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7)

東慢慢走出來,“醫生只是給她注射微量的控制戒斷反應的藥物。”

我吶吶問,“像今天這樣的情況要持續多久?”

董向東沉聲道,“戒毒初期是最難熬的,起碼需要兩個星期。我曾和杜總說過,如果中途你們心疼她了,必然戒不掉。”

“那我以後不來看了,一切都交給你們。”我揉揉眉心,懇求道,“不過我想拜托你,盡量別讓她受傷了。”

董向東神色如常道,“嗯,接下來她會出現厭食或失眠等症狀,都是正常反應,你們不用過于擔憂。她的反應比我想象中的要激烈,我打算明天搬到杜家來,方便控制她的病情。”

“那太好了,我讓張姨去安排房間。”我語氣帶上一絲驚喜,“真的很謝謝你,董大哥。”

董向東很快收拾行李搬到了杜家,而此後兩個星期內杜雨萱的表現證實了,這真是個明智的選擇。因為她不僅僅是厭食和失眠,還有嘔吐腹瀉等症狀。

從第三天開始,她就發起了高燒,手臂和腿部均出現了抽搐情況,甚至瞳孔也放大了,吓得醫生和護工手忙腳亂地給她用了一大堆冰塊降溫。

我是從保镖的口中得知這些情況,杜深倒是去看了她一下,沒十分鐘就回來了,臉色陰沉如水,之後也沒有再去過她的房間。

我想,杜深是和我一樣,沒法看到那樣的畫面。他作為杜雨萱的親哥哥,從小把杜雨萱捧在手心裏長大,結果走到如今這步田地。

他的心裏,一定特別自責。

董向東照常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仿佛沒有看到杜雨萱的痛苦,有條不紊地指揮他們綁人和松綁。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星期,我感覺杜雨萱快要崩潰了,她的面容像個臨近死亡的枯槁老人,眼神裏是一片死寂。盡管如此,她還是沒有換來董向東的憐惜,她被束縛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且頻率愈發高。

眼見杜雨萱好不容易養好的身體逐漸衰敗下去,整個人瘦的快脫形了,杜深終于忍不住爆發了。

他用手抓抓頭發,語氣極其煩躁道,“該死的!我們不給她戒毒了!”

我愣了愣,“深,再堅持一個星期。雨萱還沒有放棄,大家都在努力着,你不能先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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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這樣下去她連命都沒有了!”他低吼出聲,臉色陰沉得可怕。

我深呼吸一下,反駁道,“你不要任性了,董大哥自有分寸。”

杜深看了我一眼,黑着臉不再說話,只是把拳頭握得緊緊的。

我心裏清楚他只是在說氣話,并沒有太介意,加上我也累了,便默默轉身回了房間。

我本以為這樣的折騰還要持續一個星期,不免暗暗為杜雨萱的命運憂慮。可我沒想到從第十天開始,她的病情反倒好轉起來了。

最明顯的變化是,她從發病到冷靜下來的時間,由最初的三個小時逐漸變成了不到兩個小時。再者,她似乎是明白了掙紮亦是徒勞無功,竟然不再拼命排斥他們的靠近,而是咬緊牙關,神情冷冷地看着他們動作。

董向東的臉上依然平靜無波,眼裏卻飛快閃過一絲贊許,輕聲道,“很好,第二關已經開始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可他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站在一旁整理藥箱的醫生開口道,“董先生的意思是,戒斷過程初見成效了,只要堅持兩個星期,基本上可以度過生理脫毒期。”

見我仍然一臉疑惑,醫生便給我科普了一下關于戒毒過程的三個時期,順便講了一些常用的治療方法。

我聽到的這些方法和董向東的行為都大相徑庭,內心隐隐生出猶豫,不過我沉思了一會,還是選擇相信董向東。畢竟,現在眼見為實,杜雨萱的确是有好轉的傾向了。

至于醫生提到的心理康複期,只能依靠專業的心理治療師了,我們能做的實在太少,現階段只希望能夠将杜雨萱從毒品的漩渦裏拉出來。

杜深在得知戒毒有效果後,臉上終于綻放出多日未見的真心笑容,看向董向東的眼神也飽含感激。

我由衷地笑了笑,深刻感覺到半個月來遮蓋在杜家屋頂的陰霾,此刻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即将注入新的陽光。

