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校消息啊。

我嘆了口氣,“可能是天妒英才吧。”我是真心實意感到惋惜,并不是說風涼話。

奇怪的是宋晴沒有立刻接話,電話那頭傳來敲打鍵盤的聲音。

我心下好奇,她好像在用電腦查詢什麽東西,莫非是在找那個帖子……

很快打字聲音停下了,宋晴的聲音傳過來,帶着似有若無的感傷,“學校內網上确實有關于這件事的報道,不過只是簡單說明,沒有提及她的逝因。”

我順着她的話往下說,“大概是她家人拜托學校把消息封鎖了吧。”

“嗯。”她簡單回應着,“畢竟是個人隐私。”

“其實我在設計學校附近見過齊一思的弟弟。”我小心翼翼地開口,“他主動來找我說話,還吓了我一跳,我後來才知道他們的關系。”

宋晴很不解,“他為什麽主動找你?你們不是不認識嗎?”

“在吃飯時遇到的,他突然找我,然後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說我很像一個人之類的。”我裝作毫不在意道,“我當時以為他是故意搭讪,也沒多想就匆匆走了。現在回想,他是不是在說我像他姐姐啊?”

宋晴哦了一聲,然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我屏住呼吸等待她開口,沒想到她一直不說話,像是在思考什麽。

092清晨的電話

我心裏有點着急,但是該說的我也說了,也不知道接下去應該怎麽辦。

幸好再過一會她就說話了,語速很慢,“雲晞,我也不瞞你,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現在聽你一說,我才知道是像誰,不過你們也就是笑起來的時候比較像……”

我握住手機的手倏地收緊,心不由自主地提起來,整個人都有點懵了。她後面說的話我都沒有聽清楚,只是隐隐約約聽到大概輪廓,是關于杜深和齊一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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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許久不出聲,宋晴停下來問我,“雲晞你還在聽嗎?”

我略麻木地嗯嗯幾聲,表示我有在聽,示意她繼續。

宋晴倒是笑了笑,止住了話頭,“算了還是不提這些了,都是陳年舊事。他們的過往都是別人口中拼湊出來的故事,真假難辨。雲晞,你也別多想了,小深對你挺好的,你好好珍惜。”

我心裏已經亂了,但她既然說到這份上,我想她也不會繼續說了,也不好勉強。

我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打起精神道,“我明白,謝謝晴姐。”

宋晴許是察覺到我情緒不對,再聊了幾句就結束了通話,讓我早點休息。

我挂掉電話後不到五分鐘,杜深就從浴室裏出來了,身上只裹着一條浴巾,晚上剛換上的睡衣已經不見蹤影。

見我看他,他立刻聳聳肩,“睡衣不小心弄濕了。”

我微微掩下眼皮,“你快去穿衣服吧。”

杜深罕見地沒有逗我,順從地走進衣帽間找睡衣。我看着他的背影,腦袋裏有點混混沌沌的,不知道怎麽思考。

很多次他都說有什麽事情要和他分享一下,不要自己胡思亂想,誤會産生大多數是因為溝通不到位。人在接受信息有限的情況下,容易判斷失誤。

其實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我實在是無法開口,怕他覺得我不信任他。

我正在垂着頭發呆,沒有留意到杜深已經走了過來。

突然有只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聲音帶着明顯的打趣意味,“雲晞,你是睡着了嗎?”

我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再擡頭看他,矢口否認,“沒有啊。”

杜深意有所指地盯着我的眼睛,“那睡覺吧,今天辛苦你了。”

我被噎了一下,沒法回應他的話。偏偏又不争氣地紅了臉,幹脆順勢往床上一躺,拉過被子側身對着他。

“好夢。”我悶悶地說着。

他非要湊過來親了一下我的臉,才輕聲道,“晚安。”

感覺到他在旁邊躺下後,我思維又不自覺地飄遠了,不斷回想着宋晴的話。好像她也沒有說什麽特別的內容,可是總覺得哪裏有不對勁。

片刻,杜深憋着笑的聲音傳來,“雲晞,你好像還沒有刷牙。”

我瞬間回神,随即半惱道,“不刷了!”

