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非毒這個名字是否有什麽含義?”

“七魄有名: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分別對應喜、怒、哀、懼、愛、惡、欲。血魄石碎片……非毒……愛……小狼木偶……似乎能對應起來了。”

“将仙石碎片放入木偶體內便能賦予其生命嗎?”

“應該不是吧,首先木偶的制作應該要達到官人做出的程度,賦予木偶初步的靈魂,其次将仙石碎片放入木偶體內使其發生效力需要深厚的法力……天地靈氣稀薄的今天,妖魔鬼怪都快消失匿跡,衆多神靈失去凡人的信仰都隕落而亡,凡人修行少之又少且極難成就,誰能有如此法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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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是陶然逝世十周年紀念日,陶然紀念館門前停着一溜豪車,人們平時來只要在門口付錢即可進,這一日只有拿着門票才能入場,門票分發有數量限制,價錢也被拱到了一定的高度,普通人很難搶到,因而來的人多數是些名流。

由于門票只有一張,顏子钰只能縮小成拇指大小扒在韓繼之口袋邊上當裝飾。

“官人,感受到非毒的聯系了嗎?”

“沒有,但是上一次在這裏感受到的另一股聯系依然在。”

“應該是和陶然木偶有關系吧?陶然對應的是‘喜’,所以它應該是屍狗吧?”

“應該吧。”

韓繼之走進陶然紀念館,館內看得出花了些錢財布置,正中放着陶然木偶,不過蓋着紅布,顯然範曉偉想要給大家一個驚喜。

等人陸續來得多了,範曉偉将大家集中在陶然木偶前,激動地拉着紅布一角:“各位,為了紀念我的妻子,喜劇大師陶然,我專門請仙緣木偶重新制做了一只真人木偶,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喜歡這只木偶,因為我更喜歡看我的妻子開心的樣子,想必欣賞我妻子喜劇表演的各位也是這麽想的,現在,大家請看……”

範曉偉将紅布拉下來,露出韓繼之制作的陶然真人木偶,一個含笑的優雅婦人,眉梢眼角都做得十分逼真。

衆人贊嘆:

“好漂亮啊!”

“不錯啊,跟以前那個比,以前那個感覺都舊了,是該換個新的了。”

“陶然大師還是更适合快樂的表情。”

“好懷念啊,我回去要再看幾遍大師的作品。”

“我倒是覺得以前那個更好。”一個黑袍女子靠近韓繼之,頭巾、面紗、墨鏡将她的臉遮得嚴嚴實實,視線透過墨鏡落在韓繼之臉上,聲音略顯僵硬,“聽說陶然生前一直被抑郁症所困擾,之前那個才是真正的她,不是嗎?”

韓繼之“嗯”了一聲。

黑袍女子收回視線滿意地笑了笑,轉而看向範曉偉,範曉偉正跟一個參觀者交談,眼見兩人談完了,女子走了上去。

“好奇怪啊,那個女子。”

“它是屍狗。”

“什麽?官人感受到的另一股聯系就是它嗎?

“嗯。”

“它要幹什麽?”

顏子钰緊緊地盯着女人的一舉一動,耳朵豎起,準備聽兩人的談話。

黑袍女人走到範曉偉面前,默默地盯着他看了許久,範曉偉假裝咳嗽兩聲以掩飾心中突然湧現的不安:“你也是陶然的粉絲嗎?”

“不是。”女人揭開面紗任其飄落在地,然後摘下墨鏡挂在領口,聲音語調平緩,“我是陶然。”

範曉偉瞬間打了個寒顫,随即強笑道:“別開玩笑了,不過你打扮得挺像的。”

“是嗎。”女人笑了笑,戴上墨鏡,轉身,範曉偉松了口氣,下一刻,女人的手已經穿入了他的心髒,接着,沾滿範曉偉的血的手又穿進了她自己的胸口掏出一顆血紅的石頭,鮮紅的血液染上鮮紅的血石,分不清哪個更紅些,女人直挺挺倒落在地。

其餘的人沒有看見,因為顏子钰第一時間發動了幻術并變回原形将那塊石頭拿在手中。

“官人!”顏子钰拿着沾着血的石頭,自己的手亦被染得一片血色,腳下全是範曉偉心髒處噴湧而出的血,濃重的血腥氣味中他欣喜喊道,“是仙石碎片!”

一個人的心髒怎麽能噴出這麽多血呢?

