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雖然說裁判說這個音樂劇的劇本有不同性別版本的劇本, 但“最佳拍檔”欄目組準備的還是男女主角的版本。

只要不用穿女裝，對于臺詞歌詞之類的, 寧陸離表示無所謂。

顧茂行和寧陸離研究了一下手中拿的劇本, 任務要求表演男女主角分離的一幕，也是這出音樂劇中最經典的一幕。

裁判簡單地的跟他們講了一下戲, 顧茂行是拿了不知道多少獎的人, 一點就通。

在寧陸離這裏，事情就變得有些麻煩。

裁判是這樣說的：“留在家鄉的女孩, 既有同戀人分離的不舍，對戀人的擔心，但又知道戀人是為了保衛國家而上戰場，所以她表現出來的是一種堅強。不能讓戀人為了她而擔心的堅強，所有負面的情緒，女孩都要藏在心裏。”

“……”

寧陸離腦子裏完全是一團漿糊。什麽叫又哀傷又不舍又堅定啊, 表面和內心深處實際上矛盾的又是什麽。

寧陸離從來沒拍過戲，他連自己的MV都是找人參演的, 所以在演戲這事情上面，完完全全就是一張白紙。

怪不得戴高君那組果斷地就換任務了，要唱當地語言的歌還得表現出這麽複雜的情緒來, 簡直就是地獄級別的難度。

好在難倒其他幾組參賽嘉賓的語言關，對于寧陸離和顧茂行不算是什麽難事。

劇團的演員, 逐字逐句地教他們唱這一段的歌。這首歌寧陸離本來就會唱, 當地的音樂劇版本他也聽過, 只聽了一遍他就記下了旋律和歌詞。

顧茂行那邊, 就沒那麽簡單了。

寧陸離看着一旁教他的那個男演員，臉上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表情。

他想了想，走過去：“我來教他吧。”

男演員聽到這句話，臉上露出如釋重負地表情：“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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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陸離看着那人有些落荒而”的感覺，在顧茂行身邊坐下：“你看看你，把別人專業音樂劇演員折磨成什麽樣。”

顧茂行“只有你能忍受我了，辛苦你了。”

寧陸離下巴一擡：“那是，誰叫我這麽倒黴，撿了你這麽個五音不全的搭檔呢。”

說這話的時候，寧陸離完全忘了當初是誰踢球拿了個鴨蛋可憐巴巴地被撿走。

話不多說，寧陸離剛才在童謠任務那邊教顧茂行已經教出點心得來了。反正指望他唱歌在調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反正男主角唱歌的地方很少，就這麽一兩句。

他眼睛一轉，就有了主意：“你待會也別唱了，反正臺詞不多，而且還有合唱的部分。你獨唱的兩三句，幹脆就像念臺詞那樣讀出來，合唱的部分，你動嘴就行了，別唱出聲。”

寧陸離停了一下：“免得把我也給帶跑了。”

唱歌部分，兩人就這麽敲定了對策。接下來解決的，就是演戲部分。

寧陸離對于自己不懂的部分，也沒有太過倔強：“剛才那裁判給我講的戲，我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麽東西。怎麽表達出又不舍又憂傷又堅定的情緒來，也太難了。”

顧茂行：“待會你看我的眼睛，不要移開，我帶你入戲。”

兩人稍微對了一下臺詞，直接就申請上臺表演，現在耽誤的時間已經太多了，直接上去演說不定就通過了。

一上臺，就是女主角一段獨唱，這點對于寧陸離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唱完這部分後，他幾乎也算是進入了狀态。

畢竟音樂和戲劇是相通的，寧陸離在音樂上極有天分，通過唱歌感知其中的情緒不是什麽難事。

他回頭，看向顧茂行。

顧茂行就這麽看了過來，眼神之中，蘊含的情緒如同萬米深海之中的火山爆發，壓抑卻激烈。

只是一個眼神，本就已經沉浸在那種青梅竹馬從未分開的戀人，即将分別哀傷情緒中的寧陸離，就這樣被他帶着入了戲。

寧陸離看着顧茂行的眼睛，他不知道這究竟是演技還是別的什麽。只是被那充滿掙紮糾結和克制的眼神看過來，他突然就想起了往事。

在這瞬間，寧陸離仿佛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他的身體，依舊在舞臺上，演繹這那慕音樂劇。

