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明
躺在床上的兩人似乎并沒有入睡的打算。由于跳進湖裏救人,陸徽渾身上下也濕透了,他脫掉襯衫短褲,裹着毛毯躺在床上,直直地盯着房梁。
紀樊陽來回翻滾了兩圈,這讓陸徽更不安了,他看向不老實的年輕人:“怎麽了?”
“有點不太習慣。”紀樊陽把腦袋縮進毛毯裏,“我吵醒你了嗎?”
“我沒睡着。”陸徽說,他醞釀了一會兒,憋不住地說,“我只有八成的把握。”
“什麽?”紀樊陽悶悶地問。
陸徽伸手把年輕人腦袋上的毛毯移開:“憋死在床上要加房費的。”他揉了一把年輕人柔軟蓬松的頭發,“我只有八成的把握對于你會被丢進後山湖裏這件事。”
“而我有十成的把握你死了,之前。”紀樊陽說,他坐起來倚在床頭,看着陸徽惡狠狠地又罵了一遍,“王八蛋。”
“我以為你會揍我一頓。”陸徽懶洋洋地偏過頭有恃無恐地看向紀樊陽,“我不會怪你的。”
“嗤。”紀樊陽象征性地打了一下陸徽的肩膀,“說真的,如果不是跳湖呢?萬一是什麽……活埋之類的。”
“這麽刺激?”陸徽笑出聲,“那我帶鏟子刨你去。”
“哦,那真是謝謝你了。”紀樊陽跟着他笑起來,他舒了口氣,“不過我很高興你還活着。”
“怎麽,你要殉情?”陸徽笑道,“我的日記裏,‘去帝都,找個腦子正常的對象’,哪個字你看不懂?”
“我找了個對象,只不過沒去帝都。”紀樊陽狡辯,“你又不是我爸。”
“我是你爸現在就抽你了。”陸徽說,“找個腦子正常的對象,不是讓你去當小白臉企圖謀殺小富婆的爹。”
“差點謀殺成功。”紀樊陽嘆氣,像是頗為可惜似的,“範轍死了,我需要再造個假身份。”
“造個屁,你還想幹嘛去?”陸徽沒好氣地說,“老實租個房子在林華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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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紀樊陽問。
“我跟你合租,像以前一樣。”陸徽回答,“怎麽,你急着找對象?那你自己住也行。”
“我剛逃了未婚妻的宴會,找對象?你把我看得太強大了吧。”紀樊陽說,他的兩條胳膊乖巧的疊在毛毯上,“你三十五了都,不找對象?”
“你嫌我老?”陸徽皺眉,“我永遠十八。”
“好好好,你永遠十八。”紀樊陽順着他的話說,他想起了舊時光,彎彎眼睛,“陸徽,你想過我嗎?”
“……心理醫生這個職業,是不是要求你們必須自戀?”陸徽反問,他擡起左手腕,手腕上扣着銀色的表,“這表挺好,還防水。”
“我特意拿的防水款。”紀樊陽說,“櫃員可能腹诽我土老冒吧,買這麽貴的表還要求防水。”
“你也二十八了,對未來沒什麽想法?”陸徽問。
“等我到你這個年齡,再考慮以後吧。”紀樊陽說。
“別啊。”陸徽笑嘻嘻地說,“你是有四個前女友的人,我可一個都沒有。”
“因為你總愛說些不着邊際的話。”紀樊陽暼了他一眼,“你的腿,現在疼嗎?”
“……還行,暖和了就不疼了。”陸徽說,他雙臂枕在腦後,“真的沒什麽意思,我有時候覺得我應該死在十五歲的那個造紙廠。”
“我還覺得我應該死在門外那個湖裏。”紀樊陽說,“或許我們都為了一件必定發生的事情活着。”
“我不信宿命說。”陸徽歪頭透過窗戶玻璃看閃爍的星空,“我沒想過我能活這麽久。”
“我也沒想過我能為一個人去死。”紀樊陽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生氣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是啊,我喜歡你為我而生氣。”陸徽轉過頭,笑眯眯地說,“你像是從不生氣的樣子。”
“我生氣啊,我把你的吉他和音響都賣了。”紀樊陽回之以微笑,“然後告訴丁心雨你和我不是一對,你為了個女人裝gay騙我的。”
“……什麽?”陸徽睜大眼睛。
“丁小姐說,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紀樊陽說,“我用賣音響的錢買了一張去帝都的機票,但是我沒去。”
陸徽沉默了一會兒,說:“天被你聊死了,紀同學,睡覺吧。還有,我本來想說我想你的,我咽回肚子裏了。”
“……那只是個小小的玩笑。”紀樊陽有點後悔,他把冰涼的手塞進陸徽的頸窩,“你還醒着嗎?”
“嘶……”陸徽被他鬧得沒法,睜開眼睛,“想你想你,每天想死你了,趕緊睡覺。”
“好吧。”紀樊陽收回雙手,躺下縮進毛毯,“晚安,陸組。”
“晚安,紀樊陽。”陸徽閉上眼睛。
一大早,高局的電話便來了。
“喂?”陸徽歪頭把電話夾在肩膀和耳朵中央,兩只手忙着穿襪子,“怎麽了?”
“聽說中川首富住院了?”高局說,“是不是你搞的事情?”
“咋啥都是我搞的事情,我度假釣魚跟中川首富住院有啥關系。”陸徽說,“我把紀樊陽從湖裏撈出來了。”
“什麽?”高局問。
“這兒有個金紀樊陽,還有個銀紀樊陽,你看你丢的是哪個?”陸徽還有心情講笑話。
紀樊陽看不下去,抽走了陸徽的手機,耳朵貼在通話處:“喂,高局?”
“……小紀啊,你回來了。”高局說。
“是啊,陸組回來了,我也就跟着回來了。”紀樊陽說,他從陸徽手中搶過了海洋香水噴在手腕處,“我們等會兒回林華。”
“行啊,不過陸徽不太方便出現在市局,你們到林華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找你們。”高局說。
“哪能麻煩高局跑一趟。”陸徽賤兮兮地聲音出現在通話中,“太辛苦局長了。”
“別貧。”高局笑着說,“我這就跟小魏報個信。”
“好的,等會兒見。”紀樊陽說。
“嗯,等會兒見。”高局挂了電話。
陸徽拿起手機揣進兜裏,他穿上外套說:“我的身份還能用,去住賓館好了。”
“行。”紀樊陽點點頭,他突然想起來似得警告說,“車裏不準放重金屬音樂。”
“我的車,我說了算。”陸徽說。
“市局的車,不是你的。”紀樊陽跟在陸徽身後走出門,“我不想因為噪音擾民被舉報。”
“你賣了我的吉他,就不能補償我一下?”陸徽問。
“你假死騙我,這個怎麽算?”紀樊陽反問。
陸徽縮了一下肩膀,總算退了一步,他嘟囔道:“這麽個事你要叨叨多久。”
“等你真正死了,我就不念叨了。”紀樊陽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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