醒找水喝,開門險些被吓個半死。

定睛一看,才發現杵在自己門口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黎政。

“小政,你吓死我了。”關山海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氣。

黎政嘴一撇,通紅的雙眼看向關山海:“大哥……”

哭醒後的嗓音沙啞,關山海微微蹙眉,關切道:“怎麽了?”

黎政張開嘴,這下連一個音都發不出來,只剩兩行眼淚嘩啦啦的流。

關山海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把人拉進自己房間,在燈光下才發現黎政眼睛又紅又腫,臉上幹涸的淚痕和淚珠并存,顯然之前已經哭過一場了。

關山海擔心地給他擦眼淚:“怎麽了啊?別哭光啊。”

黎政想回答,可一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嗓子徹底罷工,自顧自只願意發出哭聲。

得不到回答,關山海只能猜,這個點哭成這樣,難道是……

“做惡夢了嗎?”

黎政胡亂地點頭。

關山海又循循善誘:“夢到啥了,哭得這麽慘。”

黎政一個勁兒的搖頭,他不說,說出來會讓關山海覺得自己自私。

關山海哪裏知道他的小九九,估摸着黎政恐怕是夢到徐倩,才會哭成這樣。畢竟,他上一次看黎政哭,還是徐倩去世的時候。

黎政與關溪不一樣,他很少哭,記憶中除了第一次見面,和徐倩去世的那段時間,他幾乎不曾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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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海拍打着他的後背,為他順氣,嘴上哄道:“沒事沒事,夢到什麽都不怕,夢都是假的。”

黎政扁着嘴點頭,勉強發出兩個音來:“假的。”

能說好就好,應該是緩過來了。

關山海松了口氣:“能告訴我夢到什麽了嗎?”

他原想對症下藥,沒想到得到的還是搖頭。

關山海只好轉移話題:“還怕嗎?”

黎政點點頭,指了志關山海的床,不等對方開口,分外主動地鑽進去,把自己裹起來。

關山海失笑,隔着被子打了下他的屁股:“你還小啊。”

黎政從被子裏探出一顆腦袋:“害怕,我剛才都哭醒了。”

跟自己猜的一樣,關山海越發确定他是夢到徐倩了,要不黎政不可能這麽難受。

“好吧,今晚陪你睡,我們小政還小,要哄的。”他笑着摸摸黎政的頭,轉身離開。

黎政一把抓住他的手。

關山海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見他兩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抓的特別緊,生怕一松手自己就會跑掉。

怎麽怕成這個樣子了?

關山海拍拍他的手寬慰道:“我去喝口水,剛才渴醒了。”

黎政考慮了兩秒鐘,才緩緩松開手。

關山海速去速回,回來時黎政依舊維持剛才的姿勢,不過那顆小腦袋伸得老長,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樣。

關山海上床關燈,黎政立刻滾到他懷裏,就像小時候一樣。

他忍不住調笑道:“你是小溪呀,越活越回去了。”

埋在自己懷裏的腦袋動了兩下,是在點頭,反正都這樣了,那就豁出去吧。

黎政又往關山海的懷裏拱了拱,悶悶地聲音從被子裏發出來:“我剛才,以為自己會哭死。”

他說得極其鄭重,把關山海剩下的玩笑話全部打回去。黎政到底是個可憐的孩子,幼年喪父又喪母,孤苦伶仃地住在關家,關山海設身處地的想了想,換做自己,大概也不會有太多的安全感吧。

緊了緊胳膊,關山海說:“我新學了一首歌,唱給你聽,好不好?”

黎政不可能拒絕他:“好。”

關大少的唱歌技能真是幾十年如一日的點不亮,若不是這首情歌實在是紅遍大江南北,歌詞耳熟能詳,黎政絕對猜不對他唱的是什麽。

關山海唱着唱着還能忘詞,到後面幹脆以哼唱蒙混過關,黎政聽到最後,快要以為他串到別的歌曲上面了。

關山海深情的演唱完:“怎麽樣?”

身為關山海的腦殘粉,黎政當然只有一個答案:“好聽。”

“真的嗎?”關山海聲音中帶着愉悅,“跟我那高中同學學的。”

這句話無異于捅了黎政一刀,黎政哇的一下就哭了。

關山海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邊手足無措地哄,一邊懷疑黎政是不是被關溪給魂穿了,怎麽突然就這麽脆弱了。後來想了想,可能是湯圓讓他觸景生情,才會成這樣。

關山海嘆着氣說:“別哭了,別哭了。”

黎政難受死了:“要聽安眠曲。”

關山海投降道:“好好,你要聽什麽就什麽。”

安眠曲一響起,黎政立馬老實。

關山海問他:“這麽喜歡這首歌?”