“确定?”

有輕微潔癖的我立刻敗下陣來,認命地爬起來,打開床頭燈,穿好拖鞋就往浴室走。身後傳來他爽朗的笑聲,我撇撇嘴沒有理會。

我快速刷完牙,想了想又順便簡單地沖洗一下身體,才一身舒爽地走出去。

當我回到床上時,發現杜深已經睡着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我借着微弱的光看了他一會,才關了床頭燈,躺在他身邊然後輕輕閉上眼睛。房間很安靜,他近在耳邊的聲音讓我逐漸安心,慢慢地也進入了夢鄉。

次日醒來時,我的身邊空空如也,浴室裏也沒有聲響。我飛快地往床頭櫃一瞄,他的手機還在上面放着,應該沒有出門。

我伸了個懶腰,看了看時間尚早,就打算繼續補眠一小會,再起來吃早餐。

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入睡,床頭櫃那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這麽一大早的電話,我擔心會是誰有急事找他,便忍着氣去看了一眼屏幕。

沒想到是個陌生號碼,備注都沒有的,估計也不是杜深什麽重要的人吧。說不定還是打錯了的,我忿忿地把手機扔到離我更遠的地方,企圖忽略這鈴聲。

我心想着杜深一會回來再接好了,可它不依不饒地響着,讓我沒法自欺欺人,只好灰溜溜地再次拿起它。

“請問你是?”我盡量禮貌地問了一句。

因為不确定是不是別人打錯電話,而且對方也不會知道我是誰,我才不要自報家門呢。

結果電話那邊比我更謹慎,完全沒有聲音,寂靜得讓我懷疑是不是沒接通電話。我飛快地拿下手機看一下屏幕,通話時間還在不停增加。

奇怪,不說話是幾個意思啊?

我耐着性子再詢問了一遍,“你好?有人在聽嗎?”

“呵呵。”那邊的人終于說話了,聲音壓得很低,“你是誰?”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但是在電話裏聽不出年紀。只覺得嗓音低沉如水,音色還不錯,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我愣了一下,反問道,“你又是誰?”

對方也不理會我的問題,“你別管,趕緊讓杜深接電話。”

“真是莫名其妙!”我的火氣也上來了,毫不讓步,“你不說你的名字我就不叫他。”

一大早擾人清夢我還沒有算這筆賬呢,現在還這個态度,就是認識杜深又怎樣,那麽沒禮貌的人,還真是讨厭!

“哎,你這小丫頭怎麽回事……”對方情緒也開始波動了,聲音拔高。

我猛地打斷他的話,“你管我!”

我說完剛想挂電話,就聽到那頭傳來一陣輕微聲響。我正疑惑着,手上的動作就不自覺地遲鈍了,電話那邊下一秒就換了人說話。

這次是一個輕柔的女聲,“你好,我是杜深的小姨,請你讓杜深來接電話。”

杜深的小……小姨?

我這下整個人都清醒了,那剛才那個男的會不會也是杜深的長輩啊?完了完了,我都說了什麽啊?

我感覺舌頭都在打結,一句話也說不完整,“你……你好,我……我不好意思,我去叫他……”

她肯定感知到我的情緒,很快出言安慰我,“你別着急,慢慢來。”她的聲音淡淡的很舒服,如微風拂過,讓人心安。

我定了定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禮貌地回答,“好的,請稍等。”

093杜深的表哥

我幾乎是一路小跑去樓下找杜深,我還不忘用手捂着手機,免得被那邊聽見我跑動的聲音。

此刻我很忐忑,自己這樣好像得罪人了,還是杜深的長輩。而且我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的小姨是他媽媽的妹妹,他的外公是不是也在電話那邊?

想到這裏,我心底忍不住一陣哀嚎,還沒見面就先留下了一個壞印象,這下完了!

