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帥哥美女——”打趣的笑意從頭頂上方的陽臺悠悠飄出來，驚得我一個立正、仰頭，就想把杜梅摔出去。一對中年夫妻站那，男人居高臨下打量着我們，表情沉默無法揣測。女人打扮頗為年輕時髦，又見風韻成熟，妝容妖嬈，臉上展露歡顏笑意。

“媽，你又淘氣了！” 哦，她媽，啊——她媽！（幸虧我沒把她女兒摔出去）

麻溜地小雞嘬米“阿姨好，叔叔好。”

“小朋友你也好啊，快上來吧，人都到齊了，可以開飯咯。”說完，嬌滴滴地摟着他老公手臂進去了，倆人感情顯得極好。

喲，高瘦矮胖都在呢，還有May姐。杜媽媽和阿姨上廚房整菜去了，杜爸爸的玻璃茶壺裏咕嚕咕嚕沸騰着紅色的液體不知什麽鬼，正給這仨人一杯一杯地倒。杜梅把我安插在她爸旁邊，跟那三只簡單的打下招呼就一溜煙跑廚房去了，他爸給我整了一杯茶，言簡意赅“這茶對身體好。”

我接過來點頭如搗蒜“謝謝叔叔，謝謝叔叔。”真是緊張死我了。

他又從面前的煙盒裏抽出兩支特供煙，看看May，看看我，那手就懸在半道上，估計在尋思這倆T抽不抽？其實我也在尋思要不要接，女孩兒抽煙畢竟給長輩印象不太好，可是不接吧，人家手已經遞出來了。算了，裝什麽賢良淑德大尾巴狼！接！

May姐這點比我強，她顯得怡然自得，接過來就點上抽了，還說了句“好煙。”我放在茶杯旁沒敢碰。高瘦和矮胖見狀笑得很鬼祟，打趣我倆的聲音一點也不見小“兩位女婿好好表現哦。”我一口茶堵在喉嚨口差點沒朝那二貨噴過去。

知道和說出來的感受是倆回事！我知道杜梅已經出櫃了，問題是她家庭氛圍要不要這麽OPEN？我有點适應不了。當下瞧杜爸爸臉色倒也沒異樣，心安下來，May的目光撞上我的，這次不約而同地酷酷轉開。

杜爸爸作為主人可能想活躍下氣氛，于是提到了最傳統的話題——問我做什麽工作的？May的酷勁過渡為一臉看好戲，高瘦和矮胖也靜靜地呷茶，我心态很坦然，問什麽答什麽呗，我的工作又沒見不得光。杜爸照着我的話又繼續衍生問了兩三個，他說話的時候态度很溫和，一點也沒讓人感覺不舒服，我覺得和他聊天挺OK的。

然後杜媽媽就喊大家上桌吃飯啦。

七個人，簡直趕上了滿漢全席的标準，我平時飯量不錯，那天氣氛詭異，吃得我都快劈叉了，主要是杜媽媽的小眼神，貌似不經意地掃過我一個來回，兩個來回，三個來回，趕上我要奔潰的時候，她雙手合十，笑眯眯地問我“呀，樂謹，你有女朋友了嗎？”

“……”這話頭起得，還不如繼續笑呢！

“阿姨不是老派的人啊，阿姨思想很開化哦，我知道你們都是喜歡同性的嘛。”杜媽媽還在循循善誘，她很想知道答案的樣子，好像不是随便問問。

被一竿子打翻的高瘦和矮胖頓時齊聲尖叫“阿姨我不是啊！”

一記怪異的眼刀甩過去“得了吧，我懂你們。”倆人頓時像吞了死蒼蠅，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們這仨只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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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人問我這類問題，十天半個月就要被問個三四回，對象是杜媽媽，我忍住沒翻白眼“還沒有。”

杜梅在底下踢了我一腳。

我五官扭成一個無辜的形狀，盯着杜梅，我說錯什麽了？？

杜媽媽那聲‘哦’婉轉得如同山路十八彎，意味深長的眼神在我倆之間掃來掃去“那一定很多女孩子追吧，喜歡什麽樣的啊？阿姨給你介紹對象哦，阿姨認識很多漂亮的女孩子。”

話題比較棘手又必須回答的時候，我有個習慣性動作，會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夾住上唇的倆瓣再松開，思考着如何回答別人的問題“這個嘛……”

杜小姐在底下又踩住了我的腳。

“算了，阿姨，不麻煩了，單身挺好。”

杜媽媽笑了，那眼神是柯南版的‘我已看穿一切’。

萬年不吭聲的杜爸爸見狀來救場，大概覺得這頓飯氣氛過于詭異，于是接走她老婆的話茬，扯着May聊近日的行業峰會如何如何，May儒雅又從容地回應着。他倆也聊的挺好，像女婿跟岳父，聊得其樂融融，就是我看着有點傷心。

幾句話聊完，May姐一個眼神飛過來，朝我不懷好意地笑來着，我瞪着她，笑P

“樂謹，你不要不好意思，讓阿姨給你介紹幾個嘛，她認識很多漂亮女孩子。”得，又撿起之前的話題。她那小算盤打得我能不清楚？

我看着她，一本正經“也不用那麽麻煩阿姨，我看你就挺合适的，咱倆湊合湊合過吧。”

她幾乎沒有思考地給了我一個“滾！”

