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治病
阮遙把自己從被子裏掏出來,決定不理喜怒無常的反派大人了。
就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什麽冷硬的東西砸在了他的臉上,阮遙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警惕地往旁邊一瞅,看到反派大人躺在床上側着頭看他。
他的眼睑微垂,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皮膚上投出一片陰影,側臉的線條流暢又脆弱,透出一股溫柔憂郁的味道,像是希臘神話中顧影自憐的水仙花少年。
只是他一開口就破壞了這種味道,像是溫水中突然投入了一塊冰淩,讓阮遙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了過來。
“看什麽呢?”
“看你。”
“我好看嗎?”埃勒蒙将尾音拖得長長的,充滿了威脅的味道。
但凡是個識趣的人,這個時候都該收回目光。
但阮遙不是人,是樹妖。
他誠實地答道:“好看。”
小嬌妻呆呆地看着大反派,沒有垂涎這種惡心的情緒,只是單純地表達着自己的喜愛。
大反派暴戾的情緒悄然平靜了下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看了我這麽久,是不是該付點報酬?”
阮遙縮了縮脖子,将自己戴着光腦的一只手悄悄挪回了被窩,軟軟地說道:“都是夫妻,算這麽清楚幹嘛?”
埃勒蒙把下午的話原封不動還給了阮遙:“親兄弟,明算賬。”
阮遙哼唧了一聲,捏着被角企圖縮回被窩。
終于讓阮遙吃了個癟,埃勒蒙心情大好,大手一撈,直接把人拽了回來,“躲什麽?你讓我付錢的時候,我躲了嗎?”
“你那麽有錢,随便吐口氣都比藥錢貴,我全部身家都只有一百點信用點,那能一樣嗎?”
“是116.65。”
阮遙懷疑地看了他一眼,背着埃勒蒙點開了賬戶,果然是116.64,連小數點都沒錯!
“你怎麽知道我有多少錢?”
埃勒蒙将自己的光腦屏幕共享給了阮遙,資産後面那一串零直接把阮遙眼睛看花了,數了兩遍都沒數清楚。
“我讓你看這裏。”埃勒蒙恨鐵不成鋼地指了指下面。
【配偶:阮遙。資産:116.65】
“為什麽你可以看到我的、”阮遙将自己的主頁刷新了好幾遍,還是什麽都沒有,“我看不到你的?”
很快,他意識到了不對勁。
“你這麽有錢!勞務費才給兩點信用點!鐵公雞都沒你摳!”
“鐵公雞是什麽?”
“一毛不拔!不,你這麽有錢,你是鐵牛才對!”
埃勒蒙戲谑地看着他,“不是你說的,親兄弟,明算賬嗎?”
“那咱倆也不是兄弟,是夫妻啊。”
“血緣關系都靠不住,一紙契約的關系當然更靠不住。”聰明的反派大人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歇後語,但他很快理解了其中的關系。
阮遙撇着嘴,說不出反駁的話。
“來吧,說說看。”
“說什麽?”
“你剛才看了我兩分鐘,該給多少?”
“一分鐘一點……”
埃勒蒙露出一抹核善的笑。
求生欲讓阮遙迅速改口:“……是肯定不夠的,我的全部身家都買不起那兩分鐘,要不……您看回來……?”
“你有我好看嗎?”
衆所周知,但沒人知道為什麽,反派總是擁有超乎常人的美貌,他們是怒放的鮮花,用最豔麗的顏色,警告旁人他們致命的危險性。
就比如現在,埃勒蒙斜睨着阮遙,利刃般的視線仿佛從萬米高空垂直落下,積聚的動能足以刺穿阮遙的皮肉,抵達他的心髒。
被侵占的危險預感如同潮水一般湧來,阮遙像一只受驚的小獸,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怎麽不說話?嗯?”
說話?說什麽話?
阮遙腦子裏面一片漿糊,身體仿佛被分車了兩半,一半感知到危險想要逃跑,另一半沉浸在美色中無法自拔。
“我和你,誰比較好看?”
誰好看?
當然是“你!你最好看!”
埃勒蒙輕笑一聲,懶懶地收斂了眼神。
阮遙猛地清醒過來,身體下意識往後縮,他本來就睡在靠邊緣的地方,這一猛縮,直接滾到了地上。
“你怎麽滾下去了,上來啊?”
阮遙把枕頭也一并拽了下來,“我在下面挺好的。”
埃勒蒙将書扔了下去,“你剛才又看了我三分鐘,用讀書抵吧。”
“五分鐘?”
“讀到我睡着。”
這樣不平等的條約,埃勒蒙本來以為還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阮遙直接老老實實讀了起來。
不知為何,他心裏還有點失望。
阮遙的聲音很清澈,像是雪水初融潺潺流過,讓人身心都跟着放松了下來。
頭一次沒有失眠的埃勒蒙迷迷糊糊地想,他這個小妻子還是有點用處的。
“老公?将軍?埃勒蒙?”
确認對方睡了之後,阮遙将珍貴的書籍随手扔在地上,也睡了過去。
他的清心咒可不是白念的,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半個小時也得睡死過去!
