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月26日,星期四,晴
今天有個很面生的同學找到我,說他星期五有事和女朋友去不了電影院,所以想半價賣給我兩張電影票,一開始我覺得有些奇怪,怎麽偏偏找上了我,轉念一想,颀和我的情侶關系在學校還是挺多人知道的,賣給我好像也說得過去。
我本來不想要的,但是一想到颀最近和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我還是買了,既然他想不到主動約我出去,那麽只能我主動了。
PS:這部電影是呂天戈演的,是一部愛情喜劇,我很期待。
9月27日,星期五,晴
放學後颀本來要早早回家,我好不容易說服了颀陪我去看電影,颀陪我吃晚飯、逛街,等20:00電影開場,誰知道到了電影院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衛衣連帽的奇怪的男生,跟颀說了幾句話,颀說他有急事就匆匆離開了,他沒說他還會不會回來,所以我等了很久,等他回來和我一起看電影,或者等他給我打個電話說他不和我一起看電影了,但是他都沒有,我等到22:00,期間給他打了三次電話都無人接聽,我突然有些心灰意冷。
颀不愛我了。
也許他從未愛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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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把王颀引開好取除穢的仙石碎片,顏子钰假扮萊恩學校的學生賣給王颀的女朋友兩張電影票,次日19:50顏子钰施展幻術掩蓋了韓繼之的身形,韓繼之來到阆苑D棟702戶門前,摁響了門鈴。
除穢以為是王颀提前回來了滿臉笑容地将門打開,看到是韓繼之臉上的笑一下子斂下來,聲音冷硬:“請問你找誰?”
“我找王颀。”
“他去看電影了。”
“沒關系,我可以等他……我能進去嗎?”
除穢想了想,讓韓繼之進屋了。
“阿姨是王颀的……”
“我是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不是三年前……”
“哦……我是他的繼母。”
“這樣啊,伯母好,我來找王颀是為了做一個調查問卷,不過如果是伯母的話,應該也知道一些相關的事情。”
“什麽事?”
“我想做一個關于木偶的調查問卷。”韓繼之盯着除穢,“聽說王颀在他母親死後在仙緣木偶定制了一個真人木偶,我能看看嗎?”
除穢眼中閃現戒備:“抱歉,那個木偶消失了。”
“它也消失了嗎?這是我聽說的第三個木偶消失的消息了,消失前木偶都是死的,但是消失後木偶都活過來了,還回到了它主人的身邊,伯母對此有什麽看法嗎?”
“……誰知道,也許它們是被上天選中的幸運兒,上天給予它們生命,讓它們回到親近的人身邊,是給活着的人的補償。”
“那麽你呢?”
“什麽?”
韓繼之緊緊盯着除穢:“你回來是為了什麽?讓你活過來的那個人讓你回來真的只是讓你補償你的親人嗎?”
“原來你知道我是誰。”除穢撩了撩一頭披散的頭發,避而不答,“我想我也知道你是誰了。”
韓繼之細細思索除穢的話,追問道:“我想知道我父母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
“你心裏不是早有答案了嗎?”除穢嘲諷地笑了笑,“你父親就是創造我們并賦予我們生命的人啊,你母親的話……她跟我們一樣……不過就是個牽線木偶罷了。”
“讓你們的生命之源起作用需要強大的法力。”韓繼之皺眉道:“我不認為我父親具有如此法力。”
除穢訝然一笑:“看來你已經知道很多事情,我可以确定的是,你父親,我的主人,确實具有強大的法力。”
“……我父親的目的是什麽?”
“目的?主人是個好人啊……想讓我們改變自身的命運呢。”
韓繼之見除穢話語中似有諷刺之意,問道:“怎麽改變?”
