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口

陶思眠跌跌撞撞離開蔣時延辦公室的時候, 蔣時延太太唐漾正好下班過來。

“七七你沒事吧?”唐漾擔心地扶陶思眠一把。

陶思眠置若罔聞進了電梯。

唐漾不放心, 給前臺打電話交待說送送小姑娘,這才回身去了蔣時延辦公室。

暮色四合,A市車水馬龍籠在一片淺橘色的暈裏。

蔣時延站在窗邊, 指間銜着一根煙。

他望着窗外, 眼神微有空曠, 煙灰在煙上懸了一大截, 顫巍巍的, 卻沒有掉。

“你把七七叫來說什麽了, 我看她出去的時候……”

唐漾眼角觸及電腦屏幕上的內容,沒了聲音。

唐漾和蔣時延相識很久, 感情很深, 被圈內譽為模範夫妻。

兩人除了吃醋上的事,連紅臉都很少, 這次, 卻爆發了結婚以來最大的一次争吵。

“你有病?”唐漾指着屏幕,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你為什麽讓七七看這些?你為什麽讓她知道這些?她才多大, 她還是個孩子,她好不容易慢慢忘了以前的事, 和她二叔二嬸感情也穩定,你就這樣直截了當給她看這些?陶老爺子不讓七七知道肯定有他的道理,陶老爺子人家裏人都沒發話,你一個外人憑什麽做主?你這是撕了她傷口血淋淋放火上烤你知道嗎!”

蔣時延緩慢地吐了一口煙圈, 把唐漾攬在懷裏:“她父母待我有恩,待一休有恩。”

唐漾:“所以你就這麽對她?”

唐漾無可置信:“說句難聽的,陶老爺子還能陪七七多久?七七二叔二嬸一家就是她唯一剩下的親人,可你卻告訴七七什麽?告訴七七說當初本來不是她父母去,當初本來應該是她二叔二嬸去?當初死的本來不該是她父母,本來該是她二叔二嬸?”

蔣時延:“漾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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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漾用力搡了一下蔣時延胸口,直視着他,紅着眼睛:“你告訴一個父母雙亡、時常寄住在二叔二嬸家、二叔二嬸對她很好的小女孩,你告訴她說,她二叔二嬸對她好其實是愧疚,是彌補,因為最初的最初,應該是她弟弟,應該是陶然喪父喪母,現在的現在,本來應該是她家庭安在,圓滿幸福,她本來不是一個人,本來不應該經歷,”唐漾說不下去,“蔣時延你怎麽這麽殘忍!她明明都快忘了這些事!”

蔣時延聲音很遠;“但事情不是淡化就能解決的,她要學會跨越,她父母曾經是扛起半個時代的人,她哪怕再逃避再退縮,她即将是也會是,漾漾你要相信宿命——”

“宿命你麻-痹!”唐漾咬牙,狠狠跳起來跺在蔣時延腳背上。

————

晚風吹得很涼,陶思眠接了個電話,給一休司機報了個地址。

車窗外風景不斷倒退。

到地方。

司機下來給陶思眠開車門:“陶小姐?陶小姐?”

司機連叫好幾聲,陶思眠才回過神,她眼睛好像沒有焦距,渾渾噩噩按照消息到地址,才反應過來剛剛是烤魚鋪老板娘給自己打的電話,提醒她今天是成哥的踐行宴會。

地點是一家火鍋店,熱霧和嘈雜充斥着整個店面。

陶思眠在門口蹲了好一會兒,感覺自己情緒差不多收好了,又去洗手間補了妝、整理好衣服,這才去到包廂。

老板娘是很會做人的那種人,今天包了四大桌,來人有交大後街各種老板,有送貨的,還有傅闊林研究室……熱熱鬧鬧,座無虛席。

老板娘在黎嘉洲旁邊給陶思眠加了座,陶思眠過去坐下。

“大家別客氣,都是自己人。”老板招呼大家吃,老板娘也賢惠。

夫妻兩人帶着小孩挨個敬酒,大家祝福的話說得不少,老板娘也笑得額外燦爛:“本來說的是一年二十萬,後來那站隊經理拉成成去做了個什麽比試,最後簽合同簽的五十萬。”