他的靈魂，卻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秋天。

Y國的秋天，陰郁而多雨。那天清晨，街上還彌漫這淡淡沒有散去的霧。

寧陸離拖着行李箱，敲響了公寓的門。他才從飛機上下來，風塵仆仆，有些累。

這幾乎可以說是寧陸離獨自出遠門，但是想着馬上就能見到遠在地球另一端的摯友。

這是他們第一次分別這麽久，粗粗算來，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見面。

門開了。

門後那人，依舊是那張清隽俊美的臉，寧陸離非常熟悉。

然而，他的神情卻讓寧陸離覺得有幾分陌生。

顧茂行瘦得有些脫相，他臉上本來就輪廓偏深，如今不知因為什麽緣故，瘦得兩頰凹陷進去，顯得眉眼之間的線條更加深邃而鋒利。

屋內沒有開燈，顧茂行站在門後，整個人像是同昏暗的室內融為一體。

“茂茂，我累死了，快讓我進去躺一下。”寧陸離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這是顧茂行，他全心信任的顧茂行。

就算是之前兩人有些小小的矛盾，那也很正常。在寧陸離看來，算不了什麽。

顧茂行身體下意識地動了一下，想要側開身讓開，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寧陸離：“怎麽了？”

顧茂行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

當時顧茂行的眼神，就像是方才舞臺上表現出來的那個眼神。幽深又充滿着寧陸離看不懂的情緒，像是拒絕像是掙紮，但在最深處又有些暗潮洶湧。

“外面冷死了，讓我進去坐坐。”

十年前的寧陸離，完全就是被養在溫室裏的孩子，一門心思就只知道眼前是他最好的朋友。完全沒有意識到，那黑洞洞的門中，或許會隐藏着什麽危險。

顧茂行抓在門框上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爆出青筋。他張了張嘴，最後只是說了句：”抱歉。”

寧陸離不明白：“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啊，我這麽遠飛過來，就因為那點小事不讓我進門，還把不把我當朋友了。”

“抱歉，我現在沒辦法繼續當你的朋友。”

這是顧茂行關上門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個音樂的高潮，讓寧陸離回到現在。這已經到了合唱的時候，他還有些恍惚，嘴卻反射性地開始唱了起來。

即使是在這種情況，寧陸離的演唱依舊沒有任何差錯，只是情緒已經完全發生了變化，不是應有的離別的憂傷和堅守愛情的信念。

在他的歌聲中，帶着憤怒和不解。

等到音樂停下的時候，寧陸離才恍然從那種情緒中清醒過來。

“……”

他剛才是被顧茂行一個眼神帶着入了戲，可是入的戲好像不太對勁。

寧陸離回過神來，這不是當年他們在Y國公寓前的分離，而是在演出一場戀人分別的音樂劇：“再來吧，肯定不行。”

就在兩人準備下臺的時候，裁判站了起來。

他面帶微笑鼓起了掌，對臺上兩人豎起了表示誇贊的拇指。

寧陸離不解：“剛才表達出來的感情不對吧。“

裁判笑眯眯地說：“剛才表現的是同性版本的音樂劇。被留下的那個年輕人心髒不好，只能留在家鄉。他的同性戀人遠赴戰場，最終戰死他鄉。分別的時候，兩人曾在白桦林前發生争執，留下的年輕人想要跟着戀人一起走，戀人卻不同意。你們剛才的情緒很飽滿，很到位，沒想到你們看過同性版本的，表現很好，恭喜過關。”

拿了裁判遞過來的線索卡，寧陸離一臉恍惚地就上了出租車。

他依舊沒有從剛才的情緒中完全脫離出來。要不是這已經是最後一個任務，前面就是中繼站，他真的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有餘力能繼續下面的錄制。

在中繼站那邊，拿到第四名的成績。寧陸離也沒覺得沮喪，他現在心裏完全就沒有在想當初的事情。

“小離？”

顧茂行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準備回酒店，卻發現寧陸離根本就沒搭理他，直接沿着旁邊一路向前，不知道要去哪裏。

“小離！”

寧陸離回頭，看見顧茂行快步走了過來：“啊，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要想想。”

“我陪你走走？”

“不……”寧陸離下意識地就要拒絕，這 一個不字才出口，他就感覺有些不妙。

這熟悉的天旋地轉感，強烈的求生欲讓寧陸離立刻改口。

“好吧，不過你別離我太近，你這臉老在我面前晃要打斷我思緒的。”

顧茂行笑笑：“我跟在你後面就行了。”