張姨正在客廳擦茶幾,一看我匆匆奔下來,就直起身,“小姐,怎麽了嗎?”

我喘着氣,“杜深呢?”

張姨立刻指向左邊走廊,“健身室,盡頭那間。”

我顧不上回答她,直接往那邊跑去,同時在心裏默默吐槽他,幹嘛不帶上手機呢。

房門開着,我一進去就看到在跑步機上慢跑的熟悉身影。

他聽到動靜向我看過來,眼裏一片疑惑,但是沒有停下腳步。

我深呼吸幾下,走過去遞上手機,“你小姨找你。”

他随手按了個按鈕,跑步機就停下了,然後他走下來從我手裏接過電話。他很快走到一邊接聽,我有點心虛地低頭,沒敢看他。

我聽到他先叫了一聲小姨,然後嗯嗯哦哦地似乎在被訓話,我忍不住偷瞄他一下,卻恰好碰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他沖我笑了笑,對着電話說,“你別氣,她年紀小……”

我呆了一下,意識到他是在說我,不禁覺得略難堪。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杜深的話又變了內容,邊說邊轉身離我更遠了,“哎,等你來了我請你吃飯!”

敢情還要過來找我算賬啊,我不敢再聽下去,飛快轉身跑出去。我呼哧呼哧地跑着,一路跑到客廳才停下來。

我調節一下呼吸才蜷縮着坐到沙發上,把下巴抵在膝蓋處,安靜地看着新鋪的地毯。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腳步聲慢慢接近客廳,杜深出來了。

他的語氣很溫和,“坐這裏幹嘛?”

我沒有擡頭,恹恹問道,“那男的是誰?我那個态度,他是不是很生氣?”

“你想多了。”他似乎有點無奈,“那是我表哥,和蘇梓風一樣神經兮兮的人,他怎麽會生氣呢?”

我嗫嚅道,“他說要過來……”

杜深輕輕擡起我的臉,挑眉道,“對呀,他下午來找我。”

我愣愣地看他,半天才憋出一句,“那我下午出去逛街好了。”

“躲得過一時,躲不了一輩子啊。”杜深樂了,大手搭在我肩膀上,“雲晞啊,醜媳婦少不得見公婆。”

我狠狠瞪他一眼,“你才醜!”

“他只是來找我玩一下,不要擔心,我在呢!”他斂了笑意,認真道,“對了,你最好看,笑起來更好看。”

我拂開他的手,沒有接話,開始思考下午應該怎麽辦。

整個上午我都有點心不在焉的,吃飯時也在思考,不過到最後我就自暴自棄地想,就是一個表哥,我慫成這個樣子幹嘛?算了,來就來,他總不能在杜深眼皮底下打我吧。

這麽一想我就釋然了,連吃飯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果然,下午時就有輛跑車開進院子裏了,還是騷包的紅色。我對跑車并不了解,杜深告訴我,這是一個名字叫邁凱輪的超跑品牌。

得知該品牌主要是生産F1賽車後,我不自覺地扯扯嘴角,開始明白杜深說他表哥和蘇梓風一樣是什麽意思了。在S市開賽車,不是瘋了就是傻了,別說加速,能開動車子就不錯了。

張姨已經把大門打開,我們在客廳就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情形。

只見那輛邁凱輪的車門被推開,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包裹在緊身黑色牛仔褲下,随後它們重重踩在地上。順着大長腿往上,我看到了一張帶着碩大的太陽鏡的臉,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嘴唇。

他也太會裝了吧,我沒忍住撲哧笑出聲,張姨疑惑地看向我,我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立刻噤聲。

杜深向前走了兩步,“表哥。”

可那人并沒有理會他,幾個大跨步就來到門口,站在我面前。他長得很高,都擋住大部分陽光了,給我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難道他聽到我剛才笑了?