233成功了

杜雨萱戒毒的第二個星期,董向東看起來比剛開始的時候還要緊張,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留意她的狀況。

自從張姨知道杜雨萱染上毒瘾後,眼淚像不要錢似的拼命流,幸好她很快就收起情緒,變着花樣給杜雨萱做各種吃食。張姨看到杜雨萱戒毒這麽痛苦,整個人瘦脫形了,連帶看董向東的眼神都帶上一絲幽怨。

現在情況有所好轉,張姨臉上總算恢複了往日的笑容,格外殷勤地為大家準備每一頓飯。

董向東這幾天一直陪在杜雨萱身邊,一改之前的冷漠,在她清醒的時候和她一起看電視,甚至嘗試和她談心。只是杜雨萱對他愛理不理的,一是實在欠缺精力,二是沒有心情。

我頗過意不去,私底下找董向東談話,讓他不要太在意這些。董向東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并沒有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能夠幫到她。

就這樣,他們之間漫長的拉鋸戰持續了大半個月。最初杜雨萱一見到董向東就破口大罵,後來筋疲力盡了就只會用眼神瞪他,到最後基本上是無視了他。

杜深這段時間将大部分工作交給了李橋,每天抽出時間在家裏陪着我們。

我懷孕将近九個月了,距離預産期只剩下一個月時間,我往醫院跑的次數也多了起來,經常要做各種各樣的檢查。

我的腹部越來愈大,我總有種胃部脹滿的感覺,每次進食都少了許多,飲食上更加謹慎。此外,我在家時便按時監測胎心,小心翼翼地呵護着肚子裏的安安。

由于身體沉重,加重了我腿部肌肉的負擔,我出現了抽筋狀況,以至于睡覺前都需要杜深幫我按摩腿部。更悲催的是,我試過好幾天晚上失眠了,白天疲憊不堪地挂着黑眼圈,一到晚上就睡不着。

杜深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惴惴不安地陪着我熬夜,讓我又是心疼又是感動。他既要憂心杜雨萱的治療,又要照顧我,有時候還要處理工作,瘦得臉頰都凹陷了一點。

所幸,董向東很快給我們帶來了好消息。

“兩位,我有個好消息要宣布。”董向東語氣帶着幾分激動,“杜小姐歷經了半個月的艱苦治療,已經順利度過了脫毒階段,我總算是不負所望。”

杜深一下子從沙發站起來,驚喜道,“真的?”

我忍不住紅了眼眶,“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董大哥,謝謝你!”

杜深深吸一口氣,鄭重道,“董先生辛苦了!你的大恩大德,杜某難以回報,日後有需要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杜總放心,以後肯定會有麻煩到你的時候,我先行謝過了。”董向東嘴角微微彎起,“其實這段時間最辛苦的是杜小姐,要不是她意志堅定,我還真的沒有把握能夠幫她戒掉毒瘾。”

我目光誠懇地看着他,“董大哥功不可沒,後續的治療勞煩你繼續跟進了。”

董向東眼裏閃過一絲莫名情緒,“嗯,我會陪着她的。”

我來不及細想他這句話隐含的語氣,急切地拉了拉杜深的衣袖,“深,你給她請的心理醫生什麽時候來?”

杜深若有所思地瞥了董向東一眼,随即笑了笑,“別急,醫生就在公寓住着,随時待命。”

“身毒易戒,心毒難除。”董向東神色嚴肅道,“大部分戒毒者會戒了又吸,反複沉淪。整個過程中,最關鍵的其實是心理治療這一環節。”

杜深點點頭,“謝謝提醒,我們不會有絲毫松懈的。”

次日上午,李叔就去公寓接了心理醫生過來。

這醫生姓康,大概不到三十歲的年齡,簡單的白色襯衫配黑色西褲,帶着一副無框眼鏡,看上去是人畜無害的模樣。人們都說心理醫生眼神特別溫和,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如今一見我就發現果然如此。

康醫生和氣地跟我們打過招呼後,便在護工的帶領下去了杜雨萱的房間。

因為這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熟悉的領域,所以大家都默契地呆在客廳,不去打擾他們。

我輕聲問杜深,“大概需要多久?”

