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黎政一整天沒聽進去課,腦子裏全是關山海今天要表白的事。
放學後跟同學換了值日,今天本該他打掃衛生的。他着急忙慌地背上書包出校門,沒成想,卻關山海靠在車門上等他。
“今天出來的這麽快?”
黎政傻掉了,若不是湯圓肉墊敲打玻璃窗發出響聲,他會一直愣下去的:“你、你怎麽在這兒?”
關山海勾唇,若無其事道:“我不在這兒,在哪兒?快上車。”
汽車在馬路上穿梭,黎政心不在焉地陪湯圓玩耍,關山海開車,兩人無話。
随便在外面吃了些東西,回家後,黎政要去寫作業,關山海叫住他,表情略微不自然地說:“昨天你沒跟小溪說吧?”
黎政頭一歪:“嗯?”
關山海不自在地撇開眼線:“那小子要是知道我不表白了,一定笑話死我。”
這下,黎政徹徹底底明白了,右手在嘴巴前做了一個拉上拉鏈的姿勢,走進自己房間——這間客房已經成為他的卧室了。
關山海不去表白,黎政打心眼裏高興,再一想,他不去又不等于不喜歡那個人,就算關山海不喜歡別人,也不會喜歡他啊。
才生出的一點兒喜悅,又煙消雲散了。
黎政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前寫作業,期間出來上廁所,或是倒水喝,關大少維持一個姿勢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蔫蔫的,看電視,玩手機,逗湯圓。
壁鐘指向十點,關山海随口問了句:“作業寫完了嗎?”
黎政點頭說:“快了。”
“有不會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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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黎政心裏這麽想,腦袋卻在點頭。
關山海站起來:“還是要我出馬。”
黎政領着他回自己房間,找出一道頗為複雜的問題。這道題全班只有他一個人解出來了,關山海一定看不出他在說謊。
“這題挺難的。”關山海審完題,立即給出這個評價,拿起筆正要解答時,手機響了。
關山海看了眼屏幕,深邃的眼眸頓時亮起來,如同星空中最亮的兩顆星星。
黎政目睹他的離開,聽他興致勃勃地說:“當然有空,在哪?我這就去。”
眨眼間,關山海已經換好衣服鞋子,他對站在門口為自己送別的黎政說:“你未來大嫂約我吃夜宵,你乖乖在家,等我好消息。”
黎政呆若木雞地望着他。
關山海笑說:“發什麽呆啊,快,笑一個,給我加加油。”
黎政艱難地扯動嘴角,露出一個難看至極地笑,他聽到自己說:“加、油。”
門砰的一聲關上,空蕩蕩的家裏只有黎政和湯圓。
桌子上的練習冊打開着,壓在上面的筆還殘有關山海的體溫。
大約是感受到黎政的悲痛,湯圓邁着優雅的步伐來到他身邊,一下下,用自己的身體磨蹭着黎政的小腿,似在安撫。
黎政蹲在地上,感覺噩夢要成真了,他對着湯圓漆黑的眼球說:“是不是連最後的一點特權,也要不屬于我了?”
湯圓甩了下尾巴:“喵嗚。”
黎政抱緊它,把臉埋在它雪白的毛發之中。
無心繼續寫作業,黎政坐在沙發上苦等,湯圓陪它等了一會兒,張大嘴巴,哈氣連天。
黎政将它放進窩裏,順着背脊輕撫:“睡吧。”
湯圓扭了扭屁股,身體一卷,盤成一個圓。
從十點到十一點,再到第十二點,早已經過了平時睡覺的時間,黎政卻從未有過的清醒。
大哥表白成功了吧?
他那麽棒,那麽耀眼,肯定會成功了!
他們會怎麽慶祝?
會不會今夜都不回來了?
黎政越想越多,越想越難受,以至于玄關傳來響聲,他都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
一雙陌生男女出現在黎政的視野裏,男人臉上挂着笑,關山海挂在他身上。
男人說:“你是山海弟弟吧?我聽他提過你。”
黎政不明所以地點頭。
男人說:“山海喝多了,哪間是他卧室?我扶他進去。”
黎政指了一下,然後走到關山海的另一邊,用力将他撐起來。
女人對男人說:“我在這裏等你。”
關山海躺在床上,兩手胡亂的揮:“我沒喝多。”
“好啦,知道你沒喝多。”男人俯下身,幫他蓋好被子,而後對黎政說,“今晚麻煩你了,多照顧照顧他。”
黎政說:“應該的,他是我哥哥。”
關山海詐屍一樣,沉默片刻後突然叫起來:“你一定要幸福啊。”
八點檔電視劇裏的臺詞,虧他一本正經地說出來。
男人好笑地搖搖頭:“知道啦知道啦,你快休息吧。”
從卧室出來,男人率先看向玄關處的女人,他對女人笑了笑,對方回他一個腼腆又嬌羞的笑。
男人對黎政說:“告辭了。”
黎政一把叫住他們:“等下!”
