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到機場的時間剛剛好, 兩人登機沒多久後,航班就起飛了。
幕後工作人員已經提早兩天到A國去做各種準備, 在這班航班上的都是參加錄制的嘉賓。
“最佳拍檔”節目組在後勤工作上做得特別貼心,即使是在這種攝像機拍不到的時候, 也注意要讓搭檔之間能有充分交流的機會。
簡單來說, 每組搭檔的座位都是在一起的。
這個機型的頭等艙是四排座位, 左右靠窗各一排,中間兩排靠在一起。
寧陸離和顧茂行的座位, 在最前面中間的兩個, 位置得天獨厚,擋板升起來之後完全說得上是與世隔絕。
寧陸離卻看着座位皺了皺眉,其實他從來不坐中間的位置。跟另一個人在這種狹窄的空間, 又是如此近的距離相處十幾個小時,會讓他渾身汗毛直豎,連覺都睡不着。
不過好在把中間的擋板升起來之後,也是兩個獨立的小空間, 互不影響而且坐在旁邊的是顧茂行, 不是什麽不熟悉的人。
飛機進入平穩飛行後,寧陸離解開安全帶, 就要升起擋板準備睡覺。
“你現在睡得着嗎?”顧茂行問。
“不睡覺幹嘛?”寧陸離指了指前面的屏幕, “太小了,看電影眼睛酸。”
“A國是你留學的地方, 你應該挺熟悉的。這次回去算是主場了。”
寧陸離确實是睡不着, 畢竟昨天晚上他睡眠質量算是很不錯, 也就勉強陪顧茂行聊聊。
況且顧茂行找的話題很不錯,對于A國的一些風土人情,寧陸離都是如數家珍。
為了不打攪別人,兩人把靠走道那邊的門關了起來。
顧茂行的聲音很好聽,如同音色優美的大提琴一般。往常寧陸離總會感慨這麽一把好嗓子居然給了一個五音不全的人,真的是暴殄天物。
然而,今天這種情況,卻讓他覺得很是享受。
在這數萬米的高空上,安靜密閉的環境中,顧茂行壓低了聲音說話,催眠效果十足。
沒聊多久,本來還沒什麽睡意的寧陸離就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寧陸離直接說:“我要睡了。”
顧茂行:“好,我再看會書,你睡吧。”
寧陸離伸手想去按按鈕把擋板升起來,卻看見顧茂行從包裏拿出一本黑色皮面筆記本來。
這并沒有什麽值得奇怪的,顧茂行這種工作狂,即使是在外錄節目都随身攜帶工作筆記是很正常的事情。
吸引寧陸離目光的是筆記本裏面的東西。
在顧茂行在翻開筆記本的瞬間,寧陸離憑借他5.3的絕佳視力,看到裏面好像夾着一張照片。
只是驚鴻一瞥,寧陸離卻覺得那照片非常眼熟,因為就在幾天前,他還在自己家裏看過,就在那本他媽珍藏的相冊裏。
不是吧,那相冊顧茂行真的看過了?雖說相冊顧媽媽肯定是給了顧茂行的。
但是寧陸離知道,顧茂行擔心觸景生情,對于母親留給他的遺物一直是妥善保管起來,卻很少去翻動。
于是在他的心底深處,就有那麽一絲的僥幸感,或許顧茂行沒看到過這本記錄着自己滿滿黑歷史的相冊。
顧茂行這人應該沒這麽無聊,就算真的看過,也不會夾在工作筆記本裏随身攜帶。
不行,一定得求證下,剛才說不定是眼花了,如果不弄清楚這個事情,那簡直要寝食難安。
寧陸離還在垂死掙紮,不想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想到這裏,他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小離?怎麽了?要把擋板升起來嗎?”