韓繼之下意識想到自己的胸口,那裏有一條拆線後留下的疤痕,皮肉完好,完全想象不出那裏曾經被人用匕首攪爛過,那裏也曾噴湧出大量血液。

他走近範曉偉,範曉偉還殘留一點神志,帶着窟窿的胸口劇烈起伏,眼神渙散,說出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她知道……她來報仇了……”

“收回幻術吧。”韓繼之走回人群中,顏子钰縮小回到韓繼之的口袋。

死人現場突兀暴露在衆人眼中,有人尖叫起來,一陣騷動。

一個六十多的老人突然沖上來,跪倒在屍狗身邊,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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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城新聞報道:今天早上九點四十分,陶然紀念館內發生一起命案,陶然的丈夫範曉偉被一個人為操控的真人木偶所殺,在場的所有人都說他們沒有看見木偶殺人,等他們反應過來人已經死了,根據攝像頭拍下的影像則印證了這一點,警方懷疑這是一場精心預謀的殺人案,嫌疑人陶然之父被問話,據他所說,範曉偉為了繼承陶然的財産曾利用其抑郁症将陶然殺死然後将其僞裝成自殺,而如今範曉偉之死是上天的報應。警方在進一步證明陶然之父說辭的真實性,如若當初陶然之死真是範曉偉所為,則殺死範曉偉的嫌疑人可能進一步擴至陶然的狂熱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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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屍狗。主人賜予我新的生命與名字。

十年前主人制作出我,給了我一雙憂郁的眼睛,我用這雙眼睛盯着來來往往經過我面前的參觀者,沒有人察覺到我的注視,因為我的目光是空的、木的、死的。範曉偉也沒有察覺到我的注視。

在我混混沌沌的記憶中,範曉偉是我的丈夫而且我很愛他,所以比起其他參觀者我更傾向于看着他,盡管我見過他的次數很少。

我在陶然紀念館裏一動不動地呆了将近十年,我本以為我将永遠待下去直到我被時間侵蝕殆盡,但是主人找到了我。

他将一塊石頭放進我的胸口,很難說一開始是什麽感覺,木偶是沒有感覺的,但是我感覺到胸口的重量,一股喜悅之情迅速充滿我的全身又迅速消失,我的記憶變得越發清晰,我才發現原來我很不開心。

原來我記憶中最重要的幾個人都不愛我,與我斷絕關系的父母以及陪我到最後的丈夫。不過這也沒關系,畢竟原來的我早已死了。

雖然知道範曉偉不愛我,我仍然喜歡盯着他看,主人教會我如何使用肢體,所以我可以不用等着他來而自己去找他了,我的肢體,它們不僅是漂亮的裝飾,還很好用。

我一直偷偷尾随他,盯着他,他去餐館吃飯的時候,他和朋友唱卡拉OK的時候,他找女人的時候……主人不允許我出現在範曉偉眼前,所以我只能偷偷看着他,我喜歡看着他。

第九天,範曉偉得知了我離開陶然紀念館的消息,他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我,選擇重新定制一只木偶。

我問主人:和主人比韓繼之制作木偶如何?

主人笑着說:他比不上我。他制作的木偶是顧客口中虛幻的木偶,我制作的木偶才是真實的真人木偶。

我放下心來,韓繼之制作的那只木偶其實是個冒牌貨,我才是正品,因為我有陶然真正的記憶,我很感謝主人,主人制作我時為了調查我的死因肯定花費了不少精力。誰也無法取代我。

這一日是我死去十周年紀念日,主人給了我一張門票,我很開心,主人終于允許我出現在範曉偉眼前了,雖然僅限于他一人眼前。

我将自己的面貌隐藏好後來到陶然紀念館,我真的很想跟我的丈夫面對面說幾句話,我生前那麽愛他。

我走到他面前,卸下我的僞裝,他很害怕,我并不想吓着他,紀念館內人太多了,萬一被看到就不好了,會惹主人生氣的,要不下次等他一個人的時候再跟他好好說說我的事吧。

我準備離開,但是下一秒我就将我看似柔軟實則堅利的手插*進了我丈夫的胸口。

這不是我想做的,真的,我生前那麽愛他,盡管曾經是他殺了我。

我的肢體開始不受控制,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控制着我,我又将我的手插*進了我自己的胸口,掏出我的生命之源,那顆血紅色的石頭,真紅啊……

意識轟然塌陷,我倒下的那一瞬間竟然看到了我的父親,他已經很老了,跟旁人談着什麽,臉上帶有笑容,是來看我的嗎……我已經沒有機會問了。

我不是屍狗,不是陶然,我只是一只牽線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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