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外頭安靜了片刻，廚房裏頭又多了吵鬧的動靜，林抓緊我手“這就打上了”
我探頭去看，“不能吧？”拍拍她手背，決定靜觀其變。
只見兩女的推推搡搡出來，不遠處廚房門口，杜梅熱切又熟絡的拉住我媽手，往她腕上套一件碧光閃閃的小東西。
宋小樂眼尖，“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此刻你媽腕子上戴的那塊圓玉翡翠手镯一定很貴！”
這話我是相信的，以杜梅慣常的出手來說，她總不會小氣的，但不知道宋是何出此言，許是現在開了公司見的好東西多了眼毒了。
玉器這種東西，好壞我是拎不清楚，但望見我媽那塊确實顯通透盈光，天然貴氣。
“這很貴吧？”我媽那想收又不好意思的姿态，深深出賣了她內心的靈魂。
杜梅謙然道“自家店裏拿的，不打緊。”又神奇的變出一件皮草，“阿姨，天寒地凍您出門可得包着點，搭這玉镯正好看呢。”把我媽給吓得，她大半輩子沒穿過皮草，是真真喜歡，但又真真不好意思！原先僵硬的臉部線條奇異般的柔和起來。
小秘書手指輕輕扣着桌面，再次把人頭攬過來“同志們，這就是物質力量的魅力啊！都學好了吧？看來我們今晚什麽好話都不用說了，杜小姐已經憑個人實力把她媽收買好了。诶诶诶……”胳膊肘拐我“你樂歸樂，別笑得這麽……這麽邪性！再多看你兩眼，我也想彎了。”
“我有嗎？”我眉毛一挑，退出一點位置，摸了摸自己的臉。
結果一個撇嘴，一個白眼，一個直哼哼。還有一個，從剛才就沒擡起過頭。
說到這個我想起一件事來，拍了下小秘書的肩“前幾天你還跟她們一起勸我不要放棄自己的立場，要堅持，我以為你就是彎的呢。”
“我那是勸你堅持真愛，不是堅持同性戀，OK？诶，我男朋友電話來了，我接下。”說完，拿着手機去陽臺，我沖林眨了眨眼睛，讓她關注下小曼，小曼臉色不太好。
林壓低聲音靠着她表妹，“咱不難受了哈，咱等她分手。”
宋小樂抽起筷子就打她，“說什麽鬼話！先不說是直的彎的，撬牆角我就不贊同。我見過她男朋友，感情挺好的，你別咒人家分手！”說完把林的腦袋按低，她要跟小曼說話“你們都是我員工，站在老板的立場我不好說什麽，作為朋友，那我也勸你算了。”
眼看她們聲音越來越大，我露出兇光，一指前邊不遠處還在推搡的兩個人“拜托你們，別我這出還沒整清楚，你們又給我加一出，本來就不怎麽同意倆女的在一起，你們再整個撬牆角的，我媽還不得拿掃帚了？都閉嘴，晚上去我宿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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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我媽總算收回了一點理智“這使不得啊，樂謹那車也是你給買的吧？我看的出來，真的，你對我們真心實意的好！我很感動，但是東西太貴重了，收不了……真收不了！這镯子和皮草你都拿回去給你媽吧，樂瑾那車也不該要的……”
我心涼了一大截，我的親媽啊！您不要就不要吧，怎麽還連帶着我的車也得退回去？
“上次的事替我向你媽道個歉，阿姨态度不好。”
“您要不收下這些東西，我會覺得阿姨您是不喜歡我，至于那車——”杜梅說到此處，瞥見我的神情，薄唇淺揚，勾起一道淺笑“那已經是樂瑾的東西了，我不會要回來的。”
還好，還好，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眼見沒法子了，我媽不得不收下，只是收下之後又帶着不安，“我就是想不明白啊，你們都是好孩子，為什麽非得互相喜歡……樂瑾也是，為這事還割手腕子了，我看着觸目驚心，她是手上流血，我當親媽的是心裏淌血。可是……算了！我都答應她了，你們倆過好就行。”
“是為這事割的？！不是削……”她驟然僵住了所有表情，轉頭看我，眼裏有震驚，有不可思議。
我媽這一禿嚕嘴，把我給賣了。我也看着杜梅，她這什麽表情？是覺得我很幼稚？可那不是我設計的呀，我當時那狀态完全是被迫的。
“也沒那麽嚴重，這不快好了嗎？”翻着胳膊給杜梅看，能擡，能曲，好着呢！
小秘書也接完電話回來，看到這出，訝異“我錯過了什麽嗎？”
“合着你沒告訴她啊？”衆人問我。
我擰着眉毛，閃着兇光，做了個集體消音的手勢。
