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後日談(一)

沈馳又夢到了沈思甜。

她的意識陷在深處的時候, 是一雙柔嫩的少女的手将她拉了出來,沈思甜就站在她的面前。

這還是沈馳第一次面對她, 當下就有點緊張。

張揚驕傲的大小姐, 此刻看起來平和了很多。

“這裏是天極淵。”她伸出手, 像是能感受到周圍的黑色霧氣, 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寂寞的神情。

沈馳從她口中又從另一個角度了解了這件事。

千年前妖魔被斬落天極淵,神魂尚存一絲。屍身在淵底消散, 體內邪氣四溢多年來滋養了僅剩的神魂,感受到嚴旌身上攜帶的怨念,邪氣裹挾着嚴旌把他拖到了天極淵底。

嚴旌自然不肯被這麽吞噬, 然而如果是完整的斐殊未必不能消滅神魂,可是單憑嚴旌最後兩人只戰了個兩敗俱傷。紛紛陷入沉睡。

又過數年, 北域諸國陰差陽錯之下設立的封印逐漸減弱, 向外逸散。

這就是沈思甜所看到的事情。

“那時候只想着贖罪,憑借着江氏的天賦,我以身鎮壓了邪氣神魂。”

大陸因此又能平靜數年。

沈馳心中複雜。一切都是沈思甜自己的選擇, 連江九衡都沒有說什麽, 可是有的時候她總覺得事情沒必要走到這一步。

但是,只要是沈思甜, 無論重來多少次, 她還是會這麽選擇,

“把你帶到這裏的就是嚴旌。”沈思甜繼續說道。

“他蘇醒的時日本就不長,但是實力卻在日漸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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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力在增長?

“噓——你聽。”

這片黑暗的空間了隐隐的傳來了外界的聲音。越聽沈馳的神情越古怪。

這個嚴旌......也就是斐殊,怎麽回事啊。

斐殊的惡念, 那個非要自稱自己是嚴旌的家夥就是個大騙子。說的好像自己很厲害,其實還不是被困在這個地方這麽久。

但是他聽起來也像是真的很不平。

自己被自己嫌棄了這件事,沈馳聽着不知道為什麽還覺得有點好笑。

“如果是斐殊,實力為什麽在增長,我也許知道。”

晨國建國之後,斐殊的實力在恢複。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沈馳,這次是個機會。”

“永絕後患的機會。”說這話的時候的沈大小姐那股狠勁又上來了。

沈馳認真的點頭,“放心吧,不會讓你的努力白費的。”

手上隐隐發燙,原本白淨的手背上,黑色的花紋閃動着。

是斐殊啊。

沈馳的身影開始逐漸變淡,她知道自己就要離開了,或者說就要清醒了,但最後她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沈思甜。

“你恨溫齊光嗎?”

再聽到溫齊光的名字,沈思甜的面上一點波瀾都沒有。

“恨。”

“要我做什麽嗎?”

沈思甜沉默了很久,最後化為一聲嘆息。

“算了。恩怨已了,此後再無幹系。”

沈馳笑了一下。

她聽起來像是真的放下了。那個一直在心中怒吼着瘋狂的小姑娘終于平靜了下來。

......

“陛下!不好啦!我在外面見到溫齊光他們了!”

沈春回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沈馳迷迷糊糊從桌子上爬起來,眼下還帶着青黑。

自從在天極淵把斐殊撈回來之後,沒了大陸滅亡的危機,沈馳還是要管理晨國大大小小的事物,簡直是沒日沒夜的在工作,自己都感覺自己憔悴了不少。

“哦,你說溫齊光他們啊,我放的。”

“陛下?!!”

沈馳想了想,覺得自己也該去送送他們幾個。

“走吧,去瞧瞧。”

沈春回立馬給收拾了一下,叫了車架。

等到沈馳趕到城門口的時候,正趕上溫齊光和李染各自要上車。

她去北域這段時間,也無暇顧及他們,這兩人瞧着倒是清減了不少。

見沈馳過來,兩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

向來帶笑的李染臉上此刻冷冰冰的,倒是溫齊光平靜的很。

“你來做什麽?”李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她。

這些日子,不斷的傳來東域的消息,在北域的強攻之下,東域節節敗退,他那個不成器的皇兄和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母妃能成什麽事。老陛下年紀大了,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壓力之下,李景瘋了似的推卸責任,東域其他幾個國家沒有腦子的王竟然覺得當前是個好機會能将成國拉下馬自己上位。

北域尚且未大軍壓境,東域自己先亂了起來。

到了如今,已經再沒有翻身的可能。

“怎麽說也是老熟人,就來瞧瞧。”沈馳不在意的笑着回答。

“你今日放我走,就不怕我來日東山再起?”

沈馳兩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衣服,像是彈去什麽灰塵似的,“東山再起?”

“早點睡吧,夢裏啥都有。”

李染垂頭看着她和她冰冷的視線對上,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永遠也無法實現自己的抱負,除了看着她一步步走上高位之外沒有任何辦法,她既不會讓你死,也不會讓你執掌天下,只能碌碌無為的這麽活着,什麽也做不了。她滿眼都是這樣的話。

李染閉了閉眼睛,眼前像是出現了兩人還是好友時候的樣子。

他做錯了嗎?

再睜開的時候已經将心中一切思緒都壓下。

沈馳退後一步,笑盈盈的,“你大可以試試,但是我已經不怕你了。”

無論是溫齊光,還是李染,或者是長孫逝容,這書中的三位男主,摘掉濾鏡再去看他們,也不過是會犯錯的普通人。沒有什麽不可戰勝的。

李染抿着嘴唇,沒有說話,轉身就離開了,

“沈馳。”

沉靜的看着兩人的互動,直到李染離去,溫齊光才走了過來,竟然還能帶出一抹笑。

對于溫齊光,沈馳其實沒那麽多想法。說到底和溫齊光糾纏不清有怨恨的是沈思甜,而不是她。

“溫公子此去可是要繼承溫太傅的位置?”

