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玉線)(5)
不久後靈門山門主李箜宣布閉關修煉數月,門中上下事務均交與江澍打點,他便不方便随意走動。只是少年一顆愛慕之心終于撥雲見日,實在情難自已,于是有時哪怕是深夜也要趕來見上一面。
門上傳來三下恭恭敬敬的響聲,可分明聽得來人呼吸不穩。
“這麽晚了……”南絮推開門,下意識伸手一點他的眼皮,“又不好好休息。”
江澍面帶倦容,雙目卻十分明亮,嘴上還欲拒還迎地謙道,“又來叨擾,方便嗎?”
“進來罷。”
南絮背對着他解開衣袍上床,掀開薄被,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江澍登時漲得滿面通紅,嘟囔着什麽得罪有勞,乖乖上榻。
“怎麽這麽開心?有話要說?”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他。
江澍躊躇着說道,“我爹娘想見你。行嗎?”
南絮一怔,措手不及。
“若你不願,我絕不勉強!”江澍連忙安撫,可一雙晶亮的明眸頓時頹唐下去,“不礙事,來日方長。”
南絮确實有些被冒犯似的不高興,或許是被這家夥慣得恃寵而驕?也或許是看他如此唯唯諾諾才心下不快。
怎麽如此畏手畏腳,讓人怪心疼的。
思及此處,南絮笑道,“撒個嬌便答應你。”
江澍正絞盡腦汁如何挽回,忽聽得這樣一句話,再擡眼已經溺在南絮笑意盈盈的雙眼中,一剎那心潮澎湃,情難自已地向南絮撲過去。
江澍幾乎一夜未眠,一半是激動,一半卻也忐忑不安。他出身微寒,家中俱是鄉人村婦,和南府當真天差地別,生怕南絮嫌他。
南絮卻精神不錯,早起後去庫房挑選幾件禮品,十分妥帖。
“我、我爹娘身體很好,但沒什麽文化,不讀書也不認字……”江澍仍在小聲絮叨,“三個姐妹早已出嫁,家中還有兩位弟弟并三個侄兒侄女,吵吵嚷嚷,你莫見怪……”
南絮訝道,“你家真是枝繁葉茂,不似我自小形單影只。兄弟姊妹間感情好嗎?”
“……馬馬虎虎。”江澍扯了扯嘴角,那點傷痕顯得格外刺眼,“我很小便遇見師父,早早離家,與他們也不甚熟絡。正是如此,若他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你千萬別放心上。不過橫豎是我爹娘,他們想見你一面,我盡禮數罷了。你若住不慣,我們吃完飯就走。”
能讓江澍這般溫良公子這般為難,想來關系是很不如何。
南絮微微蹙眉,卻也沒有細問為何他幼時生在窮鄉僻壤能遇見他師父李箜。
二人一直往北,直過了大寧,江澍禦劍落地,村口便豎着一塊大紅匾額,上書一個“江”字,下面密密麻麻記載着這位“江公”美事。
江澍面皮發紅,“我着人給村裏修了路……他們添油加醋的,唉,你別看。”
委實是窮鄉僻壤。
江家已經是村中最氣派的了,磚塊厚實,院落寬敞,只是此地常年苦寒,植被稀疏,周遭總顯得灰撲撲的。
早有孩童通風報信,村裏人紛紛出門看這兩個谪仙似的人物。許多人這輩子都沒見過南絮這樣好看的人,更有孩子幹脆用土話叫道:“姐姐好俊!”
江澍羞赧地牽住南絮的手進了家門,一名婦人殷勤地迎上來,是江澍之母,而其父站在門旁,沉着臉不發一言。
江澍用土話與他們交代,南絮聽不太懂,只能笑着沖他們點頭,又将禮品依次呈上。那婦人登時笑得滿臉皺褶,拍着南絮的手,好似滿意極了。可江澍之父仍是遠遠地站着,只吊着眼皮打量着他。
南絮又依次見過江澍的幾個弟弟,他們難掩尴尬,想來覺得男媳婦荒唐至極,卻又委實被南絮這副皮相驚了一驚。倒是幾個侄子侄女不很怕生,圍着南絮叽叽喳喳吵個不停。
“你也聽不懂。咱們去買菜罷,一會兒我給你做飯。”江澍怕他不自在,很快便找由頭帶他出去。
“你還會做飯?”