寧陸離搖頭:“不用,升起來空間太狹窄了。”
他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又皺眉睜開眼:“你那邊燈光晃我眼睛,睡不着。“
顧茂行看了看柔和的燈光,也不反駁,直接關掉:”我也累了,還是休息一下好了。
這一切都是寧陸離的計謀,他準備裝睡。等顧茂行睡着之後,偷偷把筆記本裏那張照片拿出來确認一下。
如果真的是那相冊裏的照片,那麽這種黑歷史,絕對不能留在顧茂行的手裏。
沒想到的是,這一裝睡,寧陸離真的就睡了過去。
好在心裏記挂着事情的時候,人的睡眠質量總是不會太高。寧陸離從一個紛雜的夢境中掙紮醒來,猛地就坐了起來。
機艙裏一片安靜,頭等艙本來座位就不多,現在看來所有人都在休息中。
寧陸離坐在那裏,一時之間還沒能回過神來。他看着旁邊的顧茂行,怔怔發呆。
這個型號的飛機,中間座位是特意為兩人同行準備的。所有的設施都放在靠過道的地方,中間只有一個象征性的扶手。
把扶手打上去,擋板放下不升起來,再把座位放平的話,兩個座位幾乎能連成一張雙人床。
很多夫妻或是情侶就是這麽做的,寧陸離是肯定不會把中間的扶手放上去的。
但他和顧茂行之間的距離也已經很近。
如果換做其他人,在這種距離下,即使是隔着擋板,寧陸離也會心中警惕,絕對無法入睡。
然而剛剛,寧陸離明明想着是要裝睡,卻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他和顧茂行分離了将近十年的時光,這個人卻依舊能帶給他無盡的安全感。
真是,想想就覺得有點不爽。寧陸離撇了撇嘴,把這些傷秋悲春的情緒悉數抛在腦後。
他憑借着堅強的意志力醒過來,可不是為了在這裏感慨人生,正事要緊。
兩個座位靠走道的門都依舊是關閉狀态,為了不被人發現裏面的動靜,寧陸離沒有站起來。
他見顧茂行呼吸平穩,睡得應該正熟,就直接把中間的把手打起來,鬼鬼祟祟地探過身體去摸那本筆記本。
那本疑似夾着照片的黑色皮面筆記本,被顧茂行放在枕頭旁邊。
寧陸離又不能站起來,只能用手撐着自己的身體,悄然從顧茂行上方橫跨過去。
他的指尖,已經觸摸到筆記本細膩的封面。
勝利在望啊,寧陸離心裏一陣欣喜。有言道,樂極生悲。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飛機一陣劇烈颠簸,顯然是遇上氣流。
猝不及防之下,寧陸離失去平衡,整個人就向着顧茂行身上倒過去。好在他反應還算快,用手撐住自己的上半身,沒直接砸顧茂行身上。
不過為了保持平衡,寧陸離直接就攔腰坐在了顧茂行身上。
雖然他挺瘦的,可再怎麽說也是一百幾十斤的大男人,這一屁股坐下去,顧茂行直接從睡夢中被砸醒。
顧茂行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寧陸離的臉。
他下意識地就要起來,寧陸離收手就往後面讓,就是這麽恰到好處。
飛機又是一陣颠簸,失去手臂的支撐,寧陸離完全無法自控地趴了下去,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摔在了顧茂行的身上。
眼對眼,嘴對嘴,特別熟悉的一幕。
兩人相對無言,時間仿佛靜止一般。寧陸離腦中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這詭異的行動。
飛機上的廣播恰到好處的響了起來:“氣流颠簸,請旅客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帶。”
寧陸離如夢初醒,他一拉顧茂行扶在他腰上的手:“放開。”
回到座位上,寧陸離才從那種行屍走肉般的狀态冷靜下來。唯一值得慶辛的是,兩個座位的門都是關閉的,沒有第三個人看到這丢人現眼的一幕。
不過這也改變不了寧陸離對自己的強烈厭惡,今天這茬真是丢臉丢出新高度了。
顧茂行見寧陸離垂頭喪氣,可憐兮兮地樣子,心裏幾乎要軟成一團棉花。
他收起眼中幾不可見的笑意,開口說:“小離,你剛剛是準備去洗手間嗎?運氣這麽不好碰到氣流颠簸。”
寧陸離一聽,眼睛就亮了:“對啊,這該死的氣流,早不來晚不來,我一站起來,就被甩你身上了!”
