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沈馳過去将斐殊拉過來, 還有點不好意思，突然就面臨了帶着男朋友見家長這樣的事。
“他叫斐殊, ”她說, “如今算是晨國的國師吧, 和我......”
說着說着有點為難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我知道了。”沈思明沉聲應道, 擡手又幫沈馳把披風系緊，然後像是沒有看見斐殊似的和其他人見禮之後就拉着沈馳往前走。
沈馳後知後覺的發現, 沈思明好像有點不太待見斐殊。
“诶诶？阿明你見了小舅舅怎麽也沒個表示？”江十一立馬嬉皮笑臉的跟了上來，“怎麽，許久不見, 難道阿明你不高興嗎？”
沈思明目視前方，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母親已經等你許久了, 她倒是思念你的緊。”
一聽到江九衡，江十一臉都白了幾個度。
江十一行十一，和江九衡之間就隔了一個江式。但是年紀卻差上許多, 江九衡當真應了一句長姐如母。江十一是江家主的老來子, 平日裏自然受盡江家衆人疼愛，從小就是個能上房揭瓦的性子, 江十一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江九衡生氣。
下意識的揉了下自己的耳朵，他嘟囔着，“就九姐那暴脾氣，也就姐夫受得了她。”
沈馳同情的看了眼江十一。視線又轉向斐殊, 他沒有在意在沈思明這裏得到的冷遇，從容自若的跟在身後，見沈馳看他，還悄無生息的擺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
見他如此，沈馳也算放下心，繼續快快樂樂的跟着沈思明聊天。
等到見她的視線不再落在他身上，斐殊才微微的皺起了眉，壓抑住自從進入北域，靠近天極淵之後身體內暴動的能量。
他鴉羽般的睫毛低垂着，還在微微的顫抖，嘴唇緊緊的抿在一起，沒有血色。
一行人穿過流易竊明中間的冰宮的時候沈馳還下意識的往天上看了看。
主要是大祭的時候那黑氣實在是給了她很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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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朗氣清，一絲陰郁污濁都不見，甚至是北域內難得的能見太陽的好天氣。
沈馳提起的心微微的放下了一點。
遠遠的，沈家門口江九衡和沈蘭亭已經站在那裏。江十一下意識就要一躲。
“父親，母親。”
兄妹兩人老老實實的行禮。
“沈家主，九殿下。”其餘幾人也都儀态端方的恭敬行禮。
作為容國聖女的江九衡，人人見了都要給一句尊稱。若要實際論斷，江九衡的身份比沈蘭亭的不知道要高到哪裏去了。不過從實權和實力上來講，還是沈家更厲害。因着這種複雜的原因，衆人都直接按照尊稱來稱呼兩人，好在那兩人也不在意這些。
“嗯。”沈蘭亭一臉高冷的點頭。江九衡倒是柔柔的笑了一下，端的是美人風情，不過視線轉到身後的江十一身上的時候那張美人面立馬猙獰起來。
“江·十·一！你放出去就沒影了是吧，撒歡去了是吧！”
“诶？姐，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慫的一批。
江九衡沖上去，直接薅住江十一的耳朵，把人往裏面拎，回身還給了衆人一個柔美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和弟弟好好溝·通·溝·通感情。”
“您請便。”顧松筠溫和的說，像是沒看見江十一的慘狀似的。
關于這一點，謝雲歸也是樂見其成。主要是，為了表達自己對斐殊的不喜和疏離，江十一小孩似的，天天跟在謝雲歸身邊叨叨叨，煩都要煩死了。
給大家安排好各項事宜之後，沈思明拉着沈馳上了摘星樓。
“有點東西要給你看。”
因着也不是第一次來，兩個人熟門熟路的摸到了夢狹間。
還是那片星辰遍布的空間，沈思明再次拿出了一塊玉牌遞給沈馳。
沈馳有點迷茫。
“如今大局已定，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你們馬上就要前往天極淵了，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這裏面。”沈思明解釋道。
沈馳接過玉牌，還是同樣的幻境，同樣的是某個人的記憶，但這次的主人公确是沈馳再熟悉不過的了。
是她自己。
那是一個和當前世界完全不同走向的世界。
沈馳初初穿書，一切如常，然而沒過兩日就被擅長蔔算的江九衡給發現了。于是她和盤托出，一番經歷之後沈家的人認可了她，然而終歸還是不敵溫齊光等人的實力，沈家還是走上了老路，只有沈馳活了下來。
