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面·金瞳·聖手

自那一夜在不知何種境況下遇到了一條猛然竄出的大綠蛇,昏迷後。

傾薇顏在花九堇昏睡的第一個夜晚便陪伴在她身邊,有時候,白天,有時候,又是在晚上,花九堇時常發夢。渾身流汗,時冷時熱,夢裏崩潰大叫,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一般,讓傾薇顏在一旁看得很是揪心。

要說後悔麽,傾薇顏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可是眼下看小家夥這麽痛苦,心裏也不知是何滋味。

她微微蹙起眉,美豔的面孔瞬間冷豔懾人了起來。在她手下的十年裏,花九堇絕對沒有遇到過能讓她這麽崩潰失态的事情。那麽……傾薇顏放空的目光落到花九堇不安穩的睡顏上,在她不參與她生命的那十年裏,她,到底是經歷了什麽?剛巧不巧還是和蛇有關,這不是……真是要讓傾薇顏郁悶出內傷。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花九堇從被子裏伸出手來,在空中瘋狂地揮着,仿佛在趕走什麽恐怖的夢魇。

支着頭側躺在一邊的傾薇顏,從沉思中驚醒過來,目露擔憂,起身坐在床頭,伸手準确無誤地捉住了花九堇亂揮的手臂,拿捏地穩穩的,不讓她再亂動。傾下身去愛憐地親了親她汗濕的額頭,溫柔地哄道:“乖,不怕,沒事了,沒事了……”

花九堇緊繃的軀體漸漸放松下來,傾薇顏将她抱在懷裏,溫柔地安撫着。過了一會,花九堇徹底平靜了下來。

長指觸在花九堇的額頭,将她汗濕的頭發撩開,望着她的目光泛着晶瑩水色,仿佛攝取了明月的光華。她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翻身下床,從一旁的衣架上拿了件長袍披在身上,□□着細膩的足瓣走到門口打開房門。

帶起的一股冷風在門口盤旋着。

門外靠着牆,支着腦袋半睜半眯的刑天俊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太後,有什麽吩咐?”

“你去打盆熱水來,再拿兩條幹淨的毛巾。”

“好的,我馬上就去。”

傾薇顏端着面盆,手臂挂着兩條毛巾轉身回房,搬了個凳子坐在床頭。

刑天俊站在房間外,伸開雙臂拉着門,将門輕輕阖上,轉身,打了個哈欠,精神是越發的清醒。

用熱水給花九堇擦了身,換了身衣服。太後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她活到現今這歲數,可是從來沒有這麽伺候過一個人。她脫了衣服,上床,将花九堇摟在懷裏,看着懷裏此刻睡顏如孩童般無害的花九堇,輕聲溫柔嗔罵她:“你這小祖宗,醒了可得賠償我。”

黯淡的月光打在游廊上,在地上照出欄杆的影子。遠處成片成片的薄雲飄了過來,将月牙遮住了,長時間之後,才又被輕風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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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天俊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坐在地上靠着牆,閉着眼,身子一歪,睡了過去。

保定的望苑驿,原本壘得整整齊齊的稻草四散鋪灑在地上,仿佛被拎上了天搗亂了扔下來似的,岩石崩裂成塊,一旁昏倒着一個軍袍的年輕男子,正是當初領着賢長歌幾人來到王申家的男子。

“恩……”暗夜籠罩下,不知從哪裏傳來的疼痛的□□聲。“……不行了,不行了,這個食人姬是拿不下了,拿不下了……”杉山司文從塵土裏爬起來,一邊疼得抽氣,一邊碎碎念,反手将落在自己身上的一塊石頭撥走。吃力地翻了個身仰躺在地上,淡金色的瞳孔有些渙散的,望着天空的月牙,影子幢幢,看來是撞到腦子了,頭昏眼花。腿疼屁股疼,腰疼,胸疼,哪哪都疼。

“長歌姐……?莉莉絲……?”杉山司文強撐起上半身,雙手支在地上,晃了晃不清楚的腦袋,轉了轉脖子,喊道。

沒人回?

“我在這,沒事。”

原本聽見沒人應答,心下恐慌起來的杉山司文,在聽見賢長歌的聲音時,竟有一刻感動地想要落淚。

他們這些兄弟姐妹一起并肩作戰了這麽長時間,歡樂苦痛共同分享承擔,突然失了誰,都是讓人痛心疾首的事。

“長歌姐,你沒事吧?”杉山司文扯着渾身抽痛的身體想要站起來。

賢長歌先他一步走到他身邊,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起來。“這只食人姬的怨氣實在是太重了,我們壓不住……”賢長歌面目陰沉,甚至冰冷而充滿戾氣,周身的氣場猶如浴血的惡鬼,此刻鬼神現身,都要退卻三分。

這便是氣場全開的【刑弑獄】之一的【鬼面】。真正的戾氣之重連鬼魅都要讓步,可惜,畢竟不是鬼物,這次反倒了遇到了怨氣更重的食人姬。

右手緊緊握着長刀的刀柄,仿佛被斜斬的刀尖刀鋒向下指着地面,藍色的粘稠液體順着鋒利的刀鋒汩汩彙聚到刀尖,啪嗒啪嗒滴落在草地上,發出‘嗤嗤’腐蝕的聲音。

按在杉山司文肩膀的左手微微抽搐起來,就着不清不楚的月光,杉山司文将注意力落在賢長歌的手臂上,看不清楚。天空有薄雲飄過,光線更暗了。

杉山司文的目光卻是更加專注了,一瞬之間,眼前的景象在杉山司文的金色瞳孔裏靜止、放大、拆解、辨微。看清了。

黑色如煙如霧的東西成一條烙印在賢長歌的手臂上一樣,底下是一道長長的灼燒的傷口。

“長歌姐,你被怨氣灼傷了!快!讓莉莉絲看看!不然怨氣入體就完了!!”杉山司文聲音急促地提醒道。一邊朝黑暗裏喊了一聲,“莉莉絲,你在哪?長歌姐被怨氣傷了,你趕緊來解毒啊!”