梯子是顧茂行遞的,他自然也不會不識趣地問寧陸離是用怎樣的姿勢站起來,才能被甩得整個人跨坐到他身上來。
他只是語帶關切:“小心點,還好是摔我身上,要是摔到其他地方磕傷了怎麽辦。”
寧陸離扭過臉去,耳廓有些發紅,他一把拉開靠走廊的門,嘟囔一句:“怎麽突然這麽熱。”
顧茂行只是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唇角。
***
“最佳拍檔”的參賽嘉賓到達A國的時候,是當地時間的傍晚,錄制自然是沒辦法馬上開始的。
一行人直接就到了節目組定下的酒店,休息一晚調整時差,迎接第二天的挑戰。
寧陸離看着這個熟悉的城市,突然心生感慨。他拍下一張落日餘晖,白鴿飛舞的廣場景象,發到了朋友圈上。
“可惜沒帶吉他,不然又想唱上一曲,看看能不能賺回今天住宿的錢。”
A國W城是出名的音樂之都,在這個廣場上,每日都有藝術家在此一展歌喉或是表演樂器,他們面前總是擺着一頂小禮帽。如有喜歡他們表演的路人,就會在禮帽中留下鈔票。
表演的人并不是為了這些金錢,而是用這個方式來驗證自己的藝術感染力。
寧陸離在這裏念書的時候,自然也是經常在這個廣場自彈自唱。所以才會在入住廣場旁的酒店之前,突然心血來潮跑出去拍了幾張照片。
他沒想到的是,這條朋友圈才一發出去,就被人給逮了個正着。
【師晨:寧小離!你偷偷來A國居然不通知我,不夠意思啊。】
【寧陸離:我來錄節目的,過兩天就回去了,告訴你幹什麽?】
師晨,是寧陸離在A國留學時候的室友,不過,他同寧陸離的關系不僅僅如此。
師晨的筆名“塵世”其實更為國內的樂壇所熟知,在寧陸離風靡國內樂壇的那幾年,塵世這個名字總是和寧陸離一同出現。
寧陸離的每一張唱片上,都是這樣子的。
作曲:寧陸離,作詞:塵世。
沒錯,師晨是寧陸離的禦用寫詞人,他幾乎每一首歌的歌詞,都出自于師晨手下。
兩人之間的革命情誼,可見一斑。
【師晨:小離子,你我同床共枕那麽多年,你抛棄我回國就算了,現在還說出這種無情無義的話來。】
【寧陸離:說吧,你是不是又失戀了?】
【師晨:知我也,寧陸離也。出來陪哥們兒喝一杯?】
寧陸離果斷地以要錄節目為理由拒絕了師晨去酒吧的要求。
不過最終他還是不敵對方厚臉皮死纏爛打的功力,把自己住的地址發了過去。
A國很小,W城自然也不大,不過半小時之後,門鈴就被按響了。
師晨一進門,就一頭紮在寧陸離的肩膀上痛哭流涕:“小離子啊,我的心好痛啊……”
寧陸離和師晨的友誼,要從在國內讀大學的時候開始算起,他們是室友。
這麽多年相處下來,寧陸離才能勉強接受同師晨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
不過,也只是勉強接受而已。
十秒之後,寧陸離一臉嫌棄地把師晨推開:“有事說事,別嚎了,聽得我腦殼疼。”
師晨一臉生無可戀地倒在沙發上:“我失戀了,我的心,像是沉入海底兩萬米,黑暗又冰冷……”
“得了,你失戀又不是第一次了,是我回國前你交的那個新女友?”寧陸離不為所動。
“不是。這個你沒見過。你不知道,這次真的不一樣,她就是我的缪斯女神,失去了她,我就失去了寫詞的能力……”
寧陸離一臉冷漠地看着師晨在那邊唱作俱佳,心裏算了算,這大概是第十八個被他稱之為缪斯女神的女友。
嚎完這陣應該就沒事了,他以豐富的經驗總結。然而這次寧陸離的經驗出了錯。
師晨好像受到的打擊确實不輕,直到寧陸離在他的絮絮叨叨之中沉沉睡去,他也沒有離開酒店。
寧陸離是在門鈴的聲音中被吵醒的,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從沙發上被移到了床上。
旁邊的沙發上,散着一床毯子。
看來師晨晚上直接睡在這邊了,不過是對方也知道寧陸離的忌諱,直接就睡在了沙發上。
從門口那邊,傳來交談的聲音,應該是師晨去開門了。寧陸離摸過手機一看,發現已經是早上六點。
這個時間過來按門鈴的,估計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
節目組的人都不認識師晨,為了避免誤會,寧陸離直接就光腳下床走了出去。
門口交談的兩人,看了過來,站在門外的人是顧茂行。
“小離子,你朋友啊?”師晨問。
寧陸離點頭:“你這麽早過來幹什麽?”
一片沉默,寧陸離有些奇怪,卻只看到顧茂行目光幽深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讓他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難道是衣服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寧陸離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衣着。除了沒穿鞋,身上的衣服皺巴巴地外,看起來也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這位是?”
寧陸離還沒開口,師晨就非得皮一下:“我是小離子背後的男人。”
“……”
熟悉的天旋地轉感再度出現,連掙紮的餘地都沒留給寧陸離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