我心一慌,結結巴巴地學着杜深那樣和他打招呼,“表……表哥……好!”真佩服自己,還臨場發揮加了一個好字。

他依舊沒有說話,慢慢摘下太陽鏡。看到我的瞬間,他似乎停頓了一下,随即犀利的視線在我身上掃了一圈,臉上倒是沒什麽表情。

這下我看清他的臉了,濃密的眉,高挺的鼻,加上一雙黑眸和微微上挑的嘴角,張揚又帥氣的臉龐。看來,杜深母親的家族基因挺不錯的。

他突然開口了,聲音清冷,“電話裏的小丫頭?”

我抿着唇不說話,安靜地看着他。

杜深已經走回我旁邊,聽到他的話就馬上拉着我的手,和他對視,“她是我的未婚妻,也是你的弟妹。”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還有,她叫夏雲晞,不叫小丫頭。”

“哼!”他看到杜深維護我的架勢,略不滿地嗤鼻,然後不情不願地朝我伸出手,“楊庭。”

人家都主動伸手了,也就是不再計較之前的事情。我趕緊順勢找臺階下,畢竟我也有錯,錯在态度不夠好。

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真摯,“我叫夏雲晞,很高興認識你。”

“嗯,我也是。”楊庭這句話像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似的,手握了不到兩秒就松開。

杜深神情淡淡地看着我們的互動,不發一言。張姨早已認識楊庭,大概也沒看出我們之間的暗湧流動,此刻正在一旁催促我們進去坐下。

楊庭越過我們徑直走進去,杜深毫不在意地拉着我跟在後面。

我側頭在他耳邊低聲道,“他要呆多久?”

“看情況吧,你怕他?”杜深目光閃了閃,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他就是欺軟怕硬,你一兇,他肯定先怕了。”

我想起電話裏他略帶氣急敗壞的語氣,不禁覺得好笑,好像真是這樣啊。

不過我還是嘟嘴道,“你們還是去書房吧,看到他我就不自在。”

杜深沒有異議,“好,依你的。”

094替身

有了我的叮囑,杜深不容分說地拉着楊庭去了書房,張姨則是在飯廳那邊給兩人泡茶。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設計作業還沒有完成,就想着去書房把筆記本電腦拿出來。

我本想着順便把茶端上去的,不過張姨還沒有泡好,就作罷了,慢慢往樓上走去。

書房的門關得嚴嚴實實的,我怔了一下,心想會不會打擾他們談事情。但是轉念一想,我就耽誤不到一分鐘應該沒事的,于是就擡手想敲門。

手還沒有碰到門,就聽見楊庭的聲音傳出來,“她們還真挺像的,你莫不是把她當成齊家那丫頭的替身了吧……哎,你別瞪我,這可不是我說的啊……”

我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整個人都沒法動彈,從背脊處升起一陣寒意,他後面的話我再也沒聽進去。

過了一會,杜深似乎也說話了,但是聲音不大,所以聽不清楚內容。

其實我也沒有打算聽,此刻我滿腦子都是“替身”兩個字,無法思考其他東西。片刻,我麻木地一步步後退,直到樓梯口才扶着牆走下樓梯。

在客廳處碰到端着托盤的張姨,她專注地看着茶杯,沒有留意到我的表情,只是簡單地和我打招呼,然後就往樓上去了。

我眼睛有點酸澀,低頭避開她,走到沙發上坐下。

電視還在開着,剛好是個綜藝頻道,裏面不斷傳來笑聲,我卻沒有任何心思去看它。

我和齊一思真的很像嗎?一個個的都這樣說,難道杜深也是這樣認為的嗎?再往深處想,他和齊一思是否确實有着不為人知的過往……我于他,是不是只是替身……

不!我不相信,他對我那麽好,怎麽會因為我是另一個人的替身呢?他肯定是喜歡我的,他也說了他愛我不是嗎?他的眼神,他的言行舉止都做不得假,絕對不是對我沒有感覺的。

雖然這樣想着,但是我的心裏還是空蕩蕩的,急需什麽東西來填補。

我又突然想起了齊一思已經不在了,那杜深沒有辦法找她,會不會只是将對她的感情轉移到我身上來了,才讓我覺得他是喜歡我的。

想到這裏,我覺得心髒處密密麻麻地痛了起來,身體都在不自覺地顫栗。我滿心以為他一直對我好,是真心實意想和我過日子,不曾想這把刀子在今天才狠狠插進胸膛。

我應該怎麽辦?