杜梅還在那裏又笑又打我，我白眼都快翻到屋頂上了，一個女孩子家家，老是動手動腳成何體統？

杜媽媽說“我認識的所有女孩子都沒有我家寶貝漂亮（哪來的自信啊），你倆明顯都是一橫一豎（T），又都單身，要不……？”行話都懂，太厲害了，我簡直要震驚于杜媽媽的開化程度了。我家老太太要是能趕上一星半點，我做夢都得樂醒。

“我對杜梅的真心，阿姨您肯定是早知道的，我都堅持這麽些年了，不用再考驗我了吧？”May的表态速度快趕上火箭筒了。

杜媽媽的眼神最後落到我身上。

我左躲、右閃，她還是看我。

于是全部人的目光也随着她看向我。

我抵死不表态。

杜梅溫柔地笑笑，開始朝我跟前的玻璃杯裏注酒，直至紅酒杯滿“喝吧，喝完了好說話。”背地裏偷着摸着把手伸我腰上，使勁一擰！我只覺得兩眼發黑“我追！我保證追還不成嗎？！”

伴着香槟和禮炮，好不容易挨到五彩斑斓七層的彩虹大蛋糕送上來，杜小朋友甜甜美美地許了個願望，我以為這事就翻過去了，吃完蛋糕誰還記得我剛才保證了什麽，再說那屈打成招的保證也能做數的？哼！反正我不服。

她媽問“寶貝呀，你許了什麽願望，告訴媽媽哦？或許媽媽可以幫你實現哦。”我才知道，這成人母女間的對話可以幼稚到這種程度，杜小姐今年都25了，她媽還喊她‘寶貝兒’，驚起我一身雞皮疙瘩。

杜梅趴她媽耳邊悄聲說，說完眼神觑着她媽“你能幫我實現嗎？”

杜媽媽看看我，又扭回去，拍着胸脯，特胸有成竹“事在人為嘛。”

我心想又關我什麽事啊，不是，你好好許個願，不會把我下半生也搭進去了吧？能不能征求我意見？想想，她本人好像沒這習慣！

吃完蛋糕，我想是不是就該送禮環節了，手放在單肩包上正準備拉拉鏈。杜媽媽拿了一張大毛毯出來，往地上一鋪，少女心的說要玩真心話大冒險！她在網上買了一套，叨叨着家裏平常沒人陪她玩，今天人多熱鬧大家一起玩。

我放在拉鏈上的手又收回去了，無力感深深籠罩着我的心。我說我不來的……你偏要我來……

May一副好呀好呀哄丈母娘的标準女婿樣，準備坐下來，杜爸爸不知道是沒眼力勁還是故意的，上前拉住她胳膊，“趁我今天在家，走，去探望一下你父母。”

May只好百般不情願提起屁股，我沖她做了個黏糊糊的鬼臉，她一臉咬牙切齒地陪着去了。留下高瘦矮胖和我（杜梅去樓上不知道搗鼓什麽東西，我強烈懷疑她是不想跟她媽一塊兒玩才躲在樓上），礙于主人強烈的熱情不得不坐下來一起玩。

杜媽媽開始洗牌，我們把真心話與大冒險分開壘成一堆，背面朝上放在地毯兩邊。然後按順時針方向輪流，拿出色子開始準備玩，每個人都抽到過幾次真心話和大冒險，別人都可以按照牌面指示的問題來，但唯獨輪到我，杜媽媽就開始耍無賴，不按照牌面的來，就按着自己的性子提，我心想跟一沒長大的‘長輩’計較什麽？她問我第一次喜歡的人是誰呀，我說我選大冒險。大冒險也不能按牌面的來懲罰，她說你選喝酒吧，我這是法國特供紅酒，虧不了你，一倒就給我倒兩杯滿，再好的酒這也是成心灌我啊。累心的問題太多，我一不小心給喝大了。。。剛開始我讓着她，後面酒勁上來了，膽子也大了，我就端出夜場範兒，也開始嗆她喝，我問她，您結婚之前談過幾段啊？她眼神機警撇過剛回家的杜爸爸，選擇喝酒。一來二去，你來我往，兩個酒量不錯的人都喝醉了。高瘦和矮胖見機準備逃回去，回去之前上樓跟杜梅打招呼，杜梅送完她倆再回來，就看見她媽和我，勾肩搭背的坐在外頭的游泳池邊上吹涼風，把她給驚得，這倆人什麽時候就飄了？

杜梅和他爸一人立一邊，就想瞅着我倆醉酒的人能玩出什麽幺蛾子。

杜媽媽跟我念叨起杜梅的戀愛史，被杜梅幾次兇巴巴地打斷，我本來就有點暈乎乎，這段是一句也沒聽清楚，但是卻能大着舌頭、拍着胸脯保證跟杜媽保證“我以後一定對杜梅好。”

“你證明個……”她還記得要我證明。

怎麽證明啊，我摸摸身上有什麽可以證明的東西，哦，想起來了——

我拿出鑽石項鏈，也單膝跪地一把，朝着杜梅“你的生日禮物，帶鑽的。”

杜梅的神情我已經記得不甚清楚，但是有感覺被人狠狠抱了一下，差點把胃液翻出來。

然後杜媽恣意的聲音傳來“為什麽不送戒指更直接？”

我晃着頭，沉甸甸的感覺“那不是求……求婚嗎？”

她說，“不求婚你跪着幹嘛？”

我說，“我有點暈啊，咱下水洗洗臉吧。”

她說，“那我不，要下去你下去。”啪一下，把我推下去了。

杜梅尖叫都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