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照顧這些花有何用?窗外那株雜草才是大功臣。”姜玹的聲音打破了花房的寧靜。

窗外那株種在溫泉流經之地的亶爰草,讓姜玹想到了很多事:孟玉昕為何重視亶爰草?這種草到底有何功效?還有孟玉昕流産之前秋禾的鞋底為何會有泥?

看到突然出現的姜玹,孟玉昕有些驚訝,又聽到姜玹的說辭,他平靜的心有些混亂,然後柔聲說道:“你來了,我還沒有感謝你替我查出真兇。”

“我也應該感謝修儀給我一次立功的機會。”姜玹冷冷的回道,他也不像以前那樣随意,那平靜的樣子讓兩人之間隔了一道屏障。孟玉昕摸不透姜玹的真實想法,他輕皺眉角:“你在懷疑什麽?直說吧。”

姜玹靠近孟玉昕,把孟玉昕逼到花叢旁邊,帶着審視的目光毫不客氣的落在孟玉昕身上:“那晚救你的官員是誰?還有……,你流産是不是亶爰草的緣故?”

孟玉昕沒想到姜玹會質問他,但他卻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把姜玹推開,笑道:“我沒看錯你,你果然很聰明,不過,我不能告訴你救我的官員是誰,他的身份很敏感。至于我流産,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就是是跟亶爰草有關。”

“你為什麽要那麽做?那畢竟是你的孩子。”姜玹終于忍耐不住,開口質問孟玉昕。

“我的孩子?呵,三皇子,你真以為我被囚禁在皇宮裏,就要像一個女人那樣活着嗎?我是男人,更是南楚太子,我生的孩子算什麽,只會是一個孽種,只會遭天下人唾棄!”孟玉昕激動的說道,他很久都沒有這麽說話了,像是把心中郁結的苦水都吐露出來。

“可你也不能殺了他……”姜玹心痛孟玉昕的遭遇,但卻很難理解孟玉昕的做法。

“為什麽不能?沒了他,我少了一個麻煩,也能借你父皇之手除掉馮家,你不也因此升官了嗎?”

姜玹瞪大雙眼:“你真這樣想,我以為你不是這樣的人。”

“那你以為我是哪樣的人?”孟玉昕問,自嘲一笑,“你不要忘了,我曾經是南楚太子,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不正是皇族人的特點嗎?你不要這樣看着我,你難道不也是這樣的人嗎?”話雖如此,但孟玉昕心裏卻不好受,如果他真的能做到不擇手段,南楚的朝臣又怎麽會反對他當太子呢?他有着文人的迂腐,太過仁慈,不知變通,連他父皇都說他不會是一個成功的皇帝。

“那現在呢?你的目的達到了,你高興了嗎?你覺得你的付出真的值得嗎?”

值,當然值,孟玉昕第一次嘗到了報複的快感,但是……他心裏也很害怕,夜晚總會夢到嬰兒。不過孟玉昕不想把自己的脆弱展現在人前,尤其是姜玹面前,他冷聲說道:“你憑什麽質疑我?你不要忘了你現在的身份地位是從何而來!你給我滾!我不想見到你!”孟玉昕一下把花籃打翻在地,憤怒的讓姜玹離開。等花房裏只剩下他一個人後,他再也支撐不住,慢慢坐到地上,有些後悔對姜玹說那些話。

姜玹知道自己本該離開,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他突然轉身又返回花房。一進屋就見到孟玉昕坐到地上,形單影只,非常落寞,他的心受到巨大沖撞,什麽也沒有想,從後面把孟玉昕抱在懷裏。他現在還不夠高,不夠強壯,但是弱冠之年的孟玉昕卻比同齡人都瘦弱,讓姜玹很是心疼。

“你怎麽回來了?”孟玉昕渾身一顫,不敢轉身,讓姜玹看到他眼角的淚。

“我錯了,我不該質問你,是我太無能,……今後所有沾血的事都讓我做,我只希望你快樂。”

“你真是孩子心性。”孟玉昕心情突然轉好,被姜玹的話逗樂了。

“我才不是孩子,我說的是認真的。”姜玹不樂意了,他讨厭孟玉昕把他當作孩子,說着,他一沖動把孟玉昕轉過身來,熱烈的親吻孟玉昕的嘴唇。

孟玉昕瞪大雙眼,一時忘了掙紮,他從不知道姜玹對他抱有這樣的心思,擡手就給了姜玹一巴掌,打斷了所以的旖旎。

姜玹如夢初醒,發現自己剛才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連忙說了聲對不起,逃離了景華閣。

……

三堂會審很快展開,馮丞相暗中勾結北戎,每年向北戎進貢大量白銀,還有克扣維修城牆的撥款,以及各種受賄罪名,全都被查了出來。牆倒衆人推,大臣紛紛舉報馮家各種違法亂紀的事情,很多和馮家關系密切的大臣都受到牽連,一時間朝野動蕩,人人自危。姜銘非常震怒,馮貴妃和族弟謀害玉修儀一案也有了結果,馮貴妃買通景華閣侍衛對付孟玉昕,導致孟玉昕流産。姜銘沒有顧念舊情,一杯毒酒,将馮貴妃賜死,她的族弟禁衛軍統領馮大人也和馮家一同被處斬。六皇子被貶為庶人,流放到西北大漠,陳國盛極一時的馮氏家族就此倒臺。下令查抄馮家,誅滅馮家七族,那些和馮家關系密切的大臣,該貶官的貶官,該撤職的撤職,該流放的流放,受牽連人數多達上千人。

