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齊刷刷地落在僵硬的梁小鬥身上。
梁小鬥明白,自己的登山裝和怪異發色,在山裏人眼中大概像是一位天外來客。
而排外,無論在哪裏,都是一種本能。
正當他斷了借宿的念頭,打算再次離開的時候,那始終不動聲色的老頭終于開口了:
“年輕人,你要是沒有地方可去,在我們這裏住下也可以。”
老人家講話慢悠悠地,聽起來充滿善意,他緩緩扭頭,對身後的黑牆道:
“阿榮,你帶這位客人去西面的涼屋休息吧。”
男人嘿嘿一笑,點了點頭,随後朝着一臉不快的梁小鬥招手:“走。”
在睡草地還是睡床板這兩個選項中抉擇了半晌,梁小鬥朝着老人微微颔首,随後沉默地跟上了高大的男人。
走過崎岖的羊腸小路,踏過方方正正的青石板,梁小鬥發現他們兩人正穿過寬敞的庭院,往遠離房屋聚落的方向前行。
梁小鬥放緩腳步,狹長上挑的眼角掃過四周整齊的菜園,雖然田壟整齊,但裏面的秧苗顯然漲勢不太好,有點要死不活的感覺。
等他收回目光的時候,發現黑大個也停了下來。
他粗布的衣服破了好幾個洞,從後面看過去,像是被捅破的窗戶紙,露出了外面夜深露重的天。
擺在黑大個面前的是條岔路,一左一右兩個方向清晰分明,但他此刻卻撓着頭,左顧右盼,似乎十分為難。
梁小鬥眼睜睜看着黑大個猶豫許久後邁步轉向朝東的小路,他靜默半晌,确信自己聽到老頭說的是西面的涼屋。
大概山裏的東西南北和城裏人的略有不同吧。
只求有個可以睡一覺地方的梁小鬥放棄了追尋常識。
道路兩側的木樁和鋪的平整的石板還能看出人工的痕跡,無論是去哪兒,總比原始叢林要強。
不知又向上爬了多久,等到梁小鬥跟着黑大個來到一座木屋前停下的時候,黑大個似乎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搔着頭喃喃自語:“這個屋子可以給外人住嗎?我再去問問長老。”
說着,他轉身就又原路返回,不久就消失在了梁小鬥的視線裏。
梁小鬥:……我好歹算個客人,你這樣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被冷落的半個客人梁小鬥只能站在原地,環顧四周景色。
木屋樸素簡潔,單從外觀看,倒是讓人舒心放松。
木屋一側有一條蜿蜒而上的小路,梁小鬥目光沿着小路而上,似乎見到一個山洞若隐若現在半山腰。
但是,身心俱疲的梁少爺乖乖收回目光,朝着木屋走去。他沒有多想,推門而入。
木質的屋子裏,為數不多的家具也全是木質的。
梁小鬥一眼鎖定到那張平坦寬敞的木床,露出了他今天第一個舒心的笑容。
山野間的待客之道異常生疏和冷漠,等梁小鬥一覺從床上醒來,天都黑了,但卻沒有一個人再來招呼過他。
他走出木屋,靜谧的農家在夜色中閃着昏黃的光亮。
還好,至少晚上要點燈這點沒有違背常理。
肚子有點餓,但他并不想動彈。
坐在草地上,對着星星點點的夜空發了一會兒呆。
随後梁小鬥站起身,放棄了吃夜宵的打算,打算回木屋床上一覺睡到天亮。
天亮後,他讓這家人派個熟悉路的,送他下山。等回到鎮上,聯系上二叔,他說什麽都要回帝都,和不見人煙的深山老林說再見。
但是他轉過身,擡頭的瞬間,突然發現之前的那個山洞,竟然在黑夜裏發出淡淡的光亮來。
于是,剛剛睡醒正精神的梁小鬥,在黑暗中決定來個夜間探險。
帶着興奮的心情,梁小鬥深一腳淺一腳地靠近山洞。陰森的環境并沒有讓他産生絲毫的懼意,原因無他。
梁小鬥的人生中,沒有意外和不幸。
山洞中并沒有想象的那樣幽深,只不過在進入山洞時,梁小鬥覺得有一層蛛網朝着他的臉糊了過來。
他用手去抓,揮舞半天卻發現什麽也沒有。
換了旁人大概早就吓得屁滾尿流逃之夭夭了,但帝都小魔王梁小鬥什麽世面沒見過,這點小事根本無關痛癢。
他繼續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山洞中央發光的物體,也正是因為它才會讓整個山洞熠熠生輝。
那是一個足有一人多高的發光體,呈螺旋狀吊在山洞上方,柔和的光并不刺眼,甚至照在身上讓人覺得生出淡淡的暖意。
這樣的燈,梁小鬥還是頭一次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打從心底裏發出感嘆:這燈,也太tm好看了。
随後,他又想:要是他的工作室能配上這樣的背景燈做渲染,那出片的效果能翻上十倍百倍。
梁小鬥仰着頭,呆呆地看着頭頂造型怪異的燈。
不知不覺間,那發光的燈柱徐徐下降,眼看着就落到了梁小鬥的面前。
鬼使神差般地,梁小鬥愣愣地伸出手,靠近燈柱。
就在他要碰觸到光源的瞬間,原本瑩瑩發光的螺旋燈柱突然變暗,随後像是被什麽擊中一般,發出一聲脆響。
剎那間,光柱粉碎消融,梁小鬥甚至來不及閉眼,只覺得猶帶着溫度的光塵掠過臉龐,随後一切消散殆盡,周遭陷入黑暗。
他的手臂微擡,仍然保持着觸碰的動作,驚愕凝固在了臉上。
一陣風從洞口處吹來,梁小鬥察覺到後背竄起一陣寒意。
一個毫無起伏的聲音冷冷道:“你是什麽人?”
