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吃面
天色晴早，江琉璃迎着夏夜殘留在清晨的微涼匆匆趕到學校，跑向高三教學樓的時候，她的餘光中，高考倒計時的數字已經跳到了“3”。
她眼下的黑眼圈特別重，快速爬樓梯的好幾個瞬間，她頻頻往理科重點班的方向回頭看。
甚至站到教室門口打報告的時候，她還在分心往27班的方向看，沉着眼，像是在凝視着什麽。
“進來。”
帶早自習的語文老師把她喊回神，她遲到了将近半個早自習，竟然沒念她。
她回到座位上，發現，語文老師正好走到她剛剛站的地方，同樣往27班門口望着，臉上絕對不是什麽好看的表情。
班裏早讀的聲音不像往常那樣齊整高揚，江琉璃略看了班上同學一眼，發現大多數人都在暗地裏交流着什麽，情緒或激動、或凝重、或哀嘆、或者是純粹的看好戲。
看好戲。
江琉璃的眼神陡然變得無比銳利，對着某兩個像是抓着什麽不得了的甜點一樣八卦的蒼蠅似的同學甩出去一個眼刀，然後氣鼓鼓的又想打開手機。
她昨晚上大致弄清楚事情之後，和網上那些腦殘們撕了一宿，一整宿！
早上好容易眯了半小時，然後就遲到了。
隔着走廊，她坐在柳長卿的斜後方。
想了想她還是把手機放了回去，把課本拿出來，在心裏拼命對自己說：
“他們都是腦殘不值小仙女生氣！不值得！”
可能是她拿書的動作太大，柳長卿往後扭頭，想了想，身子往她那邊斜了一大半，小聲問她：
“你看了網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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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琉璃熬了一宿的夜，加上正在氣頭上，昏頭漲腦的，只覺得有細碎的聲音在她耳邊打轉，過了一會兒才憑着本能分辨出柳長卿的聲音。
她猛地擡頭，看到柳長卿不大熟練的上課找同學偷聊小話的姿勢，眉眼不自覺彎了彎才回答說：
“看了，當然看了，氣死我了，我一晚上沒睡。”
“網上怎麽那麽多腦殘，他們都打哪兒來的？”
柳長卿眼瞧着她一點點越靠他越近，生怕老師發現，趕緊在自己座位上坐正，大聲的、此地無銀的朗讀課本上的句子。
江琉璃臉上有一瞬間的茫然，然後和坐在柳長卿後面的那個女生齊齊捂着嘴笑了出來。
她一晚上的壞心情總算緩和了些。
江琉璃六神不定的把課本上的字含混的咬在嘴中，思維再次滑到昨晚上的微博戰場上，她的怒火又起來了。
柳長卿大概天生就是給她滅火的。
就是這個時候，她的手邊忽然飛來了一個小紙團，柳長卿扔過來的。
她懵懵的看過去，只能看見柳長卿迅速回轉過去的筆直的背影。
江琉璃無奈的笑笑，打開小紙團。
誰能想到，高考前第三天的早自習，竟然會是高三學生們覺得最難熬的早自習呢。
這天的早自習鈴一敲響，幾乎所有高三學生蜂擁而出，目标卻不是食堂，而是理科重點班27班。
江琉璃和柳長卿突破重重阻礙擠到27班的後門口，正好碰到正要出教室門的戰翎。
江琉璃被身後同學擠得直接往戰翎懷裏撲了過去。
被一個溫暖舒适的懷抱接住，江琉璃花了一兩秒才反應過來她被戰翎抱了。
也只抱了一兩秒，因為戰翎馬上就把她送到柳長卿的身邊，平靜的對她面前的人山人海說：
“麻煩讓讓，別在我求證八卦的真假等一些無聊問題。”
言靈的驅使下，盡管萬分的不情願，但周圍所有人都緊閉着嘴巴，自動給戰翎讓出一條路。
她的身後，染着一頭粉綠色頭發的歐藍冷笑着跟在她後面，歐藍的後面，是一臉不爽的徐娜娜。
歐藍又和她搶大腿抱！
她應該在戰翎後面的！
江琉璃見此，拉着柳長卿趕緊跟在徐娜娜身後。
戰翎走到人群外，沒有回頭，扔下一句話：
“沒事兒都別跟過來了。”
歐藍等四人立刻不自覺的停止了腳步，想拔腳都拔不動。
還好戰翎加了一句：
“你們四個過來吧。”
總共五個人，這才落得一個清靜，落座在十中的某個涼亭裏，除了戰翎，面面相觑。
歐藍覺得自己賊機智，掏出手機，露出自己覺得最帥的一個微笑說：
“食堂是去不了了，來，我來外賣，你們吃什麽？”
他們沒法去食堂吃早餐，恬恬雖然在食堂，面對着平時最愛吃的牛肉面，她吃不下去。
可是她又不能不吃，因為這樣會露出破綻。
特別是在這種關頭，她不能人別人發現，網上那個爆料的人就是她！
恬恬夾起一大筷子面條，在心裏為自己打氣，呼嚕呼嚕的開吃。
她的吃相看起來可愛又開胃，可是老天知道，她現在整個人都是緊繃着的。
她把什麽都發到網上去了。
班主任的變态形象深入人心了之後，她只需要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一句無論多瞎、多離譜，只要把慕琳和班主任聯系起來的話，就能讓微博炸鍋。
更何況還有歐藍的轉發助力，或許還有徐娜娜家裏的保駕護航。
她昨天把慕琳送上了熱搜第一，那可是熱搜第一！
“慕琳”這個名字，簡簡單單兩個字，就是熱搜第一。
之後的熱搜三四位，分別是“十中性侵”和“洲山十中變态班主任”。
這樣，幾乎全國一半的都會知道那些可能發生在慕琳身上的事，那些班主任或許對她做過的事。
就算有些理智的人知道沒有證據最好不要随意造謠散播。
可是......
