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不姓林我姓林

兩個姑娘頭前領路,紀澤認命跟随。然後他發現自己認命是無比正确的選擇:從暗處冒出一隊身穿保安制服的壯漢,個個手上拎着電棍。

一行人往酒樓走,路燈沿路照耀。

花牆外的大樹上,李曉蔓眼睛越瞪越大,喃喃道:“紀澤?這是怎麽回事?”

喬若茜沒見過紀澤,卻很快反應過來:“那個環衛工?”

李曉蔓點了下頭,旋即想起樹上黑呼呼看不到,低語:“是的。還有,你看那個高些的姑娘,是不是和我有點像?”

喬若茜拍拍她的背,耳語:“矮的那個也像、呃,更像高巧雲。太容易了,都不用整容術,只要臉形五官的差距不是南緣北轍,化個妝就能弄出幾份相似。咱們安靜旁觀,本神算卡指一算,好戲還沒完呢,即将在酒樓前開場。”

她之所以說這話,是老早看到酒樓前的停車場上有輛警車,孤單一輛夾在酒樓拉貨的面包車之間,故此她先前疑惑:以江邊埋伏的人數,貌似案子不小,一輛警車管什麽用?倒更像犯罪分子接頭、交接貨。衆所周知面包車可以改裝,變成火力強大的“裝甲車”。但用紅外線夜視鏡觀察,面包車上又不像藏有彈藥。如果警察只是抓一個紀澤,那就正常。

其二,她們藏身的大樹和酒樓只隔着一道花牆,停車場也不大,只要那邊的人用正常聲音說話便能聽清楚,她鐵齒說“好戲”會在這兒開場,無非希望紀澤們不要進酒樓,先前她們一進園子就被趕走,沒能在酒樓中扔個竊聽器。

紀澤踏上了酒樓前的坪地,一位大堂經理打扮的西服青年迎上前,笑容可掬地擡右手,兩人一握之下,“啪”一聲紀澤被戴上手拷,連逮捕前必說的話都沒有。

與此同時警車啓動,從車位中開出來,再暫停。一個服務生打扮的姑娘上前,拉開車的後門,兩個穿保安制服的青年推押着紀澤往警車走。

“是你!”紀澤怨毒地盯着女服務生,這姑娘的模樣還沒有前兩位像高巧雲,但側臉有些像林成。他嘶聲咆哮:“衰女!同你老豆【注】一樣衰!死八婆!害人精……”

姑娘哧笑:“紀澤,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做為呈堂供詞。哎喲搞錯了,那是米國法律,我國的法律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你不折不扣犯了謀殺罪。就算林珍是你殺的證據不足,今天你也是鐵板釘釘的謀殺未遂。友情說明,本人不扣不折不姓林。嘿嘿,這就叫做多虧心事,處處是林珍!”

紀澤不盯她了,死死盯着站在車燈前的青年——這青年二十來歲,腳穿解放鞋,身穿草黃軍褲、的确良白襯衣,理着六七十年代年輕人的刷子發型,好似林成複活。

這一刻他才想到栗林玉那一家,當年港市人赴廣南市不易,栗林玉只在弟弟診斷為肝癌時來探過一回,擱下一筆錢,正是這筆錢堅定了他非要将高巧雲追上手的決心。後來林珍“走失”、林成死後舉行喪禮,栗家都沒人來,他還以為永遠不會有交集。

他絕望嘶吼:“過D系好耐之前嘅事!點解?!都系好耐之前嘅事……”(粵語‘過去了的事,過了那麽久的事,為什麽要翻出來’之意。)

青年淡笑:“冇乜好講,佢唔閃林我閃林,拜拜!唔用挂住我。”(有什麽好講,她不姓林我姓林,拜拜!不用記挂我。)

他話還沒說完,紀澤便被拉進了警車。随之酒樓一層的燈光亮起,林珏兩手插褲袋中晃悠悠走向酒樓,後面跟一大幫人。警車孤零零駛出洞門,轉眼無影。

花牆外高樹上,李曉蔓怔怔回不過神。喬若茜反手摟住她:“啵一個!你還真是新聞體質!林珍竟是被謀殺的!表哥表姐為表妹複仇,飲恨十二年終于将仇人挖出來!走,去采訪栗家姐弟……”

李曉蔓打斷:“吳玲!我是說阿玲,咱們的房東,那個說話的女服務生。”

喬若茜一愣,她還以為女服務生是栗三小姐,竟是阿玲?不會吧,雖然她只見過一次阿玲,但那姑娘胖胖的,一個多月就變成苗條女子?減肥的本事真大。

李曉蔓也不敢相信,但聲音熟,她某天被阿玲絮絮叨叨煩了一個下午,怕了。阿玲的父母在她們住的小區開了一家士多店,為避開阿玲,她每次經過都會豎起耳朵,聽到阿玲的聲音,寧可繞個大彎避開。女服務生又被燈光照的很清晰,她特地用望遠鏡看,眉眼像極,只是瘦了許多。

