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故意不吃飯,不是故意暈倒的。
嚴知文沒有理他,而是放下簾子,轉身準備離開。
“哥,你別走。”嚴語急得差點把針頭扯掉。
嚴知文停下動作,瞪着弟弟,“喊什麽喊,在醫院給我安靜點,我取錢去,錢還沒付完呢。等回去再跟你算賬。”
嚴知文往外走了幾步,又想起件事情,繞了回來,走到嚴語旁邊,确定針頭沒掉後,把被子給嚴語拉了拉,也不說什麽話,快步離開了。
簾子外面和簾子裏面是兩個世界,簾子外面充斥着悲傷和無奈,嚴知文一路上都不敢看旁邊,十六年前他也來過一次,只是那一次他不是路人,而是……十六年來,他一直記得那天晚上的尖叫哭泣哀求,還有被他一手摧毀的溫情假象。他見證了一切,才會怕自己又重蹈覆轍。
嚴語畢竟年輕,這麽折騰自己的身體也沒有折騰出太嚴重的問題,所以第二天早上嚴知文就帶着嚴語出院了。
“回去把衣服放到桶裏,我來洗。”這是回到家之前嚴知文和嚴語說的唯一一句話。
嚴語惴惴不安地跟在哥哥身後,哥哥既然說了要算賬,就肯定不會放過他,他不擔心別的,就擔心哥哥再也不見他。
嚴知文打開門讓嚴語先進去,他把屋子裏的散落的東西都收拾好,又換了衣服,期間同樣一句話都沒和嚴語說,嚴語幾次想開口,都被嚴知文淡漠的眼神逼了回去。
“喂,老邢,好的,我玩夠了,過幾天就回去。”
嚴知文打完這個電話後,嚴語還是鼓起勇氣:“哥,你真的要走了嗎?”
“安眠藥呢?交出來。”嚴知文無視了上一個問題。
“我只弄到了一片。”嚴語不敢看哥哥,“那天晚上就放在你的水杯裏了。”
“你真是好樣的,弄到一片藥就用到我身上了。”嚴知文怒極反笑,他一直等着弟弟主動放他走也是為了穩住弟弟。他生怕弟弟一時想不開,只是現在他想明白了,反正無論他在不在弟弟身邊,弟弟也不會好好照顧自己,那他為什麽還要浪費時間。“鐵鏈呢?什麽時候買的?你還真是煞費苦心,準備充足啊。”
“哥,鐵鏈不是我買的。”嚴語知道完蛋了,但鐵鏈真的不是他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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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難道憑空在家裏冒出來的。”嚴知文走到弟弟面前,緊盯着他的雙眼,“你還真是聰明的弟弟。”
“哥,真的不是。”嚴語慌了,他拉着哥哥的手要解釋,“我知道你要回來,就打算整理屋子,結果在以前那個大的雜物櫃裏發現的鐵鏈。
嚴語沒注意到嚴知文的臉在那一瞬間變得煞白,他還在不停地解釋,可嚴知文卻沒有半點回應。到最後嚴語放棄了解釋,畢竟無論怎麽樣,他還是被鐵鏈勾起了邪念,他确實把哥哥囚禁起來了。“哥,哥……你留下來好不好,留下來行不行,我求你了,我真的離不開你。”嚴語說着說着眼淚又落下來,嘴裏就只有留下來,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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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包紙巾砸到嚴語臉上,“把衣服換下來,等衣服幹了我再走。”
嚴語閉上了嘴,按照哥哥的指令把衣服換下來,放進衣簍裏。哥哥果然不會不要他的。
“去洗臉,睡覺。”看着嚴語進了卧室睡下後,嚴知文自己也躺在了沙發上,昨晚在醫院他只敢閉了會眼,現在也有些撐不住了,可是他還要再等十五分鐘才能睡。手機顯示到九點二十的時候,嚴知文輕手輕腳地從沙發爬起來,貓到卧室門口,悄悄開了小縫,果然看到原本躺下的弟弟又坐起來,拿着手機在翻閱着什麽。
嚴知文一把推開門,從一臉驚愕的弟弟手裏奪過手機,“睡覺。看什麽看。”他瞥了眼手機,界面停留在一張照片上,照片的主角他很熟悉,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睡着的模樣。嚴知文打開整個相冊,把有他的照片都删了,删到最後就只剩下兩張照片,一張是他剛回來和弟弟拍的合影,還有一張是被咬了一口的蘋果。前者是嚴知文想留下,後者是嚴知文不知道弟弟為什麽會拍蘋果,不過拍食物總比偏執地偷拍他好。
嚴知文把手機還給弟弟,嚴語既想看哥哥到底删了什麽,又沒有膽子,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想看就看,看完趕緊睡覺。”