要我離開他,我舍不得,要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我也做不到。一想到以後的生活中沒有他,我就覺得痛不欲生,他早就是生命裏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了啊。

張姨送完茶下來,看到我在客廳就開口問,“小姐,要不要喝酸梅湯?先生說你愛喝,今天一大早吩咐我煮了。”

我從思緒中抽出身來,随即苦笑地搖搖頭,“今天不喝了,謝謝!”現在我的心裏酸水已經止不住地往外泛了,哪裏還喝得下酸梅湯啊。

張姨似乎沒有想到我會拒絕,愣了愣神才說,“哦,那我先放冰箱裏。”

我胡亂地點點頭,移開目光看向電視屏幕,一副不願繼續交流的樣子。張姨看我這樣,很快識趣地轉身離開了。

當客廳只剩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又開始難受了,楊庭的話始終如一把刀子,将我傷得體無完膚,渾身血淋淋的。

杜深手機裏那張完美到不像我的睡顏照片,現在回想起來分明有別人的影子。還有,每次親密即将行至巅峰時,他口中叫着的是晞晞還是思思?意亂情迷間,我竟然從未認真分辨過,只記得自己不斷地沉淪……

宋晴的話,貼吧的帖子,偶遇的齊一凡,各種各樣的事情瞬間奔騰而至,想着就覺得眼前一片眩暈,整個人像被雷劈中一般。不只是傷心,失望,更感覺到莫大的羞辱,在他眼裏我算什麽?

我的短暫人生裏沒有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不知道作何反應,去質問他還是一拍兩散,或者又有其他的選擇,我一點都想不到,于是,我逃了。

我幾乎是慌不擇路從杜家離開,身上只有一個手機,還穿着家居拖鞋,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跑出來後,我才發現自己沒有去處,只好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閑逛,努力忽略行人打量的目光。

我越走越彷徨,好像也迷路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心裏不禁又慌又亂,到後來幹脆旁若無人地蹲在路邊哭起來。

可能我這個鬼樣子把別人都吓壞了,愣是沒有人敢靠近我,甚至很多人選擇繞開我這個區域。

我眼前逐漸模糊,我用袖子拼命擦也擦不幹淚水,便不知所措地任由它流淌在臉上。

慢慢地蹲累了,我直接挪到路邊花叢的低矮石欄坐着,繼續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手機在兜裏響起,吓了我一跳。但我也沒去管它,權當沒聽見,它也不知疲倦地持續響了很久。

鈴聲終于停了,我還沒安靜一會,它又響起來。我一陣煩悶,也止住了哭泣,伸手掏出手機,看也不看就強制關機了。

周圍終于安靜下來了,我稍稍滿意地把手機放回口袋。

可是我想不到自己該去哪裏,又忍不住悲從中來。我以前的生活平靜無常,情緒少有大波動,現在卻是各種滋味都嘗了個遍。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杜深。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記憶力太好有時候也是一個麻煩事情。一旦遇到什麽事,大腦程序就會自動将這件事深化到某種程度,然後一遍一遍地折騰。

我不禁黯然地垂下頭,把臉埋進膝蓋裏。幸好這處還算樹木繁盛,擋住了大部分陽光,不然我早就中暑了。

隐隐約約聽到有雜亂的腳步聲從附近經過,伴随着人們的竊竊私語,我懶得擡頭,裝作什麽也沒有聽見。

倒是有個小孩子許是太好奇了,音量比較大,“媽媽你看那邊有個人,怎麽坐在地上啊?”