意外
梁小鬥被這道冰冷的嗓音激得打了個寒顫,他猛地從夢幻中回到現實,轉身便見一個人影站在山洞口。
奇怪的是,雖然洞外光亮淺淡,但星光落在那人肩頭發頂所勾勒的輪廓,讓人無端地升起一種感覺,仿佛那人是踩着潔白的雲,輕落到了這寂靜夜晚中的仙人。
呆立的梁少爺仍處在震驚中,聽到對方的問話,只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這時,原本平靜的農家也漸漸喧嚣起來,很快老老少少又重新聚集到了山洞口。
他們見到此時此刻山洞裏的景色,比梁小鬥這個當事人還要更加震驚。
除了震驚,場面可以說,非常凄慘了。
紅衣姑娘驚呼一聲,身體一軟癱坐在地,看表情猶如見到了世界末日。
黑大個臉色本來就難辨,這時只是再沒了那口大白牙。
兩個毛頭小孩子就更過分了,短短一瞬就扯開嗓子,大嚎起來:“完了,我們的柱石沒了,沒了……”
“嗚嗚嗚……”
白胡子的老頭一口氣沒上來,喘了半晌才抖着胡子道:“這……這……這是怎麽了?柱石呢,柱石怎麽沒了?”
他說着擡眼去看站在陰影中的人,梁小鬥一臉茫然,在感受到氣氛明顯不對後,也将目光對上黑暗中那雙散發着幽光的眼睛。
那人沉默半晌,在驚呼哭泣聲中,最後只道一句:“把人帶到前院去。”
于是,梁小鬥被提着領子随着衆人來到了前院。
在這之前,雖然這些鄉野之人對他不冷不熱,但起碼還保持着人與人之間的基本禮節。
但是現在,梁小鬥掙紮一路,發現自己毫無尊嚴,就差沒大頭朝下了。
餘光瞥到後面跟着的兩個孩子,都慘白着一張臉,看他的眼神滿是失望。
“嗚嗚,怎麽辦,阿鳴,我們會死嗎?”黃毛小孩邊哭邊道。
梁小鬥臉憋的通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我才是快死了好嗎?
就在梁小鬥懷疑自己今晚上要交代在這兒山野農家窒息而死的時候,扯住頸間的力道猛地一松,他應聲落地。
他摔在地上,撲了一臉的灰土,立刻就火了。
“你們這些人,是要幹什麽?!”
衆人将他團團圍住,卻沒人搭理他。
梁小鬥一邊咳嗽,一邊氣憤地拍着身上的土,就聽到那個好聽卻沒有感情的聲音毫無起伏道:“他是什麽人?”
白胡子老頭弓着腰,低頭禀報:“是鳴和哩從外面帶回來的。”頓了頓,老頭又道,“他過了木槐橋,所以我才将他留下。”
梁小鬥将嘴裏的土吐幹淨,正要破口大罵,突然間視線裏闖入他物。
他憤憤擡頭,卻冷不防地愣住。
剛才在山洞口隐在黑暗中的那個身影,被院子裏的光照的清晰起來。
讓梁小鬥愣住的,首先是那一席與夜色和山溝都十分不協調的白色長衫。
更加荒謬的,是散落在白色長袍上的雪白長發,将那個颀長的身軀籠罩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風格獨特的男人。
随後,梁小鬥的視線落在那人因為靠近而漸漸清晰的臉上,他張開嘴巴,完全呆住了。
那是一張精雕細琢的臉,光潔的臉龐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英氣十足,狹長的雙眸深邃悠遠,他的薄唇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