嚴語這才敢看手機,看完後他老老實實把手機放回床頭櫃,又躺回去,把被子拉上來蓋住半張臉,只露了雙眼睛在外面。哥哥只删掉了他偷拍的照片,卻沒有删掉合影,這是哥哥會做的事情,可也只是哥哥了。
“想什麽呢,閉上眼睛,睡覺。”
嚴知文把門帶上,躺回沙發,真是頭大啊,倒也不是狠不下心,在醫院的時候明明想好了的,大概是鐵鏈又把他的腦子鎖住了吧,控制不了自己說的話做的事。他明明記得當年那件事情發生後,他把那條鐵鏈丢了的,為什麽鐵鏈又會出現,她想關住誰。一定是自己吧,畢竟沒有自己,也不會變成這樣。
嚴知文把右手舉到眼前,當年就是這只手……嚴語也真是聰明啊,把他鎖在床上時鎖的是右手。右手,鎖鏈,一陣寒意突然擊中了嚴知文,他記起來了,鎖住他右手的鎖鏈同樣也長的驚人,是在床腳繞了無數圈才拿來鎖他的。
原來……原來……,嚴知文很想沖進房間裏問個明白,可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做。他打開錢包,從自己照片後面掏出了藏在後面的另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弟弟擠出笑容站在學校的迎新處,眼裏寫滿了不高興。這張照片是嚴語大學畢業的時候學校送給學生的禮物,嚴語拿來和嚴知文控訴別人的入學照片上都有家人,就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嚴語一直都沒有發現其實嚴知文也在照片上,他當時就躲在隔壁系的迎新攤位上,恰好被拍到了一個側臉。
無論真相是什麽,一切都過去了,只要不重蹈覆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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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雨季來臨,小城裏連着下了三天的雨。
“明天也是雨天!”
從沙發旁路過的嚴知文當沒聽見弟弟的話,這小子真是的,高興就高興說出來做什麽。嚴知文推開玻璃門,走到陽臺,掏出煙吸了幾口就掐掉了,現在已經是四月了,他擡起手在懸挂的大衣下擺試了一下,果然還是濕的。
雨還在不停地下着,沒有停息的意思,打在欄杆上的雨滴順着鐵柱慢慢滑落,有的留在了上面透亮的水珠,有的留下水痕消失了。嚴知文彎下腰把鐵柱上的水珠都抹去,他小時候經常玩這種游戲,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看着水珠多了就抹去,雖然無聊但也耐玩。
他們這幢樓以前的鄰居都搬的差不多了,新搬進來的都把房子重新裝修了,整幢樓也就只有嚴知文這間還保留着舊陽臺的,嚴知文也想過要不要重新裝修,後來還是放棄了,畢竟這是這間房子裏他最喜歡的地方。
從陽臺望出去可以看見小區的圍牆,圍牆外原本還有一顆樹,嚴知文看了這棵樹十幾年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樹,這棵樹一到春天樹上就會有大花苞,像極了繡球花。第一次離開家的那天,嚴知文繞到了樹下,那時是夏季,樹上的花已經沒有了。他爬上了樹幹,坐在了枝桠上,完成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在樹上望着家裏,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就像真的不知道任何事情。發現樹沒了的時候還是忙完母親的事情回來的那天,聽說是被搬去新的公園了,嚴知文反而沒有失落,甚至有些欣喜。
“哥,你在看什麽?”因為哥哥這煙抽得太久,嚴語也走到陽臺。他順着哥哥的目光看去,但除了圍牆什麽都沒有看到。
“你記得那邊有一棵樹嗎?”
“好像有吧。”嚴語記不太清楚了。“哥。”嚴語雖然看着外面,但眼睛的餘光還是在嚴知文身上。
“想說什麽就說吧。”嚴知文知道弟弟的意思。
“衣服還是濕的,這雨說不定會下半個月,那你走不走了?”
嚴知文除了回來的那天就再也沒提過囚禁的事情,嚴語也不會去說這些,兄弟兩個就和以前一樣,之前那兩個月的囚禁似乎從來都不存在過,仿佛是兩個人同時做了一場荒誕的夢。
“明天會晴的。”
“哥,天氣預報說明天下雨。”
“明天衣服會幹的。”
雖然嚴知文這麽信誓旦旦地說了,但第二天雨勢更大了,甚至因為飄進來的雨絲,本來有些幹的衣服又被打濕了。
嚴語的笑意已經溢出了嘴角,就差在臉上寫着“明天也要下雨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