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B城距離家雖近,但忙起來,根本沒工夫在兩座城市之間折返。

人一旦變得忙碌,時間就過得格外快,轉眼間關山海已經出差一個禮拜了。

這一期《厲害了,我的改造家》将期限設定為十五天,其中不僅包括設計期,就連改造裝修的時間也涵蓋在內。

關山海每一天都過得精神緊繃,大腦無時無刻不處在高速運轉中,攝像機對他來說,如同虛設,忙得時候,根本顧及不上自己正在錄節目這件事。

改造方案制定好,不代表百分百可行。

關山海天天在改造者家裏監工,方便随時随刻修改,僅剩的一些時間,還要去想最後的軟裝,和應對節目組的提問。

這樣一天下來,真可謂忙到飛起。

關山海時常忘看手機,偶爾想起來看一眼,大多是黎政發來的微信。

知道關山海工作忙碌後,黎政也沒發過太多聊天性的內容,大多是湯圓的照片,零零碎碎說些湯圓的趣事,最後捎帶關心一下關山海。

今天施工的時候遇到了一些意外事件,關山海不得不臨時修改設計圖。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真改起來,着實讓人焦頭爛額。

直到後半夜,與工頭商量核實,确定新方案可行,關山海才把懸着的心吞回肚子裏,請欄目組的人和工人們吃了頓夜宵,這才回到賓館。

草草地沖了澡,躺在床上的關山海打開手機一看,兩個多小時前黎政發來了信息。

關山海來之前黎政問東問西,又說自己也要來B城出差,一副鐵定要來探班的架勢,結果到現在不見人,真讨厭,八成是诓自己的。

心裏嘀咕着讨厭,手指卻正直地點開對話框,看到發來照片和文字信息後,嘴角又不可抑制的揚起。

圖片上的湯圓脖子上系着一根鏈子——遛狗之人必備——如今拴在湯圓身上,略顯滑稽。尤其是肥貓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鏈子被拉得筆直,背景是小區一樓的公共活動中心。

黎政說:“它真要懶死了,我把它抱下樓後,它一動都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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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屏幕關山海都能想象出當時黎政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是呀,要不然當初的美少年,怎麽會變成現在的肥宅大叔。”

正想給他回信息,已經輸入完了,視線一瞥,發現早已過了淩晨十二點,關山海害怕打擾黎政休息,直接返回,保存在草稿箱裏,準備明天起床再發。

結果一覺沒有睡到鬧鈴響,就被工頭一通電話叫醒了。

新的設計方案可行,可房屋可供使用的面積比之前縮小很多,可供收納的位置也不夠了,違背了屋主的部分要求。

理論終究是理論,付諸實踐後才知道并非百分百可行。

關山海随手從便利店裏買了兩個飯團,邊吃邊趕往施工現場。工人們全都停工,等待下一步指令。

工頭領着他看了好幾處地方,跟他說哪些不行,等他給最新通知。節目組的人一路跟拍,攝影機對着他,也在無聲的詢問他下一步的打算。

關山海拿出房屋設計圖,改改畫畫,在草稿紙上另行設想了好幾種方案。

等待令人焦急,被一群人等着,也像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煎熬、難捱。

“關哥,您電話響了。關總?關總!”

“啊!”關山海猛然醒來,怔怔地擡起頭。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指了指他的口袋:“手機響了。”

熟悉的鈴聲一遍遍的重複唱着,關山海後知後覺地摸出手機。

錄制節目前,工作人員曾說過,因為節目的特殊性,關山海可以随意接聽電話,與節目無關的,後期都會剪掉。

電話一接通,黎政清悅的聲音傳遞過來:“大哥。”

連續工作讓人腦袋發悶,眼睛發花。

關山海趁此休息,将一沓紙和筆放在臺子上,走到安靜的角落,揉着鼻梁說:“什麽事?”

“我今天帶湯圓散步散得超級遠,它超——聽話。”黎政将“超”字拖得長長的,帶有一種奇妙的感染力,使關山海的笑容跟着字音一起延續的長長的,所有的疲乏一下飛走了。

關山海低沉的笑聲透過手機,傳遞給對方:“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它這麽聽話?”

黎政嬉笑道:“大概是我跟它說,要帶它看爸爸吧。”

“雖然湯圓是一只貓,但是你是它哥哥,身為哥哥,騙弟弟可不應該啊。”

黎政故作不悅,好像又帶着幾分嘚瑟地說:“誰說我騙他了!”

關山海一腦門的問號,緊跟着,黎政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在耳邊,又好像在身後。

“大哥,回頭。”

關山海依舊維持着接聽電話的姿勢,他轉過身,黎政抱着湯圓靠在門口沖着他笑。

在兩人不注意的角落裏,攝像機将黎政的笑容記錄下來,當然,還有關山海的。

關山海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直到黎政把湯圓塞進他懷裏,他才确定,眼前所見不是他臆想出來的:“你怎麽來了?”

“我想你啦,就來了。”

關山海猝不及防:“啊?”

“騙你的!”黎政露出讨人喜歡的笑容,“我說過要來探班的,忘了嗎?”