“咳,君子遠庖廚,你別瞧不起我。”
南絮伸手輕輕一捏他的臉頰,“明知我不會這麽想。老說這些喪氣話,分明跟我撒嬌呢。”
江澍被他捏得臉紅起來,訝異道,“是嗎?那我往後不說了。”
他們在集市上買了許多魚肉,南絮頭回趕集,新鮮得很。江澍只讓他站遠些,怕殺魚的弄髒他身上錦衣。
南絮耳聰目明,晚飯時便能将他們這兒的土話聽個七七八八。但他也沒向江澍邀功,怕他們家有什麽話是他不好聽的。
原本江澍打算吃過飯便走,可江母盛情挽留,還輕聲說媳婦要留過了夜才算得真,江澍也就不好推辭,放下碗筷去收拾房間。
“明天就走。”
“我都不急,你急什麽?”南絮好奇地打量着屋內簡陋的陳設,“有沒有什麽你小時候用過的東西?”
南府中至今仍然留着他幼時的衣物玩具,好好收在一個木筐子裏。他閑時若來了興致還可以翻看一番。
“……沒有。”江澍低頭聞了聞被褥,沒什麽怪味,近來卻也沒曬過,心裏有些發堵,“我出門給你打水洗腳。”
“嗯。”
南絮乖乖坐在床上等他,卻聽得牆後有人說話。他并非有意偷聽,只是修道之人耳力過人,那些話便自然而然地納入耳中。
“……爹娘管得住他?小時候不記事沒恨上咱家很好啦,還情願當個冤大頭月月給家裏錢……”
一個女人也用土話低聲答道,“你們爹媽怎麽這麽狠心喲,上回你爹看我們丫兒,我真是害怕……”
“咳,那時候鬧饑荒,沒把他吃了很好了,遇到貴人現在混得這麽出息,唉,好壞誰知道呢!”
“也真是命大,那麽點大的娃兒,那麽冷的水也沒給淹掉……”
江澍推門進來,端着一盆熱水,便看見南絮神色凝滞,出神地盯着地板。
隔壁江澍弟弟與弟妹仍在悄悄話,全然不知這點牆皮擋不住他們那點心思。
可江澍以為南絮聽不懂土話,神色如常,将水盆放在地上,“冷水洗腳不好,你體內虛寒,睡前泡一泡腳罷。”
南絮怔愣地望着他。
江澍伸手去解他的靴子,又給他脫襪。
南絮微微抽腳,“髒。”
“怎會?”江澍的大手握住他的腳踝,輕輕地放入那盆熱水中。
牆後字句如刀,他卻早已習慣。
他擡眼望向南絮,眼中含笑,“癢嗎?”
癢。
心癢。
癢得發痛。
“江時雨。”南絮彎下腰托住他的臉頰,慢慢地将唇印上去。
惡言惡語消失在耳畔,嚴寒褪盡。
南絮笑道,“我嫁你了。”
今夜注定不眠。
江澍緊緊抱着南絮,埋在他頸窩裏嗚咽許久,終于收拾起零星理智,擡起緋紅的面頰問道,“你娘……能應允嗎?”
南絮笑意不減,手肘撐着臉頰,眸如辰星,“現在南家我做主,沒人欺負得了你。是不是還需問過你師父?”
“師父待我極好,是世上最好的人!他向來知我心意,定會欣然應允。”江澍難掩狂喜,謹慎端莊的臉上難得一見地眉飛色舞起來,“不過他這幾日正閉關,待他出關,我們便成親!”
南絮唇角一勾,“你師父是世上最好的人,那我呢?”
“你也是最好的!是我心尖尖上的那一個!”江澍又驚又喜地去捉他的手,“你莫不是吃醋?這、這完全不一樣的,師父于我有再造之恩,如兄如父,公子你……”
“看把你急的。”南絮低笑兩聲,在昏黃燭光下靜靜望着他。
江澍受其蠱惑,心癢難耐,慢慢湊近攫住他的唇。
兩人溫存片刻,南絮稍稍撤身,可把江澍逗得急了,伸出舌尖往裏頭舔去,身子壓上去,悶得南絮慌亂地喘息。
“你……”南絮支開他,“你還想在這裏不成?”
“沒、沒有,不敢……”江澍松開些許,只是面對面躺着,又忍不住去嘗他的唇,“就親親……”
兩人沒羞沒臊地摟得緊緊的,下身硬硬地戳着,你來我往不知吻了多久,當真是幹柴烈火、蜜裏調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