奶聲奶氣的聲音,很好聽。只是感覺到家長加快了腳步,催促着他快點走,嘴裏還數落着他不懂事之類的話。

我面無表情地聽着,直到他們漸漸遠去,我也沒有動彈。

突然,一道刺耳的剎車聲在耳邊響起,吓了我一跳,猛地擡起頭來。

095莫名其妙的反轉

我透過車窗,就看到了杜深那張焦急又陰沉的臉。

他很快打開車門,朝我走過來,氣勢洶洶的模樣。

我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擦了一下臉,起身就想走,此刻我只想到離他遠遠的。

杜深從背後一把将我拉住,随即劈頭蓋臉的話語就砸下來了,“你怎麽就一個人跑出來了?打電話怎麽不接?你就不知道和張姨說一聲嗎……”

“放開我!”我低聲吼道。

他馬上發現不對勁了,手上使勁就要掰過我的臉。我心裏一驚,便慌忙低頭,也用了力氣推他。

見我掙紮,他直接抓着我的肩膀把我圈在懷裏,“這又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鬧脾氣?”

我梗着脖子答,“不用你管我,讓我自己呆一會。”

“回家再說。”他不容置喙道,“我會給你空間,時間不成問題,只要你待在我知道的地方。”

他這麽說,我心裏只感到煩躁,又覺得難堪不已,只想躲起來。

我苦笑了一聲,“你不要逼我……”

杜深軟下聲來,“剛剛找不到你,我心裏有多害怕你知道嗎?我開了好久的車才找到你,我生怕你有危險。你告訴我,發生什麽事情了,好不好?”

這般姿态的他讓我怎麽都氣不起來,可我現在真的沒有心思去應付他,只好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告訴你又如何?”我失魂落魄地說着,“不對,我又能如何?”

我的腦袋依然在嗡嗡作響,沒法集中精神思考,心裏升騰起一股疲倦之意。如果我能早點抽身而退,也不至于會卑微到這個地步,不至于被當做替身……

杜深強迫我轉過頭來,語氣變得嚴肅,“到底怎麽回事?”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用勁大,疼得我一縮,怒氣卻猛地飙上來了。

“好啊,你要聽是吧?那我就告訴你!我剛才去了書房,聽到了你們的談話,還聽到了一些關于我的內容。所以你可以告訴我,齊一思是誰嗎?”

說到一半的時候,我幾乎帶上了哭腔,可問到齊一思時,我卻出奇地突然冷靜下來了,一字一句說得十分清晰。

杜深一臉驚疑,“你怎麽知道齊一思?”

我心裏冷笑幾聲,才譏諷道,“呵呵,人家都說我是她的替身了,我确實是不該知道她的。杜先生,這段日子你還真是勞心勞力了。”

“雲晞!你就聽楊庭胡說?他是什麽性子你不知道嗎?”杜深緊緊皺着眉,手上的力度倒是松了。

我順勢退出他的懷抱,努力呼吸了一下,才把話說出來,“我應該感謝他才對,不然我還被蒙在鼓裏。”

“你又來了,又在胡思亂想。”杜深眼裏劃過一絲無奈,“你聽我解釋,我和齊一思什麽都沒有,更別說這種誰是誰替身的事情了,簡直是無稽之談!”

我不想和他繼續談論這個,他只會說我胡思亂想,其實他哪有真正理解過我的感受呢。

我身體有點脫力,緩慢地搖搖頭,“不用解釋了,也不怪你,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我自找的……”

他直接打斷我的話,語氣堅定,“不行,你把話說清楚!”

說清楚?我腦裏霎時間千回百轉,不知道從何說起,目光恍惚地看着他的臉。他也神态認真地回望我,一副不說清楚不罷休的樣子。

我反而慢慢冷靜下來,最後憋出一句,“齊一思怎麽去世的?”

杜深沒有料到我問這個,愣了一下,還是回答了,“好像是意外吧,你問這個做什麽?我和她真的不是那種關系,你應該聽到我和楊庭後面說的話啊。”

她還真的是已經不在了,帖子還有一定真實性的。不過別說後面的話,前面的話我也沒有聽完整,但是此時我不會告訴他的。

我沉默了一瞬,“你們不是走得挺近嗎?”

