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工廠

陸徽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位,陸安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她的目光平視向前。汽車行駛在公路上,兩邊光禿禿的行道樹急速後退。

隆冬季節,厚厚的積雪反射出晶瑩的光澤,幾只小鳥身形如箭穿梭過枝頭。

遠處灰黑色的廢舊工廠矗立于雪地之上,三五輛藍白警車停在路邊。

“到了。”陸安踩下剎車,待停穩,她拔掉鑰匙,說,“走吧。”

陸徽點頭,他似乎有些沒來由的緊張,他應該緊張的,被綁架的人是他親口承認的朋友。

可是再一次,十四歲時候的選擇,又擺上案頭,命運周而複始,即使陸徽已經三十二歲,但他仍然是個,笨拙至極的人。

“陸組長。”來迎接的是林華市局的刑警,他臉色憂慮,“綁架犯聲稱要見你。”

“嗯。”陸徽應和道,他跟上刑警的腳步,“你們現在知道什麽?”

“我們也是剛到。”刑警說,“和綁架犯通了一次電話,他來來回回就一句,要見你。”

陸徽說:“知道了。”

陸安和陸徽一同走進監聽車裏,陸徽朝高局點點頭,接過電話:“我是陸徽。”

“陸徽。”綁架犯的聲音傳來,沒有用變聲器,聽來是充滿疲憊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原來你就是陸徽。”

“你的目的。”陸徽問。

“以他換你。”男人回答。

陸徽沉吟:“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犧牲我自己換他?”

“……”男人被噎了一下,說,“因為他是你的組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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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做了些功課。”陸徽說,“讓他接電話,我要确定他還活着。”

“現在不行。”男人說,“我們聊點別的。”

“為什麽不行?”陸徽抿唇,盡量保持聲調平靜。

“你在查的案子。”男人說。

“是你做的。”陸徽說。

“是的。”男人回答,“恭喜你結案了。”

“那麽你現在,是自殺還是自首?”陸徽問。

男人笑:“我綁架了一個人,你覺得呢?”

“你拉着我一起自殺。”陸徽說,“而且你根本不會放他走。”

“對。”男人說,“所以你來嗎?”

“讓他接電話。”陸徽要求道,“我要聽見他的聲音。”

電話那頭悉悉索索地響,陸徽耐心的等了一會兒,模糊朦胧的聲音傳來:“陸組?”

“嗯。”陸徽倏忽緊張無措,他的小指蜷縮起來,緊緊地攥着聽筒,“你……”

“你別來。”紀樊陽打斷了陸徽的話,“別想,一點也別想。”

“這是死局。”陸徽說,聲音冷漠,似乎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必須進去。”

“不行,你沒有必須救我的義務。”紀樊陽說,“我知道你有自毀傾向,在池塘邊那次,你想跳下去,對嗎?”

“……我沒有。”陸徽否認。

“你這個懦弱的混蛋。”紀樊陽罵道,“不許進來。”

“這個你決定不了。”陸徽耍賴的樣子像個孩子,他幹脆利落地挂掉電話。

高局長擡頭看着他:“你要進去?”

“還有別的辦法嗎?”陸徽扭頭看着窗外的武警和擺弄槍械的狙擊手,“他們有用的話,你不會問我。”

“工廠裏太黑,視線不好。”高局說,“他們躲在牆後,無法從窗戶擊斃。”

“還有呢?”陸徽問。

“工廠周圍疑似被埋了雷//管。”高局說,“你說的沒錯,他要同歸于盡。”

“嗯。”陸徽應道。

“你要進去?”饒菲菲走進監聽車,還有楊潔一同進來。

陸徽黝黑的眼睛如兩口深井:“還有別的選擇?”

“我們可以談判。”饒菲菲說。

陸徽笑容中帶着諷刺:“小丫頭,綁架犯剛剛承認咱們手上的案子是他做的。”

“他沒有退路了。”楊潔說。

“紀樊陽是軍長的兒子,他不能死。”陸徽說。

“放屁。”高局難得爆粗,他拍了一下桌子,“軍長的兒子不能死你就能死?你有九條命?”

“……”陸徽眨眨眼睛,“我盡量不死。”

“你姐姐同意嗎?”楊潔問。

陸徽沉默。

饒菲菲伸手拽着陸徽的胳膊把他拉出監聽車,兩人站定在雪地裏。

“怎麽樣?”陸安和剛剛趕到的魏從嘉走過來圍着陸徽。

“綁架犯要求他進去換紀樊陽。”饒菲菲說。

“不行。”魏從嘉提出反對。

陸安盯着陸徽:“你想進去?”

“我……”面對最親的人,陸徽反而不那麽篤定了,“我得進去,我是組長。”

“你會死。”陸安說。

陸徽點頭。

“我不想失去你。”陸安說,“但你應該進去。”

陸徽看着陸安:“姐,謝謝。”

陸安吸了一下鼻子,眼眶中流轉的淚水花了妝面:“你還記得你要回家過年嗎?”

“我……可能趕不上了。”陸徽擡手替陸安擦掉淚水,“別哭。”

魏從嘉伸手環住陸安的肩膀,對陸徽說:“活着回來,別讓你姐傷心。”

陸徽不說話,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承諾,他轉向饒菲菲說:“辭職書和遺書在我辦公室第二個鎖着的櫃子裏,到時候你們砸開鎖拿出來。”

饒菲菲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早就寫好那些東西了?”

“入職的第一天就放在那裏。”陸徽笑着說,“不打無準備之仗。”

饒菲菲抹了抹眼睛,說:“行,知道了。”

席君鴻走過來:“發生了什麽?”

饒菲菲顧不得之前不喜他的情緒,斷斷續續地講述着事情經過。

陸徽朝他們揮揮手,轉身走進監聽車。

“決定了?”高局問。

“嗯。”陸徽回答,“我來穿防護服。”

“能擋一點是一點。”高局嘆氣,指着放在沙發上厚厚的防護服,“頭盔也戴上。”

陸徽脫掉羽絨服,穿上笨重的防護服。

“你怎麽打算的?”高局問。

“随機應變吧。”陸徽說,“紀樊陽沒有防護服,我會注意護着他的。”

“你……唉。”高局搖搖頭,“我沒看錯你,你是個好警察。”

陸徽板着臉不吭聲,【好人】這種形容詞,在陸徽看來比罵他還難受。

穿好防護服,陸徽走出監聽車。

救紀樊陽,他想,紀樊陽是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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