心裏越雀躍,臉上越是不顯,關山海口不對心地說:“忙忘了,對不住。”

黎政歉意中含着驚詫:“這麽忙?我會不會打攪你了?”

“還好,腦子一團糟,你來了,正好休息一下。哈哈,別舔,好癢。”關山海推開湯圓湊過來的腦袋,這貓兒真是有良心,幾天不見,都知道舔人了。

湯圓乖巧地躺着,不免讓關山海回憶起小時候的黎政。

徐倩剛去世那會兒,黎政也是這樣,夜夜靠在他胸口的。

關山海揉着湯圓的腦袋,又從頭頂順着背脊一下下的撫摸,給它順毛。

綿長又嗲的喵嗚聲飄蕩在耳邊,黎政也站在他身邊,同自己一起撫摸着湯圓。

關山海心情大好,四目相視,思路豁然開朗起來。他将貓還給黎政,讓他等下,飛快地走回窗臺邊,拿起紙筆畫起來。

這支筆不知是用了太久,筆水用完了,還是半道壞了,關山海寫到一半,怎麽都不出水。

“誰有筆?”

話音剛落,一直銀黑色鋼筆被人遞過來。

黎政舉着胳膊,湯圓挂在他另一條胳膊上。

“謝了。”關山海接過來,唰唰寫起來,他邊寫邊想,又跟工頭展開熱烈的讨論。

最新版的設計出爐,工頭帶着工人們繼續施工,關山海從旁監察,直到确定不會出現任何岔子後,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來。

想要将鋼筆還給黎政,卻不見他的蹤影。

打了一通電話過去,黎政說正帶着湯圓在小區裏玩。

關山海問清位置,知會節目組一聲,獨自下樓,不一會兒便找到了他。

黎政周圍圍了三兩個小朋友和幾位老爺爺老奶奶,小朋友看上去都不大,要不這個點也不會不在學校。

一身西裝的黎政,顯得職業又利落,紮在一堆孩子老人之間,竟不顯突兀。

在工作室裏橫行不顧的湯圓大爺,在孩子面前慫的要死,趴在地上,讓摸給摸,讓撓給撓。

關山海走過來,黎政立馬從孩子們身邊繞過,系着湯圓的鏈子交給其中一位老奶奶,讓她代為照看片刻。

黎政問:“搞定了?”

關山海颔首:“你怎麽下來了?”

“你在工作,我怕打擾到你。”

“還好,剛才你在上面,我也顧不上你。”

“這倒是。”黎政哈哈一笑,“主要有攝像機在,我不習慣。”

這方面關山海有經驗:“你當他不存在就好了。”

黎政看着他說:“你是主角,當然不覺得啦。我這個路人甲,還是自覺離開比較好。”

關山海覺得他話中有話,可是黎政目光坦然,又像是他想多了。

驅散走奇怪的想法,關山海打趣道:“你這長相,怎麽可能會是路人甲。”

“臉有什麽用啊,實力才是關鍵。”黎政沖關山海眨巴眨巴眼,突然花癡起來,“大哥,你工作的時候好帥啊。”

關山海被他恭維的身心舒暢:“哈哈,有嗎?”

黎政連連點頭:“等這一期節目播出,肯定迷倒一片男女。哎……真不想讓你上電視。”

“為什麽?”

“想将大哥占為己有啊。”莞爾,黎政笑說,“我好像太自私了。”

關山海卻不覺得,反而有一丁丁喜歡他的小自私。

哪曾料到,黎政又說:“幸好二哥沒有上節目。”

他沒上,所以你就能将他占為己有了?

下意識的聯想讓關山海的臉頓時就黑了:“你跟山河有聯系?”

關山河那冷僻的性格,負數的存在感,關山海從未将他與黎政聯系在一起。

黎政點點頭說:“出國的那段時間,我去過二哥留學的國家,一起吃過幾頓飯。回國後,因為一些事,跟二哥打過一些交道。”

關山海從未聽關山河提過這些,如今猛然聽到,怎麽都覺得不舒服。

黎政又問:“怎麽了大哥?”

關山海搖頭說:“沒什麽。”從口袋裏摸出鋼筆說,“用好了,還給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關山海似乎看到黎政呆了一下。

黎政微微一笑:“不用了,送你吧。”

一支鋼筆而已,關山海不當一回事,放進口袋裏,問黎政後面的日程安排。

“中午吃了飯我就得走,忙完公事就回家了。”

關山海點頭說知道了:“帶着湯圓方便嗎?”

黎政笑說:“方便的。”

“嗯,中午我請你吃飯。”

黎政沒有拒絕,一如往常地吃飯,分別。

關山海下午在五金店和家具城逛了一下午,晚上回到賓館,脫衣服洗澡。

一樣銀黑色事物從口袋裏滾出來,掉在地毯上。

關山海撿起來一看,是黎政不要的鋼筆,而正對着他的筆帽頂端有一個熟悉的圖案。

關山海走到臺燈旁,将筆帽放在燈光下,湊近一看,三角形和波浪線。

三角形代表山川,波浪線是大海。

一模一樣的圖案很多年前他親筆寫在贈予黎政的本子上,那是他的代號,只給過黎政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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