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當天晚上,十點。

聶左靠在沙發裏看電視。

歐式軟皮沙發裏的男人,兩條大長腿交疊着翹在茶幾上,修長的手臂垂在身側,那姿勢慵懶又淡漠。

其實聶左不愛看電視,平時除了新聞和體育,他基本上不看其他節目,尤其是那些回腸蕩氣、百轉千回的連續劇,他看不到兩分鐘就開始腦仁疼。所以,與其說是看電視,倒不如說他是拿着遙控器按着玩。

只是按了幾圈,他也沒鎖定哪個頻道。

驟然間,急促的門鈴聲大作。

聶左心念一動。

他剛洗完澡,頭發上的水珠還沒幹,赤/裸着上身,只穿着條睡褲。

因此他迅速打開大門時,就是這副形象。

看清門外的人——

聶左的臉色微凜。

“怎麽是你?”他雲淡風輕地瞥了來者一眼,遂松開握在門柄上的大手,轉身坐回沙發。

何東将對方眼裏的那絲淡的不能再淡的失望盡收眼底,他意味深長地咧嘴一笑,“你這是等誰呢?”

聶左不理會他的調侃,繼續拿起遙控器,機械地換着臺。

何東對這男人的清冷态度見慣不怪,他兀自進了屋,駕輕就熟地從冰箱裏拿了罐啤酒,然後在聶左旁邊的單人沙發裏落了座。

咂了口冰啤,他說:“我剛才去了裴東海的生日趴,那幫人現在還鬧騰呢,我先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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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東現在是彙嘉偉業的市場部總監,參加老板的Party不足為奇,可聶左聽罷,眉一皺,問:“那你看到邵欣欣了?”兩人昨天起争執的原由便是因為這事兒。

對于邵欣欣和裴東海的關系,何東已從李希口中聽來,他當時的震驚并不比聶左小,但表面上卻笑着跟李希打趣,說到時自己加薪升職還得指望她的好閨蜜呢。

眼下言歸正傳,何東搖搖頭,“我沒看見她啊!她好像沒來。”

聶左微微一愣。

……這女人到哪兒去了?!

咳,真不讓人省心。

何東盯着他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瞧了半天,他突然往聶左跟前探了探身,賊笑着說:“老大,你不對勁啊!你居然關心起一個女人的行蹤來了?”擱在以前,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情況啊!

“你別鬧。”不過半秒,聶左便斂去了眉宇間的異色,他眸光一沉,嗓音也跟着低沉下來:“你去查查裴東海的哥哥,以前也是做房地産的,不過現在人已經不在了……”

何東對聶左的吩咐向來不敢怠慢,他趕緊把大腦轉回工作頻道,認真聽着。末了,他面露疑惑,“你的意思是裴東海的哥哥和趙宗生的案子也有關系?”

聶左不置可否,那雙本就幽深的黑瞳随之又沉了沉。

何東還來不及點頭應下,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起“嘀嘀”兩聲。

是短信進來的聲音。

聶左探身拿起手機,點開一看。

男人始終繃緊的嘴角頓時彎了彎。

他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開,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何東的肩膀,“你趕緊走吧,我要出門了。”

何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發信人定是……某只母老虎,他不情不願地擱下那半罐還沒喝完的啤酒,幽怨地腹诽道,聶左啊聶左,想不到你也有重色輕友的這一天!

出門時,何東的腳步頓了頓,他冷不丁轉頭問了聶左一句:“邵欣欣是不是有個小孩?”

“是。”聶左略一點頭,伸手掏鑰匙的動作下意識地停滞片刻,“怎麽了?”

“那小孩兒不是邵欣欣的。”何東不以為意道。

“啪嚓——”一聲,聶左手裏的鑰匙掉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邵欣欣不是單親媽媽!

就是何東這樣一種類似于談論家長裏短的無所謂口吻,就是這麽個在旁人看來無關緊要的事實,卻激得聶左的心忽地一顫。

一剎那的怔忪,聶左唇角揚起的那抹弧度不由擴大幾分。

這笑意,一直蔓延至他的心裏。

某塊堵在他心底已久的磐石,就這樣土崩瓦解了,聶左登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只是,那感覺來得太突然,太迅疾,甚至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以至于他一時有點拎不清原因。

對于那個女人,原來他在意的如此多。

**

邵欣欣給聶左發出了短信,卻沒有立刻得到他的回複。

但三分鐘後,她的手機響了。

持續不斷的悅耳鈴聲不是短信提示音,而是有電話進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心髒無端的漏跳一拍。

她飛快地步出萱萱的房間,掩上房門,接聽。

聶左極富磁性的嗓音傳來:“你不說在哪兒,我怎麽接你?”