恬恬吃着吃着，底下頭，一滴淚落在了牛肉面的湯碗裏。
可是她按照慕琳的要求，放上去了很多，證據。
班主任那天在校門口刻在自己身上的字裏有寫，他要創造出許多獨一無二超凡絕倫的作品，在鮮嫩的皮膚上，沁出血珠兒，結痂，一筆一劃變成最完美的作品。
“聽慕琳同寝室的人說，她的胸前好像有疤。她夏天的時候也把自己捂得很嚴實。”
“十中的學生都知道，慕琳的數學成績好，班主任很青睐她，這樣一個好苗子，當然會得到老師的特別照顧。”
“十中的攝像頭應該都拍下來了的，慕琳總是和班主任單獨待在一起。”
“所以，或許慕琳确實是性格高冷的大學霸，但或許，她只是不想和學校裏的那些普通人打交道而已。”
恬恬不知道這些話她是怎麽一個字一個字打出來的。
她發出去之後，設想過，這些瞎話或許網上的人不會相信。
但是，他們或許沒有全信，可是矛頭還是對準了慕琳。
那些她絕對不要出現在自己身上的話，全出現在了慕琳身上。
“雖然我知道匿名爆料的博主沒安好心，可是現在我真的誇不出口你們的學霸小姐姐了。”
“慕琳的遭遇或許很可憐，可是她應該是可以曝光可以自救的吧，到現在這一步，她或許已經失去了自我。”
“班主任變态去死我說一萬遍都不為過，但是慕琳，我真的覺得她可憐又可悲。”
“我就直說了，為什麽班主任不找其他人偏偏找慕琳，這句話還是有道理的。”
恬恬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去面對這些評論，幸好幸好，網上還有些許理智的人。
“都別在這兒瞎總結瞎感人瞎惆悵，事情調查清楚了嗎，就憑博主兩三句話你們就定性了？慕琳的第一也是班主任做的手腳？現在難道不是把事情調查清楚最關鍵嗎？”
“對，後來的吃瓜群衆們先冷靜下，建議去把瓜吃全。我還記得海底撈的那個綠茶妹子，她之前在某匿名論壇裏發的帖子裏不是有句話是’我們明明是一樣的，憑什麽你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所以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測，那個變态其實霍霍了很多女孩？”
“我早說了那句話有問題，現在這事兒鬧得......預感又有一大波人要發揚受害者完美論的精神......希望博主挺住別删，希望洲山市第十中學迅速調查真相，希望洲山市嘉應區警方協助@洲山第十中學@洲山市嘉應區警局”
恬恬把剩下的面條三兩下全塞在嘴裏，低着頭，鼓着腮幫子偷偷擦眼淚。
她想起之前那天晚上慕琳給她的承諾，慕琳說，她們不會有事，包括她自己。
她要相信慕琳。
出了食堂，天空一碧如洗，恬恬深吸一口氣，決定抓緊最後的三天，好好複習，準備高考。
戰翎和歐藍四人的涼亭早餐會上，江琉璃氣的眼睛都紅了，說：
“那些人都在放屁！慕琳你這幾天不要上網，好好準備高考，準備兩天後的動員會。”
說到這個，柳長卿問戰翎：
“慕琳，這件事會不會影響你的高考形象大使。”
江琉璃一下子緊張起來，接着問：
“對啊慕琳，等會兒校長啊教導主任肯定要找你談話，威逼利誘你出面澄清什麽的，你千萬不能答應！”
歐藍慢條斯理的用嘴咬下一大塊三明治，特帥氣的說：
“有我在，學校裏誰敢動她，老師校長算什麽，呵。”
徐娜娜翻了個白眼，說：
“沒事兒，你們倆別操心了，雖然不一定能攔住他們，但是擋兩天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在他們說話讨論的間隙，戰翎面前的食盒已經空了。
她擦了擦嘴，開口道：
“謝謝你們，不過确實不用擔心，接下來一定會一切順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