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色*降臨,天上除了一輪月亮清輝依舊,很難再找到千年以前夜空的痕跡。星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七彩迷離的霓光。
S城最高的一棟大廈之上,離月亮最近的地方,絲絲縷縷的光華交纏瀉下,沿着無形的軌跡進入一張薄唇,一張淡色薄唇,光華成珠流轉于唇齒之間,轉而進入另一人嘴中。
韓繼之胸口一個血窟窿開始生骨生肉,心跳漸漸變得有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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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版頭條:傳奇木偶師韓震死于祖宅,死因成迷!
韓家祖宅守門人于昨夜十點在一間廢棄的屋子發現大師韓震的屍體,經警方調查韓震是窒息而死,但是法醫在韓震氣管內并沒有發現異物,而且韓震沒有相關病史。從現場來看,有一塊地面相較其他地方異常幹淨,警方懷疑有人清理過現場。經專家勘探,地面曾經有大量血跡,但是韓震身上沒有任何傷口。據悉,昨夜六點韓震與其孫韓繼之一起進入祖宅,警方懷疑血跡是韓繼之的,初步斷定這是一場謀殺案,韓繼之生死未蔔,案情還在進一步調查中。希望警方能早日找到韓繼之,讓我們為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祈禱。
圖:案發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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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攙着韓繼之走在陰暗逼仄無人的小巷,兩邊是散發陣陣惡臭的垃圾,垃圾堆中突然蹿出一只野狗,眼睛發出幽幽的綠光,吓得顏子钰跳起一把抱住韓繼之的腰,白色長袍掀起一角露出白皙的腳丫。這是天性裏帶着的畏懼,改不了。
韓繼之被顏子钰突然抱住,胸口連帶承受不住地滲出些血來,疼得他抽了口涼氣。
顏子钰連忙松了手,攙着韓繼之可憐兮兮道:“官人,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你……赤足沒事嗎。”
“沒事啊,我喜歡赤着腳,更接近大地嘛,雖然現在都沒什麽觸覺了。”
韓繼之笑笑,捂着胸口走到牆邊,撕下牆上一張破舊的傳單,費勁道,“診所就在前面了。”
韓繼之說的診所是一家黑診所,從路上遇到的一個小混混口中得知的,是附近最好的一家黑診所。那混混說完就跑了,像見到鬼似的。也是,韓繼之襯衫上的血都可以擠出一盆來了,旁邊還有一個奇怪的穿着白袍的長發男人。
診所的燈光昏黃不定,韓繼之有點猶豫,還是走了進去。
醫生是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叔,牙根咬着根沒有點燃的煙,撩起韓繼之的襯衫,瞥了眼他的胸口,聲音含糊:“傷口不致命……”
“爸,你把煙拿了好好說話行不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端着一盤醫療工具白了醫生一眼。
醫生将煙吐掉,又仔細看了看韓繼之的胸口,口齒清晰道:“縫幾針就行。”
顏子钰湊上來,好奇道:“我能看你們怎麽縫嗎?”
“随便看。”少女笑道,“你在cospaly什麽?”
顏子钰哪裏知道什麽“扣死配累”,于是撓了撓頭“嘿嘿”兩笑,混過這個話題。
徹底止血和清創後,醫生開始縫合,顏子钰在一邊啧啧稱奇,韓繼之疼得都快麻木了。
完畢,醫生沖顏子钰一伸手:“五百元。”
雖然不知道“元”是什麽,但是猜到是要給錢了,自己是沒錢啦,顏子钰無奈地攤開雙手,搖搖頭。
韓繼之掙紮着起身:“我們身上沒帶錢,但是我可以打電話叫人彙錢給你。我是仙緣木偶創始人韓逸的兒子,韓繼之。請相信我們。”
醫生皺眉,少女一把抓住韓繼之的手,滿臉驚喜:“你是韓先生的兒子?那我們醫藥費不要了,你能不能讓你爸再給我做一個木偶?我叫蘇英,一個星期前我求韓先生替我做一個真人木偶,韓先生做成後給我沒一天,木偶就半夜消失了……”
韓繼之猶豫道:“父親這幾天不在,不過我可以替你做。”
蘇英有些沮喪,放開了韓繼之的手。
醫生執了一根煙,盯着面色沉穩的少年:“你做的怎麽樣?跟你爸比。”
未待韓繼之開口,顏子钰搶道:“他制作的木偶可逼真了!簡直跟真人一樣,不信,你們可以讓他現場做一個嘛。”
于是韓繼之花了十分鐘草草地做了一個木偶,父女倆暫且相信他的手藝。
韓繼之:“在制作之前,我需要了解木偶原型的生平。”
“韓先生之前也這麽說。”蘇英點點頭,“他叫小狼,于1990年10月3日6時出生,他母親難産而死,他父親酗酒而死……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看人的時候微微眯起顯得十分有魄力,他喜歡漫無目的地游蕩,經常偷東西、打架,每次打架都像豁出命一樣,一開始他經常來我們診所接骨、包紮、縫線,他從來不喊疼,有一次縫線時他還在對我笑,後來他就來的少了……”
少女津津有味地說着,她似乎對小狼十分傾慕,說到“偷東西、打架”這樣消極的字眼她眼中都閃爍着崇拜的光芒。
“他是出車禍死的。”蘇英的語氣驟然沉下來,“是呂天戈撞死了他,我親眼看見了。”
蘇英拿出小狼的照片,像是在巷子裏照的,昏暗的路燈下他微微擡頭,手中夾着香煙湊到嘴邊,一雙眼睛微微眯起,眉間透着戾氣,然而他眼睛下面一枚褐色淺痣又顯露一絲異樣的妩媚……
像極了,或者根本就是,呂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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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快訊:韓繼之被警方找到,原系被綁架逃脫而出,其叔韓謙将其接回A城,其父韓逸自始至終未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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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麽?”