“這又是聽誰說的?”杜深疑惑的表情很明顯。

我脫口而出,“晴姐說的……”

“和她有關系?”他罕見地帶上一絲埋怨的意味。

我立馬反應過來,可也沒有打算瞞着他,也就繼續說道,“你們是同一個專業的,也一起演過情景劇,還傳了緋聞……”

說着說着,我幹脆把帖子的事情都告訴他了。反正我也豁出去了,倒不如一起清算了。

杜深臉上的震驚掩蓋不住,“你上次說的真實故事就是這個?”

我眼神變了變,竭力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并沒有答話。

“我承認我在新生報到時就認識她了,但是有特殊原因的。”杜深似乎在斟酌語句,語速很慢,“我說了你別生氣,那時我第一眼看到她的笑容,就覺得和我記憶中某個影子重疊了。”

我猛地睜大眼睛,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他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她笑起來的時候有點像你?當然不是說現在的你,是小時候的你,眉眼彎彎的,嘴巴微微翹起……”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嘴唇都在輕輕顫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啊,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這個反轉太莫名其妙了!

他像是沉浸在回憶中,“不怕你笑話,我幼時印象裏就是你留下了比較深刻的痕跡。等我忐忑不安地去問到她的名字時,知道不是你,我心裏那股失落真的無處安放。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大家覺得我對她感興趣了……”

杜深的一字一句皆傳入耳中,逐漸讓我聯系起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原來一切的開始竟是這個原因。至于帖子裏的內容,只是真假參半,他們并不是戀人關系,後來的故事都是虛構。

我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或者可以說是大悲大喜,跌宕起伏,如同坐過山車一般,沒有絲毫的真實感。又仿佛整個人浮浮沉沉地飄在半空中,腦子一片空白,手心卻滿是汗水。

我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什麽時候才會醒來呢?我悄悄捏了自己大腿一下,好像沒有疼痛感,再用力捏,嗯,是疼的……

杜深說完長長的一段話才停下來,安靜地等着我的回應。

096冰釋前嫌

我還是很懷疑,杜深居然會認為她是我,可他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卻沒有認出我來,他是不是在哄騙我啊?

當我說了我的疑問,他臉上泛起若有似無的紅暈,“你比小時候好看多了,再說了那時候我被雨萱的事情弄得心煩氣躁,真心沒有考慮那麽多。”

我心裏有點堵,“你這是變相說我小時候醜啊,你莫不是看見人家長得漂亮就給自己找借口搭讪吧?”

“怎麽會,我就覺得你長得好看,最合我意。”

“哼,還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我小聲嘟囔着。

他暧昧地看着我,“嗯,你說得是。”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熾熱,我被盯得臉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眼看他雙眸裏的笑意越來越明顯,我幹脆把心一橫,大聲質問道,“你上次還說不認識齊一凡,你就是要瞞着我!”

其實這頗有一番惡人先告狀的意味,可他瞞着我也是事實。

杜深的表情滞了一秒,才無可奈何道,“他這個人,我實在是怕了,不想和他扯上關系。我當時瞞着你,是怕你會想多了,畢竟這些事情總會膈應人,誰知道裏面還有那麽多曲曲彎彎。”

我略委屈地嘟嘴,“你就是欺騙我,說好的坦誠相待呢?”

“我騙你是我錯了,但是我真的擔心齊一凡纏上你,這是我最不願看到的事情。”他語氣真摯,“他姐姐去世是個意外,那時候齊家企業內部出現問題,公司瀕臨破産。齊一思卻悄無聲息地去了S省,沒想到遇上了地震,就這樣沒了。”

杜深敘述他所知道的內容,我怔怔地聽着,心裏不免有點唏噓。她竟然是遭遇了地震,如此美好的年齡,可惜深埋黃土之下。

“你說怕齊一凡纏上我?”我忽然想起他前面的話,很是不解,“他做了什麽,居然讓你避如蛇蠍。我怎麽覺得他不像那樣的人呢?”