“其實幾十萬都是小事,關鍵那經理說什麽,成成有天賦,K什麽那三個英文是他見過最高的,還說什麽大局觀一流,輸出迅猛神仙操作,”老板娘“喲喲”笑得前俯後仰,“我是個沒文化的人,真的就聽經理說都聽不太懂。”

“……”

老板娘炫孩子的意思很明顯。

其實不止現在,自前幾天合同簽下來之後,老板娘就從烤魚鋪後廚頻頻到臺前,看到顧客玩游戲,溫柔又若有若無地搭話:“你們也玩游戲啊,你們知道電子競技嗎?”

對方點頭。

老板娘:“我兒子也要去戰隊打比賽了。”

對方好奇:“什麽戰隊啊。”

老板娘口音濃重地說兩個英文字母,對方詫異後稱贊,老板娘又是謙虛。

小孩知道陶思眠段位高,也了解,老板娘在陶思眠面前還這麽說,小孩扯了扯老板娘袖子,暗示:“媽。”不要說了。

一般小孩青春期懂事是通過叛逆,陶思眠通過生死。

她身上沒有太多親情也沒有束縛,她把很多事情看得很清楚,尤其學會看人的眼睛。

老板娘笑得合不攏嘴,陶思眠不僅沒惱,反而笑着摸摸小孩腦袋。

小孩眼神倔強清澈。

陶思眠說:“真厲害,看來你要提前給我簽個名,免得以後你出機場粉絲應援裏三層外三層,我見你一面恐怕都不行。”

小孩瞪陶思眠:“連你也笑我!”

陶思眠笑道:“我沒有。”

小孩沒用什麽力道地推了陶思眠一下,黎嘉洲護住陶思眠。

整個燙火鍋的過程,陶思眠表現得都很正常。

黎嘉洲體貼地給陶思眠夾菜,也給其他人夾,陶思眠沒拒絕。

陶思眠夾第五塊紅糖糍粑的時候,黎嘉洲偏頭看她。

陶思眠等老板娘敬完酒後,準備起身。

黎嘉洲拉她:“你……”

陶思眠宛如沒聽到般避開黎嘉洲的手。

陶思眠狀似無意地告辭,黎嘉洲跟着告辭,陶思眠推門出火鍋店,黎嘉洲跟在她身後。

陶思眠越走越快,黎嘉洲跟着走快。

走至一段平實的板路,陶思眠小跑,黎嘉洲眉頭擰得很緊,三兩步攔在陶思眠跟前。

“你怎麽了?”他擔心寫在臉上。

陶思眠望着前方:“沒什麽。”

黎嘉洲:“你臉色很難看。”

陶思眠面上沒有一絲松動:“可能是妝掉了。”

黎嘉洲猶疑:“你出去之後回來就不太對勁。”

陶思眠聽不懂:“有嗎?沒有吧。”

黎嘉洲:“是蔣總給你說了什麽嗎?是讓你去實習?還是說了其他的話……”

“你客套我也可以和你客套,”陶思眠淡淡打斷黎嘉洲,“但你不覺得你剛剛的話觸碰到隐私了嗎?”

黎嘉洲楞了楞,随後,他手帶點安撫意味地牽起她的手:“對不起,你不想我問我不問就好了——”

“黎大佬總是這樣随随便便牽女孩子的手嗎?”陶思眠輕笑一聲,掙開黎嘉洲的手。

只是她掙開,黎嘉洲又握攏,她掙開,黎嘉洲再握攏。

最後一次,陶思眠力道尤為大,而黎嘉洲也帶着點力氣,用溫熱的手掌将她的手完完全全包在掌心裏。

陶思眠知道男女力道懸殊,掙紮是徒勞。

她冷靜地停下來。

而就在這安靜裏,黎嘉洲看着陶思眠,深邃的眸裏寫滿專注和認真。

陶思眠偏頭看向一旁,黎嘉洲也不惱,他擡手慢慢地拂着她額前碎發,嗓音裹着耐心和哄意,低緩輕柔地開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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