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太後說罷,擡眼瞧了瞧坐在自己身邊的皇帝,此時的她老人家,嘴角雖淡淡挂着笑,但從她的眼睛裏,卻絲毫看不出一點的笑意。
這讓坐在人身旁的皇帝,不由感到一陣尴尬。
咱們這位太後将門出身,在這宮裏一輩子殺伐決斷慣了,如今到了暮年雖鮮少再見她摻言宮中之事,但也依舊不似其他老太太那般,願意與這群孩子們一塊兒鬧騰,故而宮中的這些孩子們,除去日常請安之外,便鮮少與她接觸,更別提是讓她偏疼誰了。
就連在皇帝身邊最為得寵的趙寧和趙展,都不能讓人多看他們一眼。
在這群小輩之中,唯獨只有謝淵,深得她老人家的寵愛,隔三岔五的便要召進宮中見上一見。
而至于這個趙憫生嘛……素未聽聞有什麽特別之處啊。
那皇帝的手指在銀制的酒杯上來來回回的摸索着,許久不問宮中之事的太後,到底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幹涉他的決斷,皇帝至今仍舊有些想不明白,若說是為了謝淵,可謝淵他再怎麽得寵終究是個外人。
太後雖不是他的生母,但到底養他多年,按照她的脾性,斷不會為了一個外人,而在此等宮宴之上駁了他這個做皇帝的面子。
那皇帝左思右想了一番,最後還是将這個眼神,盯在了臺下的趙寧身上。
“難不成太後雖然面上不曾表露,但實際上卻一直更為看好承王,所以才會在今日宮宴上,假借趙憫生的事打壓陵王?”
那皇帝想到此處,心中不由的浮現出了如此一個念想。
而後他又聯想到近日他在宮中所瞧見的一支步搖,那步搖便是太後所賞……如此兩件事情合在一起,倒讓他更加肯定了自己此時的這個猜想。
太後雖然近幾年已經不再參與宮中政事,但其散布在朝中各處的勢力,卻依然存在着。而趙寧雖然也是皇帝心中,儲君之位的備選之一,但他此時還并不想要過早的将此事敲定下來,故而一直有意的在維持着他二人之間這種微妙的平衡。
而如今一旦太後也牽扯其中,她的存在不論對誰來說,都無疑是一個很大的助力,如果她今日真的選擇了趙寧,那麽日後他便得考慮着,要在人的天平之中,拿掉幾分籌碼了。
太後雖說是皇帝的母妃,但他畢竟不是人親生,所以在這種事情上,還是要對其有所防備的。
“那依母後的意思,展兒這事應當如何?”
那皇上抿了抿嘴唇,瞧了下邊跪着的趙展一眼,而後才略帶些猶豫的轉過頭去,如此問了太後一句。
那太後也深知自己這兒子是什麽意思,如今正值除夕,這種時候若是罰的太重,只怕一有流言傳出,會使得宮中人心動蕩,況且那畢竟也是皇帝從小寵到大的孩子,如若真要在這大過年的打人一頓,怕他也舍不得。
故而,她便選了個折中的辦法,既能給人留個教訓,又不至于讓旁人說出什麽動亂朝政的流言瞎話來。
“陵王禦前失言,單單只罰禁足只怕無法服衆,可哀家也知道,如今正值正月,如若見了血恐會壞了這一年的好兆頭。”
那太後說到此處,回過頭去,瞧了人一眼,只見無論是臺上的皇帝,還是臺下跪着的陵王與皇後,聽見她這一句話後,皆是松了一口氣。
如此年關之下,他們最怕的無外乎就是趙展會因為此事而挨上一頓板子。
“那便讓他去佛堂之中,禁足抄經吧,齋戒十日,誦經祈福,既能改一改他這個急躁的脾性,又能稍稍給他一個教訓。”
那皇帝聽聞此話,不由的轉過頭去,瞧了趙展一眼。
那陵王跪在地上,瞧見皇帝轉頭看他,便一個勁兒的對人搖頭,那佛堂偏僻,周圍無人居住不說,平日裏路過的人都幾乎要繞開那兒走,說是什麽清淨之地,免受外人打擾。
可在他眼裏,那就是個耗子都不樂意待的地兒,一點油水都沒有不說,瞧上去還陰森森的。
趙展他每次白天去的時候,都覺着脊背發涼,如今要讓他一個人在那單獨住上十日,那非得吓破了他的膽不可。
那皇帝瞧着他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不由得也是有些生氣,這孩子打出生開始,便總是萬般驚險,皇後生他之時難産,母子二人險些全都葬送了性命,後來長到六歲之時又曾染上大病,險些夭折,能夠長到這麽大不容易。
也正是因此,皇帝才始終對他偏疼偏愛,有所縱容,可如今陵王的所作所為,卻又讓他不免覺得不堪大用,覺得恨鐵不成鋼。
“太後所言有理,那便這麽辦吧!”
那皇帝瞧了瞧陵王如今的樣子,有些不耐煩的拍了一下桌子,只一句話便将這件事給敲定了下來,惹得那趙展跪在底下,不斷的給一旁的皇後使眼色。
那皇後看得出他的害怕,卻也完全就當作看不見,如今這個局面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如若她再進言,趙展一定會被罰的更重,只要板子沒打到身上,那便是去抄幾天的經,又能如何。
太後坐在座位上,将這三人的神情,盡觀眼底,收拾完了趙展,只見她老人家又十分自如的将話鋒一轉,轉眼便又說到了趙憫生的身上。
“皇帝料理好了這個,可別忘了臺下還站着兩個孩子呢。”
太後說着,轉頭朝着趙憫生與謝淵那邊,擡了擡下巴。
“今日除夕,也別讓這兩個孩子難過,皇帝既然罰了那一邊,那這一邊便讓哀家來做回主吧。”
那太後話已至此,皇帝總不好再說拒絕,只好恭恭敬敬的答了一句,“是。”
可實際上,方才陵王那事,又何嘗不是她老人家拿的主意,雖然面上的确是皇帝下的旨,可罰多少怎麽罰,不還是全由她老人家吩咐的。
那皇帝心中如此想着,不由的端起酒杯,淺嘗了一口。
“謝督公乃是皇帝近臣,平日裏吃穿用度定然不會有什麽所缺,便将那方才所用的那張古琴送于你罷。”
謝淵那兒太後賞琴,是因為太後知道他什麽都不缺,便由着他這出挑的琴技而賞了,但趙憫生這裏,缺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不論是吃穿用度還是下人奴仆,他所有的好像都比其他皇子要缺上一點兒。
而眼下最急迫的那相比便是銀子了。
皇帝方才在宴席之上,剛剛特許了他在納妃之前便可以出宮立府,這一點雖說是好,缺也意味着要支出大量的銀錢。
出了宮去自立府邸,宅院仆役,桌椅板凳哪都得要錢,而以趙憫生在濤蘊院裏的那錢財來說,負擔這個的确略有些吃力。
“方才皇帝說準許你出宮去自立府邸,那哀家便再送你一處宅院吧,就城南的鹿梨小築怎麽樣?”
那鹿梨小築,本是前朝景王爺的府邸,自其故去以後,雖說一直無人居住,但好在一直有人打理,尚未荒廢,此時趙憫生若是以它為府邸,非但開支上節省下不少不說,打理修繕上也能省去不少的麻煩。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它的地理位置,距離謝淵的謝府只隔了一條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