此外,朝堂的格局也發生了巨大變化,受馮家牽連,一些職位出現了空缺,這缺口大都由鄭家的人悄無聲息的補上了。不過徐美人也暗中使力,把自己一方的人安排到朝堂中,曹主事因舉報有功,被破格提拔為戶部尚書。馮丞相的空缺由謝之意謝尚書填補,謝家在無形中成為朝中的新一股力量。

謝家是書香門第,謝太傅又德高望重,如今謝尚書成為新任宰相,加上謝家原本的底蘊,風頭一時無兩。

“倒是好手段,馮家倒了,立即提拔謝家,讓謝家和鄭家抗衡,——父親,這就是你所謂的帝王之術嗎?”孟玉昕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心裏感慨萬千。他的父親也曾教授他帝王之術,但是他并沒有學到這些手段,現在他雖然憎恨姜銘,但不得不承認姜銘的手段很高明。

這朝堂的事情,有時候并不是誰對誰錯,而是平衡與否的問題。

孟玉昕半夜睡不着,躺在床上總是想起姜玹的那個吻,自從那天花房一見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他索性起身來到後院裏散步,現在已經入春了,百花競相開放,他能聞到風中那淡淡的花香。

孟玉昕還想再走一會兒,就有宮女跑過來喊他,說陛下來了,而且好像喝醉了。姜銘其實也有段日子沒留宿在景華閣,一是政務太忙,二是孟玉昕總是以孩子的事情來刺激姜銘,讓姜銘很掃興。

如今已是半夜,孟玉昕詫異姜銘的到來,他只好返回寝宮去。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嘈雜的聲音,姜銘吵着過來找孟玉昕,陸公公等人都在竭力勸說他。

“玉昕。”姜銘看到一身白衣的孟玉昕,眼前一亮,就要推開陸公公朝他這裏走來,但因為醉酒,腳步淩亂,陸公公趕緊攙扶。

孟玉昕還是第一次見到醉酒的姜銘,說不驚訝是假的,他趕緊調整好狀态,走上前問:“陛下,你醉了。”

“我沒醉,就是想見到你。”說着一把摟住孟玉昕,全身的力道都落到孟玉昕身上,讓孟玉昕有些吃不消。

“陛下醉了,快扶陛下進殿休息。”孟玉昕對陸公公說道,陸公公趕緊吩咐宮人過來扶人,但姜銘一揮手,讓所有人都滾開,那瞬間的狠厲,讓陸公公都害怕。孟玉昕只好揮手示意陸公公等人離開,他慢慢扶着姜銘坐到草地上。

“玉昕,為什麽朕最倚重的大臣居然敢欺瞞朕?朕從沒有虧待過他們馮家!”雖然處置了馮家,但是姜銘心裏并不好受,他猶記得當初馮丞相和北戎達成議和協定,他是多麽的高興,但當初有多麽高興現在就有多麽生氣。這幾天他都在考慮馮丞相背叛他的事,今晚更是痛痛快快喝了一場,他心裏難受,突然想起孟玉昕來,于是就擺駕來到景華閣。

孟玉昕知道姜銘最近心情不好,他也不想當姜銘的出氣筒,現在見到醉酒的姜銘,有些意外,笑着勸說道:“陛下,是馮丞相辜負你的栽培,陛下就不要再糾結這些事情了。”

“你倒心寬,貴妃害你,你難道就不恨她?”姜銘反問道,雖然他喝醉了,但心裏很清醒。

“當然恨,但是貴妃已經受到懲罰,我又何必斤斤計較,陷在過去的仇恨裏呢?”

姜銘看着孟玉昕,似乎要把人看穿了,但孟玉昕就那麽平靜的看着他,絲毫不懼他的審視,過了一會兒姜銘開心的笑道:“南楚人說你是仁慈的太子,如今我終于相信了。”

“陛下……”孟玉昕卻非常緊張起來,他的身份就像一個禁忌,不該再被提起。

“你說的沒錯,朕也不應該為已經發生的事情煩惱,玉昕,孩子沒了我們還可以再生,朕相信我們的孩子一定會集我們的優點于一身。”說着,姜銘緊緊抱住孟玉昕,也不管身在何處,把孟玉昕壓在草地上,開始親吻孟玉昕的臉頰……

孩子,孟玉昕怎麽會想要孩子,他痛恨自己遺族後裔的身份,他想如果在這裏殺掉姜銘那該多好啊。他伸手抓到了草叢裏的石塊,石塊有點大,他不能全抓住,他的內心既矛盾又害怕,下不了決定。

耳邊傳來姜銘急促的聲音:“玉昕,玉昕……”姜銘喊着他的名字,孟玉昕閉上眼,将石塊推到了一邊,——他沒有勇氣殺死姜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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