“真沒事。”我又跟杜梅強調了一遍。
“嗯。”她嗓音沙啞，眼淚花子都快下來了。
這是心疼我了吧？哦，剛才我還覺得她是嫌我幼稚呢，看來我多想了。
唉，只能晚上回去好好哄了。
我媽接着念叨“樂謹這孩子從小就皮實得緊，要打着管才行，以後要是欺負你了，你告訴阿姨，我不跟她手軟。阿姨手裏也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可以給你，這是樂謹的工資卡，她工作以後錢都存在我這裏，不多不少，就是個意思，你拿着……”
我看着我親媽，心裏滿滿的腹诽，您肝膽相照之前倒是先問問我意見？象征性的也行啊，那張卡裏存了近十萬積蓄，我還有點舍不得。
小秘書拿手機捅我“喂，你快把自己胸口碾爆了。”
“……我肉疼。”
“那是樂謹給您的，我不要。”
我媽“你不要嫌少，這就是個儀式，我把它（她）交給你了。”
“這……”
“說給你就給你了，你再不收，阿姨也要生氣了！”我媽幹脆強塞了。
杜梅‘很不好意思’的把卡收下了。
我簡直咬碎後槽牙“沒人問我意見嗎？”
“你有什麽意見？！”倆個女人同時轉回來，那铿锵有力，擲地有聲的質問，吓得我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心頭，連忙改口“呃，我開玩笑的，你們決定就好，不用問我意見，我沒意見。”
“大家準備準備吃飯吧，我去洗個手。”灰溜溜地遁走~
在衛生間抹手泡玩的時候，杜梅跟進來，站我後面，長腿一勾，把門帶上。
我不動聲色的洗着手。
她身子往前一傾，雙手攬住我的肩頭，臉埋在我後背上，呼吸打在上面，我感覺漸漸有些快燙着的時候，如砂紙一般低啞的嗓音傳來“樂謹，怎麽辦，我好像越來越讨厭你了。讨厭你受傷流血，讨厭你不告訴我，讨厭你總是嬉皮笑臉。”
我任她抱着，甩水的動作有些不便，苦惱地蹙了下眉頭“這事你以為我願意啊？那是突發，突發的懂不懂？但凡給我點心理建設的時間，我根本下不去那手，我多怕痛的一個人啊~割的時候速度快不覺得痛，割完以後簡直痛死人了喂……”
“我還讨厭你的嘴賤。”
“嘿嘿，那你不也喜歡着麽？”
“我更賤！”
從衛生間出來。
“哼哼，你現在牛氣了，有我媽給你撐腰走路都帶風了。”
杜梅回頭，嬌豔萬分的沖我勾起手指“我就是能耐，不服來戰啊。”
我擒着嘴角的笑意走上前，似摟非摟的挂着她腰，見她面色有些潮紅，在她耳邊吐氣“來戰？好啊，晚上戰你個十回八回，就知道誰能耐了。”
頓時，她臉頰染上了一片好看的紅暈，像傍晚時分天邊的火燒雲。
“啊呀喂~你們倆，在衛生間幹嘛我們就不說了，出來能正經點不？這狗糧撒了一地，還讓不讓人吃飯了？”林嚷嚷着敲桌子。
要不是沖着我媽在這呢，我能一拖鞋脫甩過去，蒙她一嘴巴黃泥，看她這大嘴巴還能說。
“咳，過來吃飯吧。”我媽招呼我們過去，大家特地留了相鄰的座位給我們。
這剛坐下，小秘書扒拉兩口就撂筷子“阿姨，我先走了，我男朋友喝醉了，剛電話我去接呢，不好意思啊大家，下回咱再好好聚聚哈。”說完風一陣溜號了~
不是女朋友喝醉叫男朋友接的嗎，看不出她大大咧咧利利索索的一個人，還是個寵夫狂魔呢。
我媽猶疑的看着桌上的其它仨人“姓宋的我知道，你們兩個也喜歡女孩子？”
姓宋的安靜地喝湯，高中鬧一出，讓她現在看見我媽還有心理陰影。
林“嘿嘿嘿~”不答光笑，小曼也就跟着幹笑。
我媽表情明朗了“現在的……唉！”
桌子底下她輕輕地拉住了我的手，我回看她，她揚唇輕笑，似黎明之光，喚起了我心間百般的柔軟。頭一次，有這樣一個女子，在一瞬間，讓我起了百般呵護，千般疼愛的念頭。
“以後常回家吃飯。”
送別的時候，我媽沖杜梅說了這麽一句，我就知道，打蛇打七寸，她已經打在我媽心坎上了，這一回合毫無疑問的小杜總完勝！
大家往外走的時候，杜梅一邊掏錢包，一邊把我銀·行·卡當紀念卡一樣別縫裏，我跟在她後面，低頭瞟着那卡，我承認我有點賊心不死“我說你也不花啊，不如還給我吧？”伸着手，想試着去拿。
她小腰一晃，把我怼開了“我是不花啊，但是我看着就心裏舒服。”
我嗷嗚一聲把她抱住“不要把你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上……”
“親愛的，你的痛苦就是我的快樂，以後按時按點往裏面打錢。”
宋老板怒“別撒狗糧了你們！”但是說出來的話是為我好的“我說你今晚送給她媽的東西都抵上那張卡了吧，還稀罕她那點工資啊？”