“我們事先商量好的是每天兩個小時,之後視雨萱的恢複情況而定。”杜深眼睛一直盯着樓梯的方向,“醫生說到後期治療,最好讓她去他的心理治療室。”

我抿抿唇,“希望她能夠好好配合醫生,盡快好起來。”

杜深轉向我,“她會的。”

“杜總,如果以後她需要去心理治療室,我可以陪她去。”董向東淡淡道,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我聞言詫異地睜大眼睛,心裏湧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這一星期來,我老覺得董向東有點怪怪的,可是一時間又想不出哪裏有問題。

現在他這麽一說,我倒是有了一些猜測,貌似董向東對杜雨萱的關心日益增加了啊。想到這裏,我隐隐有些興奮,如果他們能夠相處得和諧,我們自然是樂享其成的。

杜深沉默了一會,才答道,“好的,那就麻煩了,謝謝你對雨萱的照顧。”

董向東難得地勾起嘴角,“做事情有始有終比較好,這都是我自願的。”

我在一旁聽着他們的談話,不自覺地打量了董向東好幾次,臉上不受控制地露出好奇的表情來。

我斟酌着開口,“董大哥,你丢下酒吧太久會不會有影響?”

“不會的,你放心好了。”董向東語氣極其平靜。

此時,康醫生從樓上下來了,我們的目光立即轉向他。

康醫生走到客廳,面帶微笑道,“請三位不必擔心,整個過程中杜小姐都很配合。今天的治療結束了,我先告辭了。”

杜深站起身,親自送他出去,“謝謝醫生!”

“醫生慢走。”董向東跟着站起來,“我先去樓上看看她。”

話音剛落,董向東就邁步往樓上走去,留下我一臉茫然地坐在沙發上。

等到杜深送客回來,我迫不及待地發問,“深,你有沒有覺得董大哥對雨萱好像挺關心的?”

杜深挑挑眉,“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我們不要亂下結論,拭目以待吧。”

234我對她産生了感情

“最初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畢竟他們的交集不是太多。”我了然地點點頭,“原來你也有這樣的感覺,說明真的有這個可能性。”

杜深輕輕嘆了一口氣,“雨萱以前只是太糊塗了,我相信她本質并不壞。”

我吶吶道,“這點光是你意識到不行,還得董大哥慢慢了解。希望在這段時間裏,雨萱能夠快點好起來,他們兩個正常交流後肯定會有很大進展的。”

杜深拍拍我的腦袋,寵溺地笑道,“好了,你就別操心這些了,你還是先想想自己吧。安安下個月就要出生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輕柔地撫摸着小腹,低聲說,“就是感覺太重了些,多走幾步就累,而且最近感覺安安在往下墜,不過醫生說過這是正常反應。”

杜深眼睛牢牢盯着我的臉,建議道,“要不我們提前住到醫院裏去?”

“不用這麽着急,你忘記我和爸媽商量過了,他們下個月就會搬到杜家來?”我笑了笑,“雨萱的恢複情況十分良好,他們來的時候準沒有問題,不會穿幫的。”

他略帶歉意說,“看來是我記性變差了,我記起來了,我還說過要讓原先照顧雨萱的關阿姨一起來杜家是嗎?”