……
夜色漸深,漆黑的屋子裏可以聽到兩道呼吸聲,兩人保持着同樣綿長的呼吸頻率,頗有幾分和諧的感覺。
漸漸的,一道呼吸聲變得粗重起來。
很快,衣料摩擦的細碎聲音響起。
埃勒蒙掀開被子,還沒夠到輪椅,便“嘭‘一聲砸在地上。
這一砸幾乎耗盡了埃勒蒙所有的力氣,太疼了,腦子裏像是有一把刀在亂舞,每一根骨頭都被無情地敲碎,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疼!
阮遙終于忍不下去,爬起來打開了燈光系統。
地上的埃勒蒙渾身浴血,指甲将地板刮出好幾道痕跡,幾乎所有指頭都變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他咬着牙,發出模糊而又絕望的嘶吼聲。
阮遙被吓了一跳,“怎麽會這麽嚴重?”
他跑到埃勒蒙身邊,将人抱到床上,分出一縷靈氣查探他的身體。
經脈盡斷,使用過度,雜質厚重,妖丹也是同樣的情況,布滿裂紋,似乎一陣風都能直接給他吹成灰。更別提他體內還有一種奇怪的毒素。
平常人遇到這情況早沒了。
這反派就是命硬,傷成這樣了,還能好整以暇地搶他的錢?
阮遙從陽臺邊的花盆裏抓了一把土,另一只手搭在埃勒蒙手上,将他雜志斑駁的靈氣引進自己的身體,淨化過後才又送回去。
左手的泥土迅速變黑,足以可見埃勒蒙身體裏到底有多髒!
樹妖牌淨化器将埃勒蒙的經脈草草淨化了一遍,看對方總是安靜下來,他再也忍不住,将黑泥扔進瓶子裏,撲到床上睡過去了。
……
“啊——!”
一大早,一聲慘叫劃破将軍府的長空。
阮遙捂着腰站起來,“你、你你你、你踢我?”
“我不習慣有人睡我旁邊。”埃勒蒙冷冷地答道,實際上他心裏挂念的是另一件事: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臭?
反派大人醒來後,先是聞到一股惡臭,随後發現身邊竟然躺着一個人,他條件反射地将那人踢下了床。
不過那股臭味,好像并不是來自對方?
“這也能叫理由嗎?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這麽對你的救命恩人?”
經對方提醒,昨晚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來,埃勒蒙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表情迅速凝固。
冷血無情、潔癖矜貴的反派大人,發現自己滿身血污,一股惡臭,宛如晴天霹靂,他一個翻身上了輪椅,直接進了浴室。
阮遙還在後面氣哼哼地抱怨,“都能踢人,還坐什麽輪椅?騙子!”
兩個小時後,埃勒蒙才不情不願地出來。
阮遙正想接着控訴,埃勒蒙先發制人,“先去洗澡。”
他低頭聞了聞自己,昨晚抱了埃勒蒙,還掏了土,确實有點味道,那就先洗澡再說!
埃勒蒙松了口氣,将空氣淨化器開到最大,又讓機器人進來裏裏外外地擦了三遍。
阮遙洗了個戰鬥澡就匆匆出來了,他只圍着浴巾,特地把腰間的青紫露了出來。
“哎……”阮遙嘆了口氣,走到埃勒蒙面前時,猛地将手甩出去,在空中繞了一大圈,落回自己小細腰上慢慢揉着。
“啧、疼死我了。”
那小眼神,暗示意味十足。
埃勒蒙端起書,雙腿交疊,“不知羞恥。”
阮遙:?
“你還說我呢?你的腿怎麽回事?踢人這麽疼,還非得坐輪椅?”
“我喜歡。”
“這是重點嗎?重點是我救了你,你還無情地把我踢下了床!”阮遙繞到埃勒蒙面前,拗着腰逼他看自己的傷,“你看看我傷成什麽樣了?”
埃勒蒙雙腿換了個位置,繼續看書,阮遙像個小陀螺一樣追着他一直叭叭叭。
哪怕反派大人的眉心漸漸擰起,阮遙也毫不害怕,做錯的人又不是他!
過了一會兒,埃勒蒙實在煩不勝煩,移到床邊拿了個什麽東西扔向阮遙。
阮遙手疾眼快接住,是自己的光腦。
“我腰疼,給我光腦幹什麽呀?”
“自己看。”
阮遙打開光腦,第一條未讀消息就是“您的配偶埃勒蒙·坎撒已為您開啓賬戶共享權限。
點開賬戶,阮遙差點被自己名字後面那一串零閃瞎眼睛。
阮遙深受感動,腦子一熱,小手一揮,大義凜然地說道:“你的病包在我身上了,三個月,包你活蹦亂跳!”
埃勒蒙眼睛微眯,“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放心吧,我昨晚查看過你的身體了,肯定能治好。這世上,所有治不好的病,都是因為錢不到位。”
……
埃勒蒙看着阮遙蹦蹦跳跳的背影,給下屬發了一條消息:不用再查他了。
他已經确定,這個人不是阮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