我猛點頭，又搖頭“我賺得也不少好嗎？”實話實說，一個月一萬浮動，在我們這個普遍還開着三四千工資的城市裏，也算中等偏上了。
當然，她們一個老板，一個總，顯然沒把我的‘不少’放心上。
“歸屬權問題。”杜梅老道的說，一副‘你不懂’的樣子，拉起我的手，改成十指相扣，大步流星往前走，風帶起外套都在飄。
宋小樂不服“拽什麽拽啊……”
“我有拽的資本你有嗎？”
“來啊，練練！”
唉，我，好想，找個地方，耳根清淨。
一路鬥嘴鬥到宿舍，就着我剛買的羊絨地毯，幾個人圍坐打牌喝酒，除了宋小樂和小曼，其餘人都抽煙，于是被罵都是老煙槍，宋小樂一言不合就繳煙，繳了林的，又看着我和杜梅。
其實我抽的不多，我每半支煙都讓杜梅拿走了接着抽的，所以根本沒抽到多少，看宋小樂說生氣，于是我舉着煙盒雙手奉上，宋小樂正要接，杜梅手快給拿走了，薄唇微抿“要交也是交給我的。”
宋小樂落了個空手“小氣鬼！”
我倒是幡然醒悟“這也算歸屬權問題？”
杜梅點頭“算的。”
喝着喝着沒存貨了，我拿上皮夾子說到下面的便利店買點酒，小曼起身跟着我去，我心想，這孩子一晚上不吭聲了，下去活動活動也好，就帶她一起走了。杜梅手裏把着牌，淡淡地瞥了一眼我們，宋小樂催她“快出牌啊！”
我挑了一箱瓶裝百威，兩手端着到櫃臺，小曼拿了幾瓶銳歐雞尾酒也過來，我讓她等等，回身又去拿了幾包辣翅鹵幹的時候，就看見她跟後面一中年男人為了誰先付賬的問題吵的面紅耳赤，我跟那男的道歉“對不起大哥，你先付，是我們耽誤你時間了。”
“年紀不大脾氣不小！”男人說的是小曼。
我覺得他脾氣也不好，還有點小心眼。想着快點付完賬，大家走了就好。
小曼一晚上撺在身上的火，好像立即找到了一個爆發點“你有病是吧？讓你先付了，你還唧唧歪歪，是個男人嗎？”
我第一次知道這小姑娘發起火來說的話也可以這麽沖。
“我不是男人？嘿！你有本事跟我出去，我們到賓館試試，看我是不是男人！”男人說着就去拉小曼的手腕。
我後悔把小曼帶下來了，誰成想她失戀的危害如此巨大。照這個模式發展，待會兒誰也別想走了，好好的買個東西結個賬怎麽就這麽難。
認命的嘆一口氣，上前拉開男人的手，把小曼帶到身後，身高優勢讓我和那男人可以平視，我本着和氣生財的态度說“您別跟她一般見識了，她就心情不好這樣，我代她跟您道個歉行麽？對不起大哥。”
杜梅拿着紅酒從外面走進來，挑眉“怎麽了？”
她手上的酒看着眼熟，是我後備箱裏的，看來她是下來取酒。大概是見着美女，男人顯得格外興奮，搓着手，指着我身後的小曼“你走開，讓她給我道歉我就算了，不然今天誰也別想走。”
店員格外為難的看着我們，後面還有好幾個等着付賬的顧客。
我從小曼臉上看到了‘不可能’三個字。
我也不廢話了，從結賬臺的煙槽上拿走兩包軟中華，塞進男人還沒付錢的購物袋裏，問店員算清了價錢，把東西拎還給男人，一面說着對不住，一面推着他往外走，起初他還哼哼唧唧兩句，後面嘴巴又讨了我幾句便宜才走。
我跟着回到店裏，為了不耽誤後面付款的人，快速地把自己的東西也付了，拎着購物袋擡起啤酒箱往外走，我也不說小曼，她跟在後面略顯狼狽的跟我道歉，還說給我添麻煩了，她不跟剛才那男人道歉，跟我道歉，我是又氣又好笑，反問她“剛才怎麽不跟人家道歉？”
她說“我不喜歡他！”
“那謝謝你喜歡我了。”我也就是無心一說，說完後背就讓人怼了。
杜梅拿走我手裏的購物袋，自己提着，眸子裏隐隐的冷色射向小曼，小曼極其尴尬地扭身走了。
杜梅掐我臉“這樣的話，還有這樣的事，以後都少做一點，知不知道？”
我不明所以的瞅着她“什麽跟什麽？”
她松手“我指英雄救美。”
我了然“你個大醋缸子。”走了一會兒，心裏不是滋味“我只是想快點付錢走人啊，那你說剛才那狀況，不要幫嗎？”
“誰惹的事誰自己來，你每次都沖前面去，小姑娘特別容易感動。還有，她現在是什麽狀态，你還上趕着撩，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她挺喜歡你的，是我沒給她機會喜歡！一會兒喜歡你，一會兒喜歡她，這種三分鐘熱度的小女孩你少招惹，聽懂了沒？”
“聽懂了，以後注意。”
她揉揉我腦袋，“你聽我話的時候，我就特別稀罕你。”
“那我可以提個要求嗎？”
“說。”
“銀·行·卡的事……”
“……我現在不稀罕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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