沈馳那時候真的被打擊到不行。
但一切都還沒有結束。好不容易拼盡全力躲避了被利用的命，天極淵的大妖魔受到戰亂滋生的怨念邪氣的滋養，實力大增，破封而出，一時之間，人世間民不聊生，哀嚎痛苦幾乎沖斥了整片大陸。
那時候就算是上十個溫齊光的都沒有用。
等到屍橫遍野的時候，明知道這也怨不了自己沈馳還是會想，如果能夠早早的想辦法阻止溫齊光幾人的争鬥就好了，不是只知道依賴沈家的人，而是她自己也做點什麽。如果那樣，沒有死那麽多人，既不會刺激到大妖魔。整個大陸也不會是一片即将毀滅的樣子，沈家也能夠被保全。
在這種複雜的情感的驅使下，沈馳出海去訪仙山。
那是她第一次到青葉島上。因為和沈家坦白了的關系，她直接避免了去仙島被捅心的局面。
在仙島的一個湖底神殿裏，她找到了一塊石盤。石盤上密密麻麻的刻着不認識的字，她坐在湖邊拿在手中的時候，那字跡一個個的亮了起來。
“想要改變現在發生的一切，想要愛的人能夠活得幸福，想要大陸重新恢複平靜。”
這麽說着，她眼前出現了千年前的神魔大戰的場景。一位大妖魔死在了天極淵。天極淵本來只是北域一個非常普通的地點，但是大妖魔死後邪氣四溢，在天極淵深處就這樣留存下來，直到千年積攢才暴發。雖然沒想明白為什麽破開天極淵封印的那個像是有意識一般，并不像死物，但沈馳那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那麽多。
眼前的場景像是突然變成了一條隧道，等到隧道消失，沈馳重新回到了自己剛剛穿書的時候。
這一次，她想盡辦法也要阻止溫齊光幾人的争鬥，然而還是失敗了。她沒能阻止北林城的滅亡的那一刻，一切就以成定局。
“我該怎麽辦呢，母親。”靠在江九衡的膝蓋上，沈馳迷茫又無助。
“如果這就是天所注定的結局，就這麽放棄也可以。”江九衡這樣回答道。
但沈馳還是不甘心。
她想自己也許可以從源頭上解決問題，于是再次拿出了石盤。等到眼前清明，出現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上，小小的沈馳已經變成了江禾，失去了一切記憶。
就這麽一次又一次，不停的失敗，但是在失敗了無數次之後，沈馳也不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于是她想辦法将這些留了下來，制造了雲城幻境，将一切推向一個迄今為止都沒有嘗試過的局面。
“我們的努力不會白費的。”
正如江禾也就是沈馳自己所說，那些她自己的努力絕對不會白費。
從幻境中退出來，沈馳心情複雜。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真的會為了一件事執着到這種地步。
那塊玉牌就這樣碎掉了。
沈思明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頭，帶着點安慰，“阿馳已經做的夠多了，無論這次結果如何，我們都已經盡到最大努力，沒有什麽遺憾的。”
這話說的，好像她這一去還是會失敗似的。
但是沈思明說的對。
沈馳突然覺得心中豁然開朗。那些執着的人既是她，又不是她。現在的她永遠也不可能成為過去的她。
沒什麽好執着的，說到底她就是一個普通人，如果真的拼盡全力還是失敗了的話......
輕松的笑了一下，無奈聳肩，“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嘛。”畢竟世界上總是有人力無法企及的東西。
“放心吧，大家都會陪在你身邊的。”沈思明說。
話雖這麽說，但是沈馳還是覺得自己給自己留下的那些畫面裏有哪裏不太對。
如果真的僅僅是死去的妖魔逸散的邪氣，到底是如何從那之中重新誕生出妖魔的？沒聽說這片大陸上還有死物化形的事啊。
那麽天極淵裏的，到底是誰呢？
沈馳想到了被吞噬的嚴旌。
莫非是他被邪氣侵蝕化魔了？
眼前一切尚且算不上全部清楚，沈馳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趁着此刻妖魔最虛弱的時候，帶着大家抄了他的老家，讓他不能再出來搞事。
“希望一切順利。”嘴裏嘟囔着，沈馳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片稀薄的霧氣從門縫絲絲縷縷的滲透進來，不過一會就将整個房間都充滿了。
某處幽暗之地，白骨王座之上，墨色長發曳地的男子低沉磁性的笑聲緩緩流出，他擡起修長的手，手指間那些暴躁的邪氣像是乖順的寵物，在掌間流動。
像是無奈一般，用帶着點寵溺的語氣嘆息，“吾已經等了太久了，快點到到我身邊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