這倒不是寧陸離作，他說得确實是實話。剛才被顧茂行帶着入戲，讓他突然回憶起十年前的一些細節來。

在這些年來，出于對顧茂行當初行為的不解和憤怒，寧陸離一直避免去想當初在Y國被拒之門外的事情。

當初的他太年輕，太容易被表面所欺騙，自然也從未發現過什麽不對的地方。

現在細細想來，那時的顧茂行确實很不對勁。僅僅兩個月沒見，顧茂行就瘦了一大圈，整個人看起來蒼白又陰沉。

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才會讓從小就老成又穩重的顧茂行，變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就在這個時候，寧陸離的手機響了。

“什麽事？”

“你那邊錄制結束了嗎？我快餓死了親。”

寧陸離這才想起，早上和師晨約好晚上吃飯的。

“這才幾點，你餓死鬼投胎嗎？”

“寧大爺，你看看時間，七點多了啊。”

經師晨這麽一提，寧陸離恍然發覺，太陽已經落下，昏黃路燈已經一盞盞亮起。剛才他想得太過入神，完全沒有關注周遭的情況。

“行了，馬上就來。”

挂了電話，寧陸離回過頭去。

他看見顧茂行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身材高大健壯，神情溫和，和十年之前在Y國那個瘦削蒼白的少年，完全不同。

顧茂行：“怎麽了，小離？”

寧陸離心裏還沒想明白，卻也沒貿然開口問對方。

冥冥之中，他總有一種感覺，在Y國的那段經歷，對于顧茂行來說或許不太愉快。

“師晨催我們去吃飯，走吧。”

師晨約的地方，是當地一家中餐館。

寧陸離這人，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到中餐館的時候，他就決定暫且不去糾結十年前的事情。

反正他現在想來想去也只是瞎想，現在有那個讀檔倒帶系統，該知道當年的真相的時候，自然就不會允許他錯過。

這是寧陸離第一次，對這個奇怪的倒帶系統有了正面觀感。

落座之後，寧陸離直接對師晨的行為表示不屑：“獅子，你這就有些不夠意思了，在A國請我們吃中餐，你搞笑嗎？”

“我這不是充分考慮到你們的意願嗎，你不喜歡你吃西餐，顧老師也不喜歡吃西餐。何必為了裝AC讓大家吃得都不開心呢？”師晨聳肩，“吃飯嘛，講究地就是吃得滿意，咱這麽多年交情，不講這些虛的。”

寧陸離聽出點不對來：“等等，我聽你這語氣，很了解顧茂行的樣子？還知道他不喜歡吃西餐？”

師晨突然就露出一個腼腆的笑容來，他看着顧茂行那羞答答的眼神，看得寧陸離差點操起茶壺想錘爆對方狗頭。

因為實在是太惡心了。

“小離子啊，其實這麽多年了，有句話我一直沒跟你說。”師晨又含羞帶怯地看了寧陸離一眼。

他還沒開口，就覺得渾身上下涼飕飕。

師晨順着這感覺看過去，看到他偶像顧茂行，目光幽深地盯着他，面色微冷，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愧是我偶像，就是高冷，聽到我這麽惡心的話也能淡定自如。師晨這麽想着，臉上的表情就更加奇怪了。

“你再這麽說話，信不信我把這一壺熱茶給你灌肚子裏去？”

師晨見寧陸離擰起了眉毛，也不敢再皮：“其實顧茂行一直是我偶像！能見到顧茂行老師，我真的是太激動了！“

為了表示自己的激動心情，師晨甚至還站起來對顧茂行鞠了一躬。

“……”

寧陸離簡直想掐死這貨，說話就說話，吼什麽呢。還好這是在A國，華人不算多，不然他們今天就別想吃飯了。

場面一度非常尴尬，寧陸離在勉強壓抑暴揍師晨的沖動，根本不想說話。

還是顧茂行緩解氣氛：“沒關系，這麽多年來，我也要謝謝你關照寧寧。”

寧陸離一聽就不爽：“什麽叫他關照我，就這二貨明明是我照顧他。還有，誰許你叫寧寧了。”

顧茂行笑笑，用眼神安撫炸毛的寧陸離。

寧陸離倒是沒有發覺，他的口頭禪已經從“不許叫我小離”變成了“不許叫我寧寧“。

再這麽下去，估計就連這句抗議都不會有了。

就在這個時候，包廂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外面傳來一個女性的聲音：“請問裏面是顧茂行嗎？”

寧陸離一瞪師晨：“你惹的麻煩，你去解決。”

師晨直接開口：“沒有沒有，我就是要回過參加偶像的見面會了，在排練。”

“真的嗎？那很抱歉，打擾了。”

寧陸離越聽越覺得這個聲音耳熟，他站起身來，一把拉開了門。

門外站着的兩個人，他都認識。

祝佳佳，姜禹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