“我是妖。一千年前韓軒将我的三魂七魄引進這具木偶身子裏,後又将我封印,只有韓家人的血才能解開。官人,你給了我心頭血。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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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木皮高光工藝處理的貴重音響微微震顫,華麗敏捷的《春之聲圓舞曲》旋律悠悠回蕩在房內,簡潔鋪就的實木床上淩亂散着大堆衣物,一側擺放的穿衣鏡前一人随旋律扭動着身軀,粉唇皓齒間斷斷續續跟着哼唱,一雙纖長白皙的手靈巧地解開襯衫黑曜石般的紐扣,精巧鎖骨、光瑩胸膛、平滑小腹漸次露出,抽臂,将襯衫扔到床上,又挑了件白色短袖套上,正好卡在腋下的時候,浴室的門打開了。
剛洗完澡的他臉色比平時柔和一些,烏黑短發也不似平時的順貼,根根翹起沾着晶瑩的水珠,唯獨一雙黑沉的眼眸依舊點塵不驚,視線與顏子钰稍接觸便移開。
雖然兩人都是男人,但是顏子钰那短袖卡得卻是個尴尬的地方,胸前兩粒尤其引人注目,突兀便生一種暧昧的氣息。顏子钰下意識去看自己裸*露的胸膛,讪讪一笑後将短袖拉下來,傻笑着看韓繼之走近。
他走得近了,太近了,溫熱的氣息撲在他的頸間——雖然他寄生于木偶中他仍能想象到這種感覺,他走到他身後,一只手挨着他的脖頸,他想象,他的手該是冰涼的觸感,挨着他的脖頸,骨節分明的有力的手一把掬住他的黑發,将他的長發從衣物中解放出來。
“頭發塞在衣服裏不難受嗎?”韓繼之似笑非笑,嘴唇貼在他的耳邊低語,雙手則呈現出一種環抱的姿勢,胸前背後只留有一點餘地,恍惚是要親上他的耳垂。
韓繼之這狀态有些奇怪,難道是被他的美色迷惑了?顏子钰一個退步拉開兩人過近的距離。
“呃……謝謝,我是木偶身子,沒感覺的。”顏子钰撓了撓頭,目光不自然地看向被他弄的一團糟的床,兩步蹿到床側邊收拾衣物邊道,“官人莫要生氣啊,我只是看這些衣物新奇想穿着試試……沒想到一千年後人們的品位變了這麽多……”
“沒關系,這些衣服都是買給你的。”仿若之前奇怪的氛圍沒有出現過,韓繼之和顏子钰一道收拾,“我明天要上學,你是想呆在家裏還是跟我一起去?”
“當然是跟官人一起啊。”顏子钰嘻嘻笑道,“我可以變成一個小木偶人,這樣官人就可以時時刻刻帶着我了。”
“……嗯。”
此時《愛的協奏曲》小溪般的旋律靜靜流淌,韓繼之垂着眼,手指靈活地折疊柔軟的衣物,半晌開口:“你知道血魂石、血魄石是什麽嗎?”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有這麽個傳說。傳說一萬年前人、神、魔三界大戰,血流成河,怨氣沖天,一石凝聚天地靈氣、融合孤魂野鬼于血河中蘊育而生,即血魂石,其中人魂尤不安分,總是挑起與神魂、魔魂之間的鬥争,于是血魂石幹脆分裂出另一塊石頭,專門承載人魂的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即血魄石,于是人魂從此安分下來。原本人死後,三魂離體各有歸屬,七魄因三魂離體都會消散,但是血魂石是天生寶器,可以吸引人的三魂,于是七魄便不會消散,據此可以利用血魂石與血魄石留住一個人的三魂七魄,将之引入他物體內,這樣便可以達到某種意義上的永生。”
“那麽,如果血魂石、血魄石分裂了呢?會發生什麽?”
顏子钰一怔:“分裂?官人體內有仙石碎片,難道官人感受到什麽了嗎?”
“我從小能感受到一種遙遠的歸屬,那是歸屬于一個整體的感覺。但是最近我感覺那種感覺塌陷了,隐隐約約有好幾根線牽連着。我懷疑仙石已經分裂了。”
“分裂的話……也不會發生什麽吧?”顏子钰一笑,“畢竟官人體內的仙石碎片是出生時就帶着的不是嗎?仙石早就不是完整的了,也沒見發生什麽。”
眼珠子滴溜一轉,顏子钰雙手撐着床沿,頭微微擡起,黑亮的眼眸定定地看着韓繼之:“官人要把仙石找回來嗎?如果找回來了,官人能不能幫我換個身子?木偶身體實在是太難受了。”
韓繼之盯着顏子钰的眼睛:“好……”
“官人真好……”顏子钰一下撲到韓繼之懷中,在他胸前蹭了蹭,“那我們從那個小狼開始調查吧,伯父伯母消失、仙石消失、小狼木偶消失,這其中肯定有什麽關聯。而且官人還有對仙石的感應,這樣我們找起來就更容易了。”
韓繼之不自覺擡起手,頓了頓,手掌滑過一個流暢的弧度放在顏子钰頭上,輕輕揉了揉他的發,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你本人的眼睛是棕色的嗎?”
顏子钰怔了怔,随即羞澀一笑:“對啊,官人,我給你托夢時的形象就是我修煉的肉身形象啊,好看嗎?”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