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天極淵深處狂風凜冽, 暴雪肆虐。風雪夾雜着細小的顆粒劃過臉頰，撞得人生疼。
幾個人頂着狂風艱難前行。
沈馳連眼睛都掙不開。只能隐約感覺到有人在身邊, 确保自己不會迷路掉隊。
手已經開始有僵硬的感覺。
正想着要縮到自己衣服裏的時候, 手被人握在手心裏。那人的手甚至比沈馳的還要涼, 頓時激的她打了個寒顫。
下一刻, 沈馳感受到了什麽在細微流動，包裹住她的那只手開始漸漸帶上溫度。到後來甚至開始隐隐發燙。
然後寒冷刺骨的風一下子都被隔絕了起來。嗅着鼻尖的淡淡清香, 沈馳整個人都被他護在懷裏，外面的一切像是突然都遠去了。
她仰着頭，看着男人弧度優美的下巴。
“我沒事......”
斐殊低頭看了一眼她, 沒有說話，但是也沒有放手。
本應該是越到裏面風雪越大, 但是在像是突破了一個屏障之後, 外界的一切呼嘯都停了下來。沈馳從斐殊的大袖子裏冒出來。
此時外面竟然天朗氣清，萬裏無雲，一片風平浪靜。
“沒想到天極淵裏面竟是這樣一副景象？”江十一瞪大眼睛四處張望。
顧松筠皺着眉沉思, “上次來的時候此地并非如此。”
沈馳也想到了自己看的沈思甜的幻境。在沈思甜到達天極淵的時候, 這裏也的确是烏雲密布，一片暗沉沉的。
“事出反常必為妖, 諸位小心。”沈馳沉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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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都覺得事情可能不太妙。彼此對視了一眼, 眼中都帶上了沉重。
“走吧，不管怎麽樣，都得過去看看。”不管心裏怎麽想的，謝雲歸說話的時候語氣還是輕松的。
正如他所說, 都走到這了，也不能再回去重新商議。
看着幾人前行的背影，斐殊落在最後，腳步遲疑。手緊緊的握成拳頭，指甲深深的嵌進肉裏，面上閃過掙紮之色，眼底黑色一閃而逝，像是在忍耐什麽似的。
天極淵像是一道被劈開的深不見底的裂縫。表面上彌漫着濃稠的黑氣，幾人站在邊上往下望去，什麽也看不清。
“這怎麽辦。”江十一問。
蹲在地上，伸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黑霧，一種刺骨的寒意襲來，顧若安轉頭看着身後的幾人，“穿過霧氣，大家可能堅持不住。太冷了。”
而且看不清底部的情況下，沒有人敢貿然的直接下去。即使他們之中，幾乎各個都實力強勁。
正當衆人一籌莫展的時候，那霧氣竟然自己散開，讓出了一條通道。一陣響動，由白骨壘城的階梯呈現在衆人的面前，蜿蜒直下。
沈馳垂眼，“祂在邀請我們。”
心裏不詳的預感更加強烈了。
事情可能和她想的不一樣。天極淵邪氣裏，竟然真的存在智慧生物。
沈思甜以身壓制邪氣數年不外洩，可在那之前嚴旌就已經消失在霧氣之中。
當年被吞噬的嚴旌到底發生了什麽？
“走吧。”沈馳看着腳下看不到盡頭的階梯，沉靜的做出了決定。
“不管怎麽說，都得解決這件事。”
正要帶頭往下走，手卻被斐殊拉住了。
他看着她，像是要說什麽。
“行了，哪裏論的上你，我們去就行了，如果出什麽問題，總還要一個人把這邊的情況傳出去。”謝雲歸不耐煩的擺手。
“你就跟斐殊留在上面。”
“對呀，小阿馳，你留下吧。”
沈馳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她和斐殊說實話都很容易拖大家後腿。
她是戰鬥經驗不足，基本上都是花架子。自從晨國建國之後，斐殊的情況倒是在逐漸好轉，可是這種轉化是一個非常緩慢的過程。
邪氣溢出到這種程度，斐殊受不受得了都是個問題。
于是認真的點點頭，“大家小心，如果有什麽不對勁就先撤回來。”
謝雲歸、顧若安、顧松筠、還有江十一依次順着白骨臺階走了下去，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沈馳站在邊上，心裏也是着急。
成敗就在此一舉。
“斐殊......”