黎政輕嗯一聲:“小時候媽媽經常唱給我聽。”

關山海突然懂了,摟緊黎政,一遍遍唱,唱到曲成不調,唱到意識模糊,唱到兩個人漸漸入夢。

黎政貼着關山海,又開始做夢。不過,這次的夢不再讓人難受,反而缱绻旖旎。

他一覺醒來,發現夢中主角正對着自己笑,臉倏地一下燒得火紅。

關山海笑得不懷好意。

黎政剛想問他笑什麽,就察覺到下身的粘膩,他又怕又驚,臉上的紅暈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慘白:“對、對不起大哥。”

“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沒發現異常的關山海揪住黎政,不讓他躲,“夢到什麽了,來,告訴大哥。咱們家小政都會做春夢啦?”

黎政腦袋亂成漿糊,關山海追問的緊,他又無法掙脫,幹脆做起鴕鳥往被子裏鑽。

他能夢到什麽?

除了關山海,他還能夢到誰?

最開始不清楚自己為何不喜歡聽關山海提起高中同學,為何讨厭關山海對別人露出毫無防備的傻笑,現在黎政全懂了。

那個旖旎的春夢,關山海的手像是熱鐵,所到之處,燃燒他每一片肌膚。

他喜歡上一個男人,充滿欲望的喜歡。

注定無果的單相思。

躲在被子裏的黎政理清思緒,徹底絕望了。

關山海沒有看到他的臉,不知在這短短幾分鐘裏黎政遭遇了什麽,他隔着被子想把黎政撈出來,嘴上不依不饒地追問他的夢,好不容易把人揪出來,卻看到黎政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黎政不是關溪,臉皮薄,關山海以為他害羞了,舉起手投降:“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去洗澡,我給你拿換洗衣服。”

黎政跳下床,逃也似的躲進浴室。

對于自己喜歡男人這事,黎政沒太抗拒,可他喜歡的人是關山海,這事就複雜很多。

關山海是他哥哥,關家于他有恩,最重要的一點,關山海有喜歡的人,他不喜歡男人。

十六歲少年情窦初開,偏偏愛上這樣一個人,黎政不想患得患失都很難。

好在開學季到了,新學校新環境新同學分散了黎政部分注意力。

關山海沒有發現他的異常,三五不時地讓黎政來公寓住。

一是公寓距離黎政就讀的高中近,二是湯圓想黎政了。

他倆一個上班一個上學,湯圓在家孤單,關山海白天把貓帶去工作室,晚上下班,湯圓跟他一起下班。

工作室裏人都很喜歡湯圓,湯圓一度升級成為群寵,就連出國歸來的楚澤和蔣同舟也不例外,甚至給它帶了外國的貓糧做伴手禮。

關山海接黎政放學,黎政抱着貓,在他後面走進公寓。

關山海說:“你不知道,這貓成精了,你不在家,他就對着你卧室叫,叫完還 看看我。”

賴在黎政身上的湯圓,正昂着頭蹭他下巴。

關山海揪揪它毛茸茸的尾巴說:“是不是呀,我們湯圓想哥哥了。”

湯圓喵了一聲。

關山海立刻說:“看,沒騙你吧。”

黎政聽着小家夥的叫聲,心都要化了,他偷瞄一眼關山海,暗想:就只有湯圓想我啊。

剛這麽想,頭頂翹起的一撮碎發就被關山海揪了下,關山海心情不錯,尾音上揚:“湯圓爸爸也很想湯圓哥哥。”

黎政嘴一咧,笑得像個傻小子。

晚上關溪打電話來申讨關山海,他把黎政接走了,誰來輔導他作業。

剛開學能有什麽作業?

關山海不留情面地揭穿他:“我看是沒人陪你玩,一個人在家着急吧。”

隔着電話,關溪橫得很:“你不跟大嫂談戀愛,霸占我的小政幹什麽!難道說,你還沒追上?”面對面時,他絕對不敢這樣,關山海一個眼神,他就能哭一場。

“就你話多。”哪壺不開提哪壺,關山海把手機丢給黎政,讓他倆聊去。

黎政望着關山海的背影若有所思,關溪聽到黎政的聲音,八卦道:“大哥追得人你見過嗎?”

黎政一五一十地回答:“沒有。”

“哎呀,我超好奇,你說大哥會喜歡什麽樣的女人?”關溪俨然有變成話唠的趨勢,一個人叽裏呱啦說了好久。

電話挂斷後,手機都變燙了。

黎政敲響關山海的房門,想将手機還給他。

關山海正對着電腦發呆,黎政定睛一看,是一張設計圖。至于是誰家的,根本不用猜。

“大哥。”黎政叫了他一聲。

關山海回過神來,回頭道:“小溪都跟你念叨什麽了?你跟那小混蛋說,天底下還沒我關山海追不到的人,明天我就去跟他表白。”

黎政的手懸在半空中,曾經關山海擁緊他,像一座山,給他依靠,為他遮風擋雨,而今,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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