男人難得的調笑,以及帶着一股散漫勁兒的尾音,似乎為兩人之間的冷戰畫上個休止符。邵欣欣聽得耳朵軟軟的,心裏當即湧上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滋味。就像是上一秒還在激烈對峙的情侶,這一秒陡然言歸于好,令她原本擁堵不已的心房一下子暢通起來,連血流的速度都加快不少。

……可對方是她的司機啊!

……她怎麽會對這個男人有這麽強烈的觸動?!

邵欣欣壓了壓怦怦亂跳的心髒,故作鎮定地說:“我在我媽家。”

“我馬上到。”他說。

……

邵欣欣走出邵麗雲的公寓大門時,她的紅色奧迪已經穩穩地停在樓下了。

區區幾步的距離,她耳畔明明響徹着制止自己胡思亂想的聲音,可腳步卻不受控,疾步朝轎車走過去。

邵欣欣“騰”地拉開車門,一矮身坐上車。

這一刻,她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駕駛座上的男人臉龐棱角分明,薄薄的唇角帶着若有似無的淺笑,一雙隽黑的眼睛裏沉澱着某種燦若星辰的光芒,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那光,一路穿透她琥珀色的瞳仁,一路穿透她微微發燙的皮膚和血液,一路穿透她心底的最後一線設防……直達她的內心。

……不要再勾/引女老板了好不好?!

……用眼神也不行!

就在邵欣欣被他看得臉頰緋紅的一瞬間,聶左動了動薄唇,悠悠道:“邵欣欣,對不起。”他不該在她面前說裴東海的不是。

呵呵,這個混蛋居然會道歉。

邵欣欣笑了,笑得有些促狹,“也不能全怪你,我跟你發脾氣也不對。”

聶左落在她臉上的眸光添了一絲玩味,他修長的手指輕叩方向盤,語帶戲谑:“你是掃把星,天天倒黴的人脾氣不好很正常。”

“聶左!”邵欣欣渾身上下莫名被勾起的溫婉情緒在胸腔裏繞了個圈,就被這麽句頑劣的揶揄吹得煙消雲散了,她抽着嘴角發號施令:“開車!”

“……呵呵。”女人嗔怒的俏顏,只讓他想笑。

轎車披着稀薄且淡雅的月光,在夜色裏馳騁。密閉的轎廂裏,流轉着一種和諧的氣氛,帶着一丁點甜蜜,一丁點暧昧。

可這份幾近美好的閑适并未持續太久。

猝不及防被一陣手機鈴聲打破。

邵欣欣愣愣地垂眸瞅着不斷閃爍的手機屏幕,遲疑稍許,她才接聽。

“柯一誠。”她對着手機道出這個名諱。

聶左握着方向盤的大手微不可察地緊了緊,深邃的眉宇不自覺地皺起。

手機另一端的聲音透出淡淡疲憊和醉意,“欣欣,我想你了。”

邵欣欣沒說話,呼吸有細微的停怠。

頓了頓,柯一誠問:“我……能見你麽?”

他的話裏彌漫着濃烈的晦澀,不像是命令,倒像是……乞求。仿佛小孩子乞求一顆糖果那般簡單,卻又那麽的……卑微。

“柯一誠,我——”邵欣欣的話音戛然而止。

随之而來的,是一聲極為刺耳的急剎車。

“嚓——”地尖響劃破寂靜的夜色,聶左一腳剎車踩下,車子像是驟然脫缰的野馬,徑直轉向路邊的綠化帶,停下,柏油路面上應聲留下一道清晰的剎車痕。

吃不住慣性,邵欣欣的身子猛地向前沖去,整個人險些撞上擋風玻璃。

然而,她的驚叫聲還卡在嗓子眼裏,手裏的手機已經被聶左奪去了。

确切地說,是霸道地奪去了。

聶左并未挂斷電話,反而把手機舉到耳邊。

他沉着臉,冷着嗓子,一字一頓說:“柯一誠,請你以後不要再騷擾邵欣欣了,她已經跟你沒半毛關系了。從現在開始,邵欣欣是我的女人了。”

……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

別說手機另一端的男人驚訝不已,就連邵欣欣都被他這句話徹底震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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