我點點頭,“是啊,這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他沉默片刻,鄭重道,“雲晞,你不要緊張,給你和安安準備的東西都齊全了,醫生那邊早就提前打過招呼,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

我有些無奈地看着他,“杜先生,好像是你比較緊張。”

他怔了一下,喃喃道“是嗎?那我們一起加油,大家都不要緊張。”

我不由得被他這模樣逗樂了,“好了好了,你去忙你的。”

杜深瞥了一眼我的小腹,呵呵一笑便沒有再說話,随即拿起外套往外走。

自從雨萱戒毒成功後,杜深變得比以往更忙碌了。用他的話說,他要努力将公司的業務在這個月內交代清楚,下個月開始陪同我一起休産假。他為我這樣打算着,我心裏是非常感動的,自然不會說出拒絕的話來。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十一月下旬了。

杜雨萱一直配合醫生的治療,在董向東陪同下已經去了康醫生的心理咨詢室七八次了,他們每次回來都是面帶笑容的。康醫生私底下給杜深的反饋也是積極的結果,大家的心情都舒坦了不少,杜家平日的歡笑聲愈發多了起來。

因為杜深在公司裏忙,通常只有我和杜雨萱等人在家裏,所以我榮幸地見證了他們兩個的融洽相處。

我本以為董向東是一個高冷的人,沒想到他在杜雨萱面前會展現出不同的一面來。有時候杜雨萱鬧小脾氣不肯吃藥或者想要出去玩什麽的,都是董向東好言好語地勸她,哄着她開心,反正到最後杜雨萱總會乖乖聽話的。

于是,我在旁邊看着一愣一愣的,全然不敢将面前的這兩人和我熟悉的那兩個人聯系起來。

驚訝之餘,我逮住了董向東問話,“董大哥,你對雨萱……”

“我覺得她挺好的。”董向東笑着打斷我的話,“你是想問我們發展到什麽地步了嗎?”

我難掩尴尬地摸摸下巴,語速極快道,“這個嘛我就是好奇想問一下,你要是認為不太方便,那就當我沒有問。”

董向東彎起嘴角,“事無不可對人言,我也沒有打算隐瞞,我的确是對雨萱産生了感情。”

盡管我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大吃一驚,連忙問道,“你是說真的?”

“這還能騙人嗎?”他又是一笑,“我承認之前我對她的看法是不太好的,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早就對她改觀了。”

我自動忽略了前面的話,徑直問,“你現在的看法是?”

他聲音清潤地回答,“雨萱就是得到的關心太少了,才會造成這樣有點偏激的性格,說白了就是沒有安全感。她媽媽去世得早,她從小就沒有可以說心裏話的人,只有一個寵溺她的哥哥。她想得到的東西,通過撒嬌或耍賴都可以得到,可是她不明白,長大的社會和以前并不一樣。”

董向東說到這裏頓了頓,然後看向我,“雲晞,你的童年不會如此吧?”

我立刻搖搖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呼出一口氣,“等到她明白社會殘酷時,她的性子已經養成了,要改變是有難度的。幸好她如今清楚了,這個世界上除了她的親人,沒有人有義務對她好,無條件地包容她的。只要她自己想通了,一切都好辦了。”

我忍不住道,“董大哥,我感覺你就是杜家的福星。你想想看,一開始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現在你又即将把雨萱帶上了正路。”

他似乎很樂意轉移話題,順勢道,“那你是不是應該在杜總面前為我美言幾句,好讓我少走點彎路?”

我噗的一聲笑出來,指了指樓上,“這個還真的由不得深來做主,你主要攻克的難題在樓上呢。你加油吧,我們會在精神上支持你。”

“雲晞,你別胡說。”董向東臉上似乎有些挂不住,大步往樓上走,“我先去看看她,你坐這裏休息一會。”

我憋着笑,大聲道,“好好好,你快去吧,不用理會我。”

董向東的身影一消失,我忙不疊掏出手機給杜深發短信,想要和他分享我得知的八卦。杜深大概在忙,只給我回複了一個笑臉,就沒有別的內容了。

我心裏倒也不會失落,慢悠悠地撥通了媽媽的電話,我要提醒她下星期就是他們要搬來杜家的日子了。

媽媽中氣十足的聲音很快傳過來,“雲晞,什麽事情啊?”

“沒事,我就是想你們了。”我故意拖長了音調,“對了,我爸呢?”

媽媽佯怒道,“他在收拾東西,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麽。你這孩子真是的,還怕我們跑了不成?”