杜深苦笑地搖搖頭,“他在齊一思死後瘋了似的找到我,話裏話外都是說因為我,他姐才會去了S省。聽起來像在指責我是負心漢,我壓根不懂什麽意思,他也語焉不詳,只是一直糾纏我,非要我去她墳前磕頭認錯。”

我聽着也是一頭霧水,為什麽齊一思的離開還會扯上杜深呢?按杜深說的話,他們兩個并沒有更親密的關系,充其量就是同學而已。

還有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雖然和齊一凡只有一面之緣,但是怎麽看都不覺得他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啊。還有這種要求,太過分了點吧?

“那時我年輕氣盛,不能接受自己被人這樣冤屈,也就沒有理會齊一凡的無理要求。”杜深聲音很低,語氣沒有太大起伏,“後來我連齊一思的追悼會都沒有去,事實上當時學校并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情,畢業後大家都忙于工作了。”

我還是對楊庭的話耿耿于懷,“那為什麽你表哥會說出那樣的話?”

杜深一臉無辜,伸手摸了一下我的眼睛,“有一次我被齊一凡糾纏不休的時候,他也在場,誰知道他自己腦補了什麽故事。”

我飛快地躲開他的手,視線轉移到地面,不好意思再看他。剛才我哭了那麽久,眼睛應該很腫,現在的樣子估計很難看。

“也許不是腦補,我總覺得這件事另有隐情,不是那麽簡單。”我冷靜下來後,總算有理智去分析情況了,“不然齊一凡的反應怎麽那麽奇怪,其中肯定有我們不知曉的東西。”

杜深若有所思的樣子,“我也想到了這點,但是我之後找人去查過,并沒有發現有什麽特殊之處。齊家雖然遭遇了比較大的打擊,但是它的根基還在,不會輕易倒下的。如果他們要掩蓋什麽事情,應該也不難。”

“你意思是說也許是齊家封鎖了消息?”我有點不明所以。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他點點頭,“因為沒過多久,齊一凡就沒有再找我了,後來就聽到他已經去了美國的消息。”

“蘇梓風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我想起了他一臉八卦地說到齊家的事情,“看他那樣子,知道的事情應該也不少。”

提到蘇梓風,杜深神情有一絲波動,“那家夥算得上江湖百曉生了,我知道的他肯定都知道,說不定還有很多小道消息,只是我不是很想去理這些事情。”

“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沒有影響到你的生活就好。”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居然彎下腰,與我對視,“可現在已經影響到我了。”

他的表情滿是受傷意味,我忍不住腹诽,明明傷心的是我。

我踢了一腳地上的小石子,轉移話題,“這裏是什麽地方?”

“就附近一個普通公園,我開車轉了很久才找到這邊來。”他開始興師問罪了,“還穿着拖鞋跑出來,走那麽長時間你的腳不會痛嗎?”

他不說還說,一說我就瞬間變軟弱了,覺得腳底都是火辣辣的疼,不禁可憐兮兮地看着他,“痛……”

“活該!你該長長記性了!”他語氣帶着一絲兇狠,“萬一起了水泡,到時候有你受的。”

雖然他嘴上這樣說,但還是動作輕柔地把我橫抱起來,塞進車裏。

口是心非!

我心裏一股暖流湧過,通身舒爽地靠在座椅上。

等他坐在駕駛座上後,我才想起楊庭來,“你表哥呢?”

杜深一邊開車一邊說,“他早走了,他說要讓別人欣賞一下他的跑車,估計又去把妹了吧。”

我撇撇嘴,低聲吐槽他,“一朵奇葩。”

耳尖的他聽到了,笑得溫和,“你這個評價挺中肯的。”

“你們兩個相比較,你不說我還以為他才是表弟。”我想到楊庭那別扭的性子,覺得不是一個幼稚就能形容的。

“潛臺詞是我老?”杜深目不斜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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