溫齊光搖了搖頭。

即使尚且還有些收尾沒有做,但是溫齊光自然能看出來天下大勢已定,北域南域本就是她的,中央區在顧松筠的游說之下幾乎已經公開站在晨國這邊了。東域也是早晚的事,西域又向來閉塞,本就是部族為盟,有錢什麽都好說。

她處理的很好,他還有什麽可放心不下的呢。

“我想到處走走,多年籌謀,我對大陸諸國各域了如指掌,然而其實很多地方都從沒去過。”

“這樣也好。”沈馳知道,和李染全然的出自野心不同,溫齊光心裏其實也是真的有天下的,除了人有點過分的狠了些。他本身其實對權力并沒有什麽渴望。

上個輪回他打敗了李染和長孫逝容,卻因為造下太多殺孽而刺激了天極淵裏的大妖魔,導致大陸民不聊生,最後還是他親自領兵前往天極淵。那時候沈馳已經要出發前往青葉島了。後來隐約聽說敗的很慘,據說死無全屍。

溫齊光看着她那張嚴肅的的小臉,微微彎腰,“也是盯着你,如果這天下又走向了曾經的路,不論多麽艱難,我都會再回來的。”

猶豫了一下,他又問道,“沈思甜......”

“她以身祭天極淵邪氣,是當之無愧的英雄。”沈馳平靜的說。

在那一部分本來被抛棄的部分重新回歸斐殊的身體之後,國師大人的實力不可同日而語,加上成國漸漸發展起來,受氣運加持,斐殊身上的怨念在消退,重歸神位指日可待。只是妖魔殘魂到底歷經千年,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沈馳被斐殊護在懷裏,幾人和大妖魔戰成一團。

本不會贏的那麽輕易的。

是被吞掉的沈思甜僅存的一點神智,在關鍵時刻牽絆住了妖魔的動作。

他們到底是全部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我知道了。”

沈馳不知道聽到這件事溫齊光心裏是怎麽想的,畢竟這人其實以前一直不太瞧得起沈思甜。

不管他怎麽想,兩人緣分已斷,即使世上真的有來世,兩人也已成陌路。

“陛下,說起來怎麽沒見長孫逝容?”沈春回好奇的張望。

沈馳冷笑一聲,“就那厮,還想走,別想了,被我留下來打工了。”

那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家夥,放哪她都不放心。

“對了,斐殊大人幾日沒有出來了,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沈馳一愣,她最近忙的團團轉,倒還真沒注意到他。

不會出事了吧......

心下一急,急匆匆的帶着沈春回趕往斐殊那裏。

到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安靜異常,隐約的能聽見幾聲低啞的□□。

他不會又被怨念影響了吧!!

“在這裏看好。”

對沈春回叮囑之後,沈馳推門進去,屋裏一片昏暗。地上淩亂的散落着衣服。

“誰?”聲音啞的不成樣子。

“斐殊,是我。”

“......你別過來。”

沈馳心裏更涼了。

完了,看來真出事了。

沒有聽他的,沈馳直接走到床邊撩開了帷幔,然後被眼前的景象驚的僵住了。

斐殊露着上半身,腰上搭着他的玄色外袍,原本烏黑柔順的長發從發根上金色向發尾蔓延,頭上還冒出了白玉微光的角。

在沈馳的視線裏,他抿着唇微微偏開了一點頭。

“別看了,要重塑神軀。”垂着眸,神情恹恹。

“噗——”沈馳捂着嘴坐到他身邊。

“這是好事呀,”她幫他撥開額前汗濕的頭發,“會痛嗎?”

斐殊又轉過頭,眼裏閃過委屈,“痛。”

“放心吧,我會陪着你的。”沈馳溫柔的安慰他。

斐殊想了想,然後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的手指點在自己的唇上,“還是很痛。”

然後就直直的盯着她,唇角微勾。

沈馳頓了一下,然後刷的一下抽回手,整個人跳了起來,臉都紅了。

“斐殊!”又套路她!

斐殊坐起來,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怎麽的眼角竟然帶出了一絲邪氣,“明明在天極淵的時候膽子還很大。”

“那能一樣嗎!”沈馳那會是氣的,再加上着急。

斐殊起身,外袍滑落,上半身的黑色花紋已經消退了。他一點點的靠近沈馳。

“你幹嘛!”沈馳突然就有點緊張。

斐殊輕笑一聲,正要說什麽的時候,突然面色痛苦的蹲下身。

“怎麽了!”沈馳也顧不上許多,趕緊走到他身邊。

他劇烈的喘息着,手緊緊的捂着自己的心髒。

在沈馳的眼中,那頭本來還省下一半的黑發瞬間被金色覆蓋,柔軟細長的發絲鋪開在地面上像是撒了一地的陽光。

他驟然将她抱緊,帶着低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想騎龍嗎?”

沈馳:啊?

下一秒,斐殊的身體上溢出了金色的光芒。

一聲龍鳴響徹整個天玄大陸。

一道金光直沖天際,然後又化為金色的光斑雪一般慢悠悠的從天際降落。

“那是......那是......”

雲晨的百姓顫抖着看着遨游天際的被金光包圍的龍,跪伏在地上。

“天佑晨國!”

顧若安站在白石宮門口,仰頭看着天上,好一會才微微的笑出聲。

天命所歸。

沈馳坐在龍背上,狠狠的揪了一下他的角。

“就知道逗我玩!”

然後自己也悄悄的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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