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紅纓線)(2)
一月份的蠱毒事畢,南絮便回了錢塘。
他心中覺得好笑,屈居人下之後果真變得不男不女,怎麽弄得好似婦人月月受葵水折磨。
他回得家中沒個消停,當日下午江澍便上門拜訪。
容與神情尴尬,提議道,“公子若不想見此人,我去将他打發了就成。”
他聽聞早些年南絮在清虛書院時便備受諸位仙家姑娘們喜愛,也時常為大膽求愛者感到頭疼。只是沒想到這裏竟還有一位癡情人,大鬧婚宴不成,如今依舊陰魂不散。
可南絮只是擺擺手,“是我對不住江二門主。本該我上靈門山致歉才是。”
江澍走進堂中,倒不很頹廢,臉上有一股看破紅塵的灑脫,南絮心下莞爾,想着兩人現下的心境倒是相通。
南絮以貴賓之禮相待,親手奉上好茶,“江二門主可曾受傷?”
“小傷,已經無礙。公子呢?”
“也已無礙。”
堂中一片沉默。
南絮真誠地說道,“不想當年是江二門主出手相救,真是多謝。”
江澍苦笑道,“想來是我多此一舉。嚴家本來就不想取公子性命,是我誤會,竭力搶走公子,若公子在路上發生什麽意外……我才是那個罪人了。現在回想起來,我做下的這些事真是荒唐可笑。”
“江二門主切莫自責,”南絮眼神放空望着郁郁蔥蔥的庭院,“此生難得有人一心一意待我好,我真的是感激不盡。”
“那公子為何……?!”江澍攥緊膝上長袍,“公子若有半點不願,我現在就帶你走!”
南絮苦笑着搖頭,“我回想我這大半輩子,才真是荒唐可笑。我自然知道嚴明不是個東西,嚴家也不把我當什麽東西,然而即便如此……卻還是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去死。”
江澍啞然望着他,片刻才嘆道,“旁人只以為是嚴明深愛着公子,卻不知實際上……”
“不願看着他去死,但也不怎麽想好好活。”南絮打斷他的話,“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也不願再生枝節。平心而論,嚴家是個不錯的靠山,我也正好了卻父母遺願,振興南家。”
江澍怔怔地不知該說些什麽,下意識地應和道,“嚴家有錢有勢……”
南絮點頭,“夠了。江二門主,我也只是個俗人而已。”
江澍訝然,他想着,不是的。南公子,你不是的。
南絮或許不記得,但他是記得的。
那時年紀小,大夥兒在清虛書院。院中一片蒼翠竹林,南絮常常在林中吹笛、清歌,在竹影之間輕盈穿梭。他和嚴明聊着江湖趣事,聊着将來要踏遍大好山川……而他只是偷偷聽着,卻也十分向往那樣快意人生。
江澍的眼神落回南絮身上,他穿着一身黑白衣袍,整個人肅穆冷冽,眉宇間再沒有先前的靈動與天真。
南絮若有所覺,擡頭給他斟上新茶。
那時江澍心中忽地冒出一行詩句: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從此世上,再無南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