我賠笑道,“沒有沒有,我真的是想你們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媽媽哼了一聲,“少油腔滑調,萬一被安安學到了,看我不揍你。”

我大笑道,“我知錯了,那你們接着收拾哈,我不打擾你們了,再見!”

說罷我就挂了電話,心裏美滋滋地期待下星期的到來。

235安安要出生了

爸媽搬過來那天,李叔和杜深各開了一輛車去夏家,幫我爸媽搬行李。

等到他們到達杜家時已是午飯時間了,于是大家直接吃飯了,打算吃完再慢慢收拾行李。我一想到接下來可以天天見到爸媽,心裏就興奮得很,用餐時我的話也變多了。

沒想到吃到一半的時候,我的肚子就開始不舒服了。不知道是吃太快了還是自己激動過頭了,小腹處隐隐作痛。

我默默計算了一下,距離預産期還有大半個月,按理說不會是要生了,便沒有和他們說這事,強忍着不适感繼續吃飯。

結果,我還沒把我碗裏的飯吃完,就忍不住跑去廁所了。我站起來的時候太急,晃了一下差點摔了,幸虧旁邊的杜深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扶住。

他語氣關切問道,“怎麽了?”

我飛快道,“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洗手間,你們先吃。”

“那你慢點走,小心點。”杜深略有點茫然地松手,随即低聲叮囑我。

我一個“好”字還沒有說出口,媽媽就倏地站起來,快步朝我走過來。她的聲音裏滿是緊張意味,“雲晞,你是不是肚子疼?”

“是有點難受。”我匆匆說完,就往廁所方向奔。

媽媽緊随在我後面,“等下,我也去。”

我有些不明所以,可此時也顧不上了,任由她跟着我。等我進廁所把褲子脫掉時,我就立馬發現不對勁了,內褲上俨然有着幾滴血跡。

一瞬間,我差點被吓得魂飛魄散,胡亂地把褲子拉好,急忙打開門,“媽,你快進來,我好像流血了。”

媽媽看到我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媽媽在呢,你不要怕,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媽媽仔細觀察了一下,和聲安慰我,“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吧,放心,不會有事的。”

我心裏一片慌亂,媽媽說什麽我都沒有別的反應了,只是一昧地點頭。

當媽媽扶着我走到客廳,杜深就察覺到了我的狀态不對,一個箭步沖過來。

他還沒有開口,媽媽就吩咐道,“見紅了,羊羊快點送她去醫院,看看是什麽情況。不過別自亂陣腳,就算要生産估計也還有一段時間,記得慢點開車。”

杜深一聽臉色都白了幾分,幾乎在半分鐘內拿上鑰匙去開車,同時叮囑張姨将待産包等東西送去醫院。他開車的時候,還不忘聯系醫院那邊的醫生。

其實我并沒有太多的感覺,經歷了最初的心慌後,如今已經鎮定下來了,而且肚子不再難受了。

在去醫院的途中,我調侃了一下杜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你去生孩子呢。我還是覺得挺奇怪的,明明預産期是半個月後,是不是我一興奮就提前了?”

“傻孩子,別亂說話。”媽媽捏緊我的手,“提前生産的人多得是,我們先到醫院檢查一下。”

我們到達醫院時,溫醫生都在門口處等我們了,他身旁還有一張推床。

我尴尬地扯扯杜深的衣袖,“是不是太誇張了?”

杜深并沒有答話,不由分說地将我拉到推床上,親自推我去産科室。我拗不過,只好用手擋着臉,假裝看不見周圍來往的人群。

李醫生給我檢查過後,告訴我應該快要生了,就讓我在醫院安頓下來了,臨走時交代我若是出現了陣痛情況就按電鈴。

此時爸爸和張姨他們都趕到了醫院,爸爸聞言就如臨大敵一般拉住溫醫生問長問短的,杜深則是奔到我身邊,臉上的緊張情緒一覽無餘。

我迅速調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讓自己盡快消化這個事實,自顧自說道,“沒事的沒事的,我們都在醫院了,安安暫時沒有動靜,我肚子也不痛。”

杜深坐在床邊握着我的手,溫和道,“我會陪着你,我們一起加油。”

“嗯。”我稍稍放下心來。

我在病房裏安靜地等待着,全部人的目光都放在我身上,弄得我不太好意思。

沒過一會,大姨和舅媽都趕到了醫院,拎着大包小包的場面十分唬人。我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被她們一連串的關懷問候砸暈了。我哭笑不得地應對了一番,她們才消停下來。

傍晚時分,我終于感覺到肚子傳來一陣疼痛,我下意識呻吟了一聲。

杜深率先問道,“怎麽了?”