“吱呀——”安靜下來的空氣突然傳來這麽一聲。

兩人脊背一涼。

王申家的門開了。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王申家的房子裏慢悠悠地晃步出來。莉莉絲站在空地上,擡起雙手撐在後腰,然後在兩人的視線裏,仿佛是個脫節的木偶一般,僵硬地撐着腰向後緩慢地彎下腰去。然後‘咔’的一聲脆響。

兩人心重重一跳。

這是關節又錯位了呢,還是複原了?

莉莉絲又将腰直回來,緩慢地向左扭了扭,又向右扭了扭,才正常地邁開步伐向兩人走來。嘴裏安慰道:“不急,一時半會這怨氣奈何不了你。”

杉山司文眼睛認真地注視着走來的莉莉絲,才看清莉莉絲可能比他們還要狼狽一些。

永遠瀑布般打理完美的金發仿佛從煤灰裏拖出來,外袍不知去了哪裏,現存的衣物上是一道道猙獰灼燒過的痕跡,洋娃娃般精致的左臉上兩道口子還在滲血。

“你怎麽從房子裏出來?不是……”明明我們是在外面的場地上截住的食人姬啊。杉山司文一激動,感覺自己的腰也錯位了……冷靜!

“我去保那老兩口子了,還追出去了一段路。你們猜怎麽着……”莉莉絲神秘兮兮的,又有些得意似的,挑眉看着兩人。

“你這不會是截住了那食人姬……?”賢長歌眯了眯眼,眸光閃過一絲鋒利。

莉莉絲舌尖抵着牙齒‘恩’了一聲,沉吟道:“……是也不是,我截住了她一部分,她的本體不在這。”說着,莉莉絲變戲法似的一擡手。她的手裏赫然握着一個,在月光下極其有垂墜感的布袋子,好像是不漏水的布袋子又盛了不少水的感覺。可是那個看起來像布袋子的袋子又不是用布做的,不然裏頭的東西這麽柔軟甚至像是液體,肯定得滲出來。

“你…你捉住了什麽?”賢長歌聲音裏竟壓着一絲低沉的興奮。

莉莉絲高深莫測地笑了一下,“佛曰:不可說。”然後打開了攥着的布袋的口子,“自己看。”

兩人好奇地湊上去。

晚上黑,賢長歌看不太清楚裏面的是什麽東西。她轉頭詢問地看着杉山司文,她知道杉山司文看得清楚。

“裏面是一灘藍色的液體。”杉山司文解說道。“那個食人姬就是這一灘液體麽?”杉山司文轉頭又看向莉莉絲。

“當然不是。”莉莉絲将布袋的口子紮緊了,挂在腰帶上。“……這只是食人姬靠吸食的血肉和怨氣凝聚的一個□□而已。她的□□就跑得我們夠嗆,這本體還不知道得兇悍成什麽樣呢……況且,我們也不知道她本體在哪……”她一邊說,一邊從皮制鑲着金屬的腰帶上抽出一排銀針。“來,把手臂給我。”

賢長歌聽了莉莉絲這一番話,心瞬間沉到了湖底。她面色凝重地将左手臂伸出去。

莉莉絲出手極快,一排銀針封在傷口周圍,賢長歌甚至都沒有感到疼痛。

她又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瓶子,裏面綠色的粉末沿着傷口灑下來,煙般的黑色很快便消失了,只留下被灼燒的漆黑的傷口。纖細的手指一翻,一把銀色細薄的小刀出現在指尖,有點像西洋的手術刀,又不大像。

“會有點疼,真的是一點點。”莉莉絲說話間,已經快速而準确地下手。手中的小刀切下去,又像是刮骨,卻沒什麽痛楚。賢長歌看不真切莉莉絲的動作,便去看杉山司文的表情,他看得清楚,不過從他震驚的表情來看,想必是格外高超的手藝了。

“莉莉絲,你這留洋一趟,醫術又精進了呀!”杉山司文啧啧稱奇。

反正莉莉絲停手的時候,原本泛黑的傷口重新恢複了血肉的顏色。她掏出另一個瓶子,将藥粉灑在了傷口,随手扯下身上的布料給賢長歌包紮好。“OK!”

杉山司文兩眼放光。這麽高超的醫術恨不得以身試之!“我呢?我呢?那我呢?我腰疼,屁股疼,胸疼,哪哪都疼?怎麽辦?”

莉莉絲抿了抿唇。“哪哪都疼?那簡單,等它疼好了就不疼了。”

杉山司文:“……”

神醫的話怎麽此刻有些聽不懂呢??

賢長歌憋笑,沒憋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來,大夥排排坐好。這叫什麽?這叫二更。會有三更嗎?那是肯定不會滴。

鬼面·金瞳·聖手,都是誰應該很容易就猜出來吧?(還是挺貼切的,坐着自我感覺良好。可把自己牛逼壞了,叉會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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