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立誓
高洋酗酒過度,終于暴病就快身亡,任何食物都不能下咽,只能飲酒度日。看見高洋的身體不豫,李祖娥就終日守在他的身側,始終不離左右。
高洋看着坐在面前的女子,輕聲問道:“祖娥,如果當初我不是權臣的次子,你還會嫁給我嗎?”
李祖娥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反問道:“陛下為何突然這麽問?”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當初不嫁給我,會不會過得比現在好?”
李祖娥卻道:“陛下何必說這些話。即便沒有父母之命,想必,我最後的選擇也會是你。”
高洋握緊她的手,柔聲道:“祖娥,謝謝你這麽多年陪伴我,包容我。可惜我沒有辦法再保護你,還有我們的孩子。”
聽得此言,李祖娥的眼眶漸漸紅潤,心如刀絞,含淚道:“陛下別再說這些了,還是快點養好身體吧。”
“想必這世上唯一希望我活下去的,也就只有你了!”高洋苦苦地笑,接着又道:“祖娥,其實我很想問你一句話,一句這麽多年都不敢問的話,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可是今日,如果我再不問就算死也不會瞑目,所以我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
李祖娥低頭不語,似是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麽。
高洋很快開口:“你與我的兄長高子惠之間,究竟……究竟有沒有……”
“沒有,從來沒有!”不等他說完,李祖娥就堅定地回答。
他還是沒有問出口,還是沒有勇氣,最終卻是妻子先給了他答案。
高洋又問道:“那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李祖娥道:“你希望我如何告訴你?我又如何說得出口?”
“我一直認為自己贏得了無限江山,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但是對于兒女情長,我卻是個傻瓜,一個真正的傻瓜,而且傻了一輩子啊!”
李祖娥見他蒼白的病容,心裏暗自嘆息:世人都稱皇帝為天子、至尊,但到了病危時刻,那些所謂的天子,也不過是個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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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他這般憔悴的模樣,李祖娥沉痛不已,泣道:“子進,你能不能不要走,不要離開祖娥?子進,我需要你,殷兒和紹德也需要你啊!”
“沒有誰能永遠待在一個人的身邊,人都有一死,你不用難過,也不必傷心。不過,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們母子三人。”
高洋依舊凝視李祖娥的面容,微微嘆道:“朝堂之上雖然看似風平浪靜,但胡漢之間卻一直紛争不斷。我真正擔心的除了我那幾個弟弟,另外就是母後。婁太後鮮卑觀念太重,所以無論是對于你,還是正道,她都心懷不滿。不過,正道畢竟是她的親孫子,是不會殺害他的。只是,如今常山、長廣二王勢傾朝野,正道尚幼,只怕我那兩個弟弟早已有不臣之心,尤其是六弟,我更是不放心。若有一日他謀逆奪位,到那時你和正道又該怎麽辦?”
高洋默然片刻,又道:“即便我離開了,也不能讓你們母子有半點傷害,這也是我為你和正道能做的最後一件事。”
李祖娥的臉上露出一抹動容之色,她沒想到他直至現在都在掙紮,都想要顧全自己和兒子的安危。
高洋很快命一個內監去傳話,宣常山王高演、長廣王高湛,還有大臣楊愔、宋欽道、燕子獻等人進殿。
高洋看向高演,問道:“六弟,你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
高演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天,便回他一句:“臣記得。”
“當時我就說過只忠于我是不夠的,即便你将來不願忠于新主,也希望你可以手下留情。這不是帝王的命令,而是一個父親的懇求。”
高演忽而擡眼,驚訝地看着他,接着又聽見他說:“江山要奪就奪,但不要殺他,更不要傷害他們母子。六弟,你一定要答應我。”
高演聽見他親切地喚自己一聲“六弟”,又看着高洋的病容,不知該如何回答,默然半晌,才道:“臣一定會竭盡所能,盡心輔佐少主。”
高洋卻不肯罷休,對他道:“我要你跪下發誓,用你自己的生命發誓,發毒誓。”
高演遲疑半晌才依了他的話,雙膝跪地,“臣高演……”
“大聲點!”
高演依言,大聲道:“臣高演定會輔佐少主,若對兩個侄子和二嫂有半點傷害之舉,必将死于非命!”
“好,好一句‘死于非命’,但願你不會忘記今日所說的話。”
高洋依舊躺在床上,大掌緊緊握住李祖娥的手,深深凝視着她的面容,滿心歉疚,輕輕地道:“祖娥,對于你,我是欠了一世的情!今生我虧欠你太多,如果有來世,我會加倍補償你。到那時,我們兩個人執手白頭,一起生活在趙郡,一生一世只會擁有你一個女人,我也會做一個好丈夫!”
他雙眸含有淚光,依舊看着自己的妻子,又道:“祖娥,對不起,對不起……”
夫妻十多年,相處也十多年,在這些年裏兩人有過争吵,有過誤會……,可是生命走到盡頭,他卻只留下這三個字就撒手人寰,抛下他們母子。
李祖娥的心如撕裂一般疼痛,終于忍不住大聲痛哭起來。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何而哭泣不止,是為他的一句話,還是要面對丈夫離開的事實?
天保十年十月十日,于公元559年,高洋暴崩于晉陽宮德陽堂,時年三十一,谥號文宣皇帝,廟號顯祖。
高洋離世後,皇太子高殷承繼大統,改元乾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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