我皺了皺眉,“我的肚子突然抽痛了一下。”

他猛地伸手去按電鈴,“我馬上叫醫生來!”

李醫生還沒來的時候,我的小腹處再次傳來了疼痛,這次比第一次更痛了些,我深呼吸幾下才緩過去。

杜深眼裏滿是心疼,“雲晞,你要是疼你就掐我,咬我也行。”

我搖搖頭,“我沒事。”

李醫生給我檢查了一下,微笑道,“杜太太放松一些,請你在病房裏多走動一下,等到疼痛頻率接近十分鐘一次時再喚我過來。”

然後她又對着其他人道,“你們可以分工合作,兩個人扶着她走,另外的人幫她按摩一下腰部,接下來的疼痛會愈加明顯,讓肌肉多放松一下比較好。”

大家紛紛應聲,三言兩語就決定了各自的任務。我被這麽一安排,心裏不免更加害怕了。

我忐忑地叫住了醫生,“我需要等多久?”

“這個視個人情況而定。”李醫生笑了笑,“你和寶寶的狀況都很好,不必憂心,到時我們都會幫助你的。”

她的話像一針定心劑讓我平靜下來,暗暗地給自己打氣,心道我一定會順順利利将寶寶生下來。

我的狀态尚可,就拒絕了他們要扶我的要求,在病房裏開始來回走動。杜深和媽媽一臉謹慎地走在兩側,仿佛随時要伸手攙扶我。大姨她們則是擔心我餓了渴了會力氣不夠,便給我削水果,還拜托張姨回去給我做飯煮湯。

我這樣走了一個小時後,肚子的陣痛變得有規律起來,而且痛感愈發強烈,猶如有鈍刀子在割着小腹和內髒。

很快我就支撐不住了,張開兩臂任由媽媽和杜深扶着我繼續走着。

236母子平安

原先我只是聽說過生産前的陣痛特別痛,可我沒有想過痛得這麽厲害。據說有些人需要經歷好幾個小時的宮縮,我一想到就覺得眼前發黑。

如果讓我形容此刻的感受,我只能用痛不欲生這個詞。我的肚子裏像有人拿着一根灼熱的鐵杵在刺着,絞心的疼痛傳遍全身。

中途李醫生帶我去檢查宮口打開的情況,然後讓我回病房內繼續走動,盡量減少痛苦的時間。

我強忍着滅頂的痛苦咬牙堅持着,慢慢地就感到小腹的下墜感越來越明顯,而且宮縮持續的時間更短了。我大口喘着氣,好幾次差點要滑到地上去,幸好杜深緊緊拉着我的胳膊。

張姨已經把熬好的湯送到醫院,媽媽催我趕緊坐下來喝一碗,我依言喝了才恢複了一點力氣。可我的肚子依舊痛得讓人心慌,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

我趴在杜深肩膀上小聲抽泣,因為疼痛我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嗚嗚……我……好難受……好痛……”

杜深摟着我的肩膀,心疼道,“乖,我們再忍忍,很快就好。”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安慰我,不斷鼓勵我。媽媽的眼睛有點紅,但還是動作強硬地拉我站起來。

“雲晞,為了安安你要勇敢一點。”媽媽語重心長道,“你要知道這個時候不止你在難受,安安在你的肚子裏想要出來,他受的苦不比你的少。”

我聞言便吸了吸鼻子,連忙把淚水擦幹,覺得渾身又有了力氣。

兩個小時後,我額前的頭發都濕透了,這時的宮縮已經頻繁到兩三分鐘一次。我實在撐不住了,哭喊着讓他們叫醫生來。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可怕了,杜深毫不猶豫地将李醫生喚來。

就在李醫生打算帶我去檢查時,我發現宮縮的間隔時間只有一分鐘了,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疼,而且隐約有液體流出。

我還沒來得及和李醫生說,一小股清亮透明的液體就從腿間留下來了,緊接着是夾帶着紅色的液體跟着流出。

李醫生一看就喊道,“羊水破了!快點到推床上,我們現在就去産室!”