“嗯？”
“你說他們不會有事吧。”
“......這就要看你了。”
沈馳一愣。突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看我？”
“對，看你。”
斐殊的聲音倏然拉近，像是湊在她耳邊說的。她立馬汗毛豎立，眼裏淩厲劃過，轉身，“不對！你不是斐殊！你是誰！”
一股巨大的推力傳來。
沈馳不受控制的向前傾倒，向深不見底的天極淵墜落。
那一瞬間，她對上了斐殊的視線。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瞳被黑色覆蓋，看着她的視線平靜冷漠。
在沈馳不可置信的眼神裏，他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
她的身影就這麽消失在黑霧之中。
站在崖上的斐殊臉上卻露出了掙紮痛苦的神色。
“不......”
他的身影突然虛幻了起來。身體像是變成了某種并不真實存在的幻影。
本來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暴風雪重新回歸這片土地。一陣風吹過，斐殊的身影也逐漸消散了。
“這還要走多久啊。”江十一不耐煩的嘟囔着。
“看起來還有一段路。”顧若安探頭往下看了一眼，果然還是看不見底。
“也不知道小阿馳在上面站的累了沒有，早知道就應該讓她先回去。”
“她不會同意的，”
“......說的也是。”
顧松筠的耳朵動了動。
“噤聲。”
幾人被吓了一跳，停下腳步。
“怎麽了？”江十一環顧四周。
耳邊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幾人的呼吸聲。越往下，就越黑暗，有的時候連腳下的路都看不見。好在幾人實力還算不錯，不然恐怕一腳踩空直接就掉下去了。
“好像也沒——”
才說到一半，江十一的話頭就止住了。
風聲。
有什麽東西在向這邊靠近。
“趴下！”
不知誰大喊了一聲，幾人迅速下蹲。
貼着頭皮而過的某種身形龐大的東西快速閃過，一聲怪異的像是人類哭泣的鳴叫響起。
那聲音傳到耳朵裏，讓人泛起了一種生理和心理上雙重的反胃感。
“什麽玩意！我要吐了。”江十一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
“噓。”
幾人又不說話了，甚至還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什麽東西一直在周圍盤旋着，那種快速移動造成的破空聲在這個地方異常的突兀。
就這麽呆了好一會，那東西像是才放棄了似的，離開了這裏。
幾人陸陸續續的站起來，心下卻說不上輕松。
他們不是沒有照明辦法，只是一開始是想着最好不要打草驚蛇，現在則是怕吸引那個詭異的東西。
“如果天極淵裏這種東西很多的話......”顧若安接下來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顯了。
他們此次前來，是希望趁着大妖魔弱勢的時候将他扼殺在搖籃裏，不讓他出現在大陸上，為禍世間。
但是如果天極淵裏還存在着別的生物的話，恐怕事情就會變得很艱難。
他們到底人還是太少了。比起實力強大的對手，更怕寡不敵衆。
沒有人回答顧若安的話，幾個人繼續沉默的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終于感到腳下的觸感變了的時候，他們才算是來到了天極淵之下。
兩側突然噌的一聲燃起一盞盞燈。白骨搭成的精致燈盞上燃燒着黑色的火焰淺淺的照亮範圍不太大的一片空間。
咯嗒——咯嗒——
從漆黑的深處傳來了骨節碰撞的聲音。
停在原地，幾人等着那個聲音的主人靠近。
“嘶——那是什麽？”江十一一副牙疼的樣子。
那是一個腿骨接在手上的骷髅。空蕩蕩的下颌輕輕敲打着上颌，歪着身子，遲鈍的一步步向前走。
在祂的身後，密集的骨頭撞擊的聲音響起。然後一個又一個同樣的骷髅出現在衆人面前。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
“這下可麻煩了。”謝雲歸平靜的說。
“怎麽，怕了？”顧松筠挑了下眉。
“呵。”
謝雲歸轉了下自己的扇子。周身寒冰霧氣逸散開來。
顧松筠和顧若安都抽出了自己的劍，一身冷肅的看着那邊仿若軍隊一般的骷髅。
身邊一陣風起，江十一整個人飛奔出去，身邊星辰環繞，帶着與他往日不符的張狂的笑容，狠狠的揮出了一拳。
整個天極淵都被這一拳震得顫抖了一下。
夢裏像是有一片淤泥緊緊的纏繞着她。她像是已經不能思考了一般，向着淤泥深處墜去。
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巨響。沈馳得大腦有那麽一瞬間的清醒，沉睡在污泥中身體也開始掙紮起來。
“噓——還不是時候，安靜一點。”
男人溫柔得安撫着像是深陷夢魇，要掙紮着醒來的少女。
少女快速顫動的眼皮又重新變得平靜。掙紮的手臂也無力的垂了下來。寬大的王座之上，她的頭枕在男人的膝蓋上，安然的睡了過去。
男人一手撐着臉頰，百無聊賴的順着少女柔軟的發絲。
“希望那些人能撐的久一點，不要讓我太無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