想了想,她撓頭道:“或許是阿玲的表堂姐妹?本地人親戚多,問問就知道了。”說着話試圖自己下樹。

喬若茜急按住她:“慢着!阿玲、吳玲,也許是吳林……吳林氏!林珍可能真沒死,咱們不能去采訪。阿蔓,記者記者,是旁觀者,紀錄者。這世上有些事不能白紙黑字紀錄,有些真相最好永遠別戳破。知道什麽是二世祖?富一代做事會考慮輕重,衡量一下值不值,二世祖可不會,礙了他們的眼,有理沒理先将咱們揍一頓。”

其實這話蠻牽強,從林珏、疑為林珍的阿玲都沒親自暴打紀澤,可見人家不屬沖動型。但有件事是肯定的,如果阿玲是林珍,她不會承認,這樣便有望給紀繹定謀殺罪。謀殺罪和謀殺未遂罪,量刑相差大了。而且,僅憑今天江邊發生的事,找個厲害的律師,說不定能将“謀殺未遂”都辯沒了,畢竟假林珍毫發無傷,我國量刑是從結果看。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如果真是這麽回事,現在闖去采訪,多半引起林珏林珍的反感,她還打着弄廣告的算盤呢。

正此時BP機響。她的BP機是中文顯示機,一看,是“歡迎攜林珍1號赴宴”。

喬若茜大喜,麻溜下樹。李曉蔓比她還快,她雖然不會爬樹,身體柔軟敏捷,下去如下單杠。按說黑呼呼的會扭到腳,她愣是憑感覺從高枝攀低枝,平安落地。

兩人奔進園子的洞門,迎候的阿玲驚呼:“天啊!你們這是到垃圾堆裏滾過?”

李曉蔓尴尬,喬若茜皮厚,拇指高翹:“這位妹子火眼金睛,為了保持身材苗條,我們英勇進行夜貓子鍛煉。容我們去江裏洗涮一下,可以借兩身服務生制服嗎?”

阿玲咯咯嬌笑,問她們是不是認不出她了,然後隆重推薦她“親自試用過的減肥聖品”,一邊領她們去酒樓沖洗,說這家酒樓是她二嫂的表舅家開的,她有時晚上來兼個職,掙幾個零花錢。

喬記者高度稱贊女大學生的自立精神,說值得大書特書。

阿玲俏臉泛紅暈,說自己沒什麽可寫,不如寫寫林碩士如何機智賽柯南、為表妹複仇。

在她的講述中,事情是這樣的:紀澤一等腐敗,經常和一幫同樣腐敗的家夥拿着公款泡小藝員,某次喝醉失言,透露不識擡舉的繼女是他弄死的。這話傳到林珏的耳中,他決心查明真相,經過一連串周密安排,終于令紀澤落入法網。至于李曉蔓會中選,當然是她的推薦,她堅決反對讓李曉蔓涉險,所以今晚行動沒有李曉蔓。

喬若茜驚嘆連連,心裏信幾分就不好說了——有明顯是行家的假林珍們,用李曉蔓太奇怪了。多半是小字輩弄出爛攤子,長輩跟後頭收拾。

一時喬、李沖澡換衣收拾停當,出門立遇兩位嚴肅的便衣。阿SIR【注】向她們出示證件後,說此案已進入司法程序,警告她們不得報道,要報道,等開庭審判後再寫。

喬記者一等識時務,指天發誓自己最最奉公守法,向來配合警方行動。

兩位便衣無言以對,寒着臉連聲告辭都沒有便揚長而去。

酒樓一樓已擺開宴席,只有一桌。兩個假林珍一左一右如小蜜伴着林珏,另有酒樓老板、大堂經理等陪座。席上三個空位,自然是喬、李和阿玲的。

林珏還是那身老舊裝扮,氣質卻丁點不似,兩只風流眼顧盼生輝,誇贊李曉蔓是所有林珍中最靓的,故此榮任“林珍1號”,引得林珍2號3號嬌嗔不依,請喬記者作評判,到底哪個最靓。

喬若茜打哈哈:“靓不靓,各花入各眼,要我說,當然是我最靓。”

衆人哄笑,舉杯敬“最靓記者”。喬若茜借酒吐糟警察吓唬小百姓,捧林碩士智勇雙全讓警方揀現成的功勞,請示新聞幾時發,說“林少的指示才是最高~指示”。

林少謙虛地表示要聽阿SIR的話,他個人也不想出風頭,要寫就寫寫企業,游樂園是環保綠色産業,裏頭的每家企業都值得大力支持。又說這兒原是疍民住區,疍民往事何其引人睱思,游樂園是保護文化遺産的标兵等等。

喬若茜打蛇随棍上,把林氏、其實是栗氏投資的ABC項目誇成花,衆人一疊聲湊趣。如此這般,酒酣耳熱之際達成做系列新聞報道(軟廣告)的意向,讓喬若茜改天交份計劃書。、

終于酒席散,李曉蔓記挂自己的任務,悄問阿玲:“我明天還用呆在游樂園嗎?”

阿玲立即問林珏:“我家阿蔓還要陪那位紀太太游園嗎?”

林珏勾唇邪笑:“當然要!紀先生今晚是‘加班’,明天怎麽能不讓他的賢內助過一個美好的母親節?”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晚在八號,發本卷終結章“最後內情”,巴巴求一聲收藏。

老豆:粵語“父親”。

阿SIR:粵語“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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