或許是痛到極致了,我已然做不出別的反應,怔怔地任由他們緊張急切地扶我到床上。在被推入産室時,我緊拉着杜深的手不放。

“杜太太,你先放手,我們要進去了。”見我毫無動靜,李醫生迅速解釋,“讓他換了衣服再過來。”

這下我才願意将手松開,一顆心卻高高地提了起來。

雖然我的宮縮痛有所減輕,但是我隐隐有種排便似的憋脹感,寶寶已經下降到盆骨位置,壓得我生疼。

護士有條不紊地準備各類需要的器具,李醫生讓我平卧在産床上,吩咐我握緊兩邊的扶手。

她語氣輕柔但有力,“我們不要急,你先深吸一口氣憋住,然後随着收縮的節奏吐氣,如此反複,寶寶就會很快順着産道出來了。”

我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按照醫生的話做,結果腹部肌肉收縮時引發更劇烈的疼痛,我不由得流下了生理性的淚水。

護士給我擦擦臉,“忍住,想想馬上就能見到寶寶了,你一定要加油。”

我完全聽不進去她的話,下意識蹬了一下腿,大喊一聲,“啊!”

李醫生一把攥着我的腳腕,口氣嚴肅道,“放松!準備下一次用力。”

杜深匆匆走進來,掰開我一只手握在手裏,“雲晞,我來了,不要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深,你幫幫我。”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脫口而出,“剖腹産是不是不會這麽疼?”

李醫生立刻打斷我的話,“寶寶快出來了,你再用力試試。”她說完就往我腹部上按了按,稍微用了點力氣往下推了一下。

“好痛!”

我猛地用力捏着杜深的手,指甲深深地掐進他的掌心,濕漉漉的頭發胡亂搭在額頭,粘稠的感覺讓我十分不舒服。

此時一個吸管遞到我的嘴邊,“先喝點溫水。”

我咕嚕咕嚕地喝了好幾口,然後深呼吸一下,憋足了氣再慢慢吐出,腹部幾乎在同一時間傳來一陣翻滾的疼痛。

突然,我的耳邊傳來護士帶着驚喜的聲音,“見到孩子的腦袋了!”

杜深的聲音有些顫抖,略帶冰冷的手在我的額頭上抹了抹,“雲晞,很快就好了,你再加把勁。”

我急促地喘息着,閉着眼睛拼盡力氣擠壓小腹。

當下體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時,我感受到一個東西滑出了體內,與此同時室內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

杜深聲音無比的激動,“出來了出來了!雲晞快看,那就是我們的孩子!”

我下意識松了口氣,極力睜開雙眼看過去,只看到一個渾身血污的小人兒,在李醫生的手上兀自哭得很大聲。

李醫生笑道,“恭喜兩位,母子平安!”

我虛弱地笑笑,然後再也撐不住了,歪着頭昏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悠悠轉醒,一醒來就有種眩暈的感覺,胸口處還有點悶悶的。

媽媽最先發現我醒來,欣喜道,“雲晞醒了?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這下子整個病房的人都圍過來了,每個人都帶着關切的眼神,臉上笑意滿滿地向我道賀。

我咽了咽口水,從喉間擠出一個字,“渴。”

話音剛落,杜深就吩咐道,“快把水拿來!”

我慢慢喝着水,好不容易有了點力氣,就迫不及待想看看安安。

杜深輕輕将嬰兒推車推過來,“他剛睡了。”

安安乖巧安靜地躺在推車裏,那麽小的一團,而且看起來粉嫩嫩的,讓人想親上一口。他的臉