男人不解地望着他。
懵懂間,黎政好像窺探到一些,他問:“請問,你們是?”
男人的嘴邊揚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他笑容溫柔,讓人感到舒服:“我是山海的高中同學……”
黎政猛地擡起頭,先是一愣,緊跟着,目光中透着濃烈地敵意。
男人沒注意到他的視線,繼續說道:“前段時間麻煩他幫忙室內設計。”
黎政又轉向女人。
男人握住女人的手,接着說:“這是我的女朋友,幾個小時前才答應做我女朋友的,我太高興了,就叫山海一起吃夜宵,沒想到這小子太貪杯……比我們還開心……”
後面的話黎政斷斷續續只聽進去一些,關上大門,公寓裏又只有他和關山海,還有一直正在打呼嚕的貓。
黎政站在關山海床前,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剛從這個家走出去的客人說:“他哪裏開心了?他……他是難過啊。”
一個酒量再好的人,只要他想喝醉,哪怕僅是一杯水,他也能醉倒。
關山海記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但他酒量不錯,那些酒根本不會讓他醉倒,可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黎政擰了條熱毛巾給他擦汗。
關山海在床上扭來扭去,極不配合。
黎政跪在床上說:“大哥,你別這樣。”
關山海自嘲一笑,驢頭不對馬嘴地說:“大晚上他主動約我,我還以為自己有戲,沒想到是自作多情。哈,哈哈——”
“也是,我喜歡男人啊,一開始就不對。”
關山海自言自語說了很多,黎政越聽越為他感到難過。
“小政啊,”關山海撐着床,坐起來,臉色泛紅,噴出來的聲音帶酒氣,撲到黎政臉上,“我是不是跟你說太多了?”
黎政搖搖頭:“沒有。”
“真乖。”關山海湊到他跟前,兩人相觑着,“你大哥我喜歡男人,沒吓到你吧?“
黎政搖頭的幅度更大,速度更快。
關山海垂下頭,抵着黎政的肩膀。黎政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心裏又隐隐的很開心。
“謝謝你,不介意我是個……變态。”關山海失笑着,他距離黎政很近,聲音卻像是從遠方飄來,很久很久才傳入黎政耳朵內。
喜歡同性,不過是個人性取向不同,關山海不是老古董,怎會不懂這些?可他偏這麽說自己,仿佛作踐自己,才會讓自己好受,又仿佛是在賣慘,想從比他小八歲的弟弟身上,尋求安慰。
關山海,你真沒出息。
關山海在心裏怒罵自己一句。
他的目的達到了,黎政的胸口被這句話戳出一個大窟窿。
少年多沖動,黎政也不例外,垂在身體兩邊的手擡起來,緊緊地擁住關山海:“我、我也變态。”太過緊張,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關山海權當他在哄自己,擡頭對他一笑,被這孩子笨拙的方法安撫到了。
他摩挲着黎政的臉:“這種話別瞎說,我知道你是……”
“我沒瞎說,大哥,我、我喜歡你!”黎政腦子一熱,表白了。發覺關山海手上的動作一滞,想也不想地撲過去。
關山海猝不及防,被他撲倒在床上。
黎政對準的他嘴親下去,少年從未沒過這種經驗,根本不會親,遵循本能的将自己的唇蓋在關山海的唇上,用力擠壓,來回磨蹭。
關山海被這一吻打昏了頭腦,愣了兩秒鐘,才推開黎政,後退幾步,用手背擦自己的嘴。
對方一連串的動作打碎了黎政的心,他嗓音低啞,帶着濃烈的哭腔:“大哥,我真的喜歡你。”
關山海的大腦徹底當機,随口說道:“你懂什麽?”
黎政跪着前行了幾步,他想靠近關山海,可他越是前進,關山海越退,退無可退了,黎政也不敢再在動,怕關山海掉下床,摔出個好歹。
他說:“我什麽都懂。”
“你分我的水果,給我的蛋糕,幫我解的題,送我的小兔燈和本子,你給了我一個家。”黎政雙眼通紅,出奇地沒有落淚,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鄭重又不顯得狼狽。
“這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黎政吸了吸鼻子,定定地望着關山海,“那天你不是問我夢到什麽了嗎?我夢到了你。”
“……”
關山海的大腦徹底好不了了,直接死機,死的透透的,主辦硬盤全部燒掉,可以報廢了。
他走下床,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時間不早了,明天再說。”他又不敢走遠,怕黎政想不開,“今晚你睡這兒,我睡客房。”
黎政跪在床上,看他轉身離開。關山海從他身邊擦過,他想抓住他的手,但是,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