除穢沉默,沉默間空氣中似有寂寞況味,突然門鈴響了,除穢走到門前通過貓眼看了看,回過頭沖韓繼之一笑,笑容蒼涼:“看着吧,馬上就要改變了……”
除穢打開門,像往常一樣刻意壓低了僵硬的聲音盡量讓聲音顯得柔和:“颀,回來啦。”
“媽,沒事吧?”王颀的聲音很是焦急。
“沒事……”除穢抱住王颀,拍了拍他的背,“很快就沒事了……”
除穢柔和的聲音剛落,王颀喉嚨中突然發出絕望的嘶吼,随即湮滅,堅硬的頭顱沒有活力地搭在除穢的肩上,韓繼之沖上去才發現王颀的背部已經出了一個巨大的血窟窿。
“不用你動手,我自己來,我自己來……”除穢一邊低語,一邊神經質地笑着,将自己體內的仙石碎片掏了出來,轟然倒地。
顏子钰迅速從韓繼之口袋飛出來變成原型将仙石碎片吞入口中,一邊施展幻術,一邊拉起韓繼之就跑:“官人,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
路邊風景在快速奔跑中變成無意義的抽象的線條,秋夜的涼意襲來,韓繼之的身體突然由內而外打了個冷顫。
“已經夠遠了,不用跑了。”韓繼之突然停下來,走到不遠處的電話亭撥打了當地的報警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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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城早間新聞報道:昨夜二十點十九分警方接到匿名報警電話,在阆苑D棟702戶發現一名死亡青年,旁邊倒落一個真人木偶,據法醫判斷,青年是被木偶刺穿背部而亡,木偶胸口有一個窟窿,與四天前陶然木偶殺人事件情景相同,疑是同一人作案,木偶胸口很可能安放了讓木偶動起來的裝置,警方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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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我曾經想過在我母親懷中死去,沒想到三年後我如願了。
死前的劇痛只有一瞬,更讓我痛苦的是母親,不對,是它的眼神,夾雜着痛苦和解脫的眼神。
我知道它擁有母親重要的記憶,它幾乎和我母親一樣,但是又有細微的不一樣。
它對我很好,就如同曾經母親對我很好。
也許是因為想到我從小離開父親,母親對我是加倍疼愛,到了溺愛的程度,而我将其視為理所當然,十分不珍惜甚至有點厭惡。
到我十五歲那年,我對母親的厭惡到達了頂點,那是我人生中最昏暗的一年。
那時也是我最叛逆的一段時期,我染發、打耳釘、打架、逃學……我變成了一個小混混,自以為自己很酷的小混混。
母親一如既往地溺愛我,我染發、打耳釘,她說很好看,要跟我合照;我打架,她幫我報散打班;我逃學,她跟學校解釋說我學習壓力大……一切的一切,她都放任我,包容我。
我變本加厲,開始吸毒。
毒品真是一個沾不得的東西,自以為自己有可以控制毒品的意志,結果被毒品害得人不人鬼不鬼。
一開始我是偷偷在吸,後來實在沒錢了我就找母親要,很快母親就發現了我在吸毒。
這次她沒有縱容我,她試圖勸我戒毒,我受夠了毒瘾發作時的那種無力感,也想戒毒。
我毒瘾發作的時候,母親就将我綁在床上,看我實在忍不住就給我比先前一次少一點的量,這樣一點一點減去我吸毒的量。
我感覺我很快就能戒毒成功了。
那時我和母親的感情似乎更近了一步,我開始體諒母親,開始認真上學。
然後我認識了錢雯。
錢雯是一個很清秀、幹淨的女孩,我在圖書館見到她,她一個人靠窗坐着看書,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靜谧的美好。
我開始追求她,和她在一起時我能感受到心靈的寧靜。
也許是愛情的力量,我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越發想早點戒毒成功。
我把我戀愛的消息告訴了我母親,那時我是真心想和母親分享我的喜悅。
這是我做錯的第一件事。
當時我以為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發展,我沒有察覺到母親偶爾閃過的陰郁的神色。
我的毒瘾突然又變得兇猛起來,一開始我以為這是正常的戒斷反應,後來我漸漸發現不對勁,當我發現母親給我換了一種依賴性更強的毒品時,我的毒瘾已經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我質問母親,母親平靜地說她不想讓我被別人搶走。
我試過離家出走,但是毒瘾牽制着我,到最後我還是不得不求助于母親。
就這樣,我在毒品的渴望中越陷越深。
錢雯是我當時唯一的精神支柱,但是母親以毒品為要挾不讓我見她,我偷偷見過她一次,被母親發現了,她開始囚禁我。
我越來越憎恨母親,并且恐懼着她,我開始想對付母親的策略。
我在母親的咖啡中偷偷加了毒品。
這是我做錯的第二件事。
我的想法是等母親也染上毒瘾,我便可以趁她毒瘾發作時拿走她所有的錢,掙脫母親設置的牢籠。我已經想好了,我會主動去戒毒所戒毒。
母親如我所願染上了毒瘾,但是她戒備心很重,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有一次我和母親的毒瘾一同發作。
毒瘾發作時會産生嚴重的幻覺,自己構建的虛幻的極樂世界裏什麽都有可能出現,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我十三歲第一次遺精,母親對我說那是男孩子發育的正常現象。
我十五歲破處。
等我恢複意識我才知道我做了什麽,我厭惡自己,更厭惡母親,發自內心的厭惡。
母親可能突然醒悟了,她又開始幫我戒毒。
然而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什麽都發生了,只要母親在,我就看不到人生的希望。
越是不想想這件事腦海中越是容易浮現這件事,甚至會引起我的欲。
我的欲是龌龊的,我沒有辦法再直視我母親。
那時我的世界觀已經徹底扭曲。
我想要母親消失。
我在母親毒瘾發作時給了她過量的毒品。
這是我做錯的第三件事。
母親死了,如我所願。
我假惺惺地拜托仙緣木偶給我定制了一個母親的真人木偶,它就此誕生,我将它放在角落裏。
沒有人懷疑到我頭上,我的生活似乎步入了正軌,然而母親的陰影一直在我腦袋上空盤旋。
我戒毒成功後開始奮發向上,別人看我外表光鮮亮麗,其實我的內裏已經腐爛了,腐爛的沼澤中漸漸開出一朵畸形的花。
我開始無比懷念我的母親。
我想母親真的很愛我,其實我也很愛我的母親。
和錢雯在一起已經不能讓我的心平靜了,只有看到它時我才能平靜下來。
然後它消失了,我很狂躁,什麽事都辦不好,于是我想拜托仙緣木偶給我重新定制一個母親的真人木偶。
然後它回來了,會動會笑,會給我做飯,就像曾經我的母親,我珍惜與它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它殺了我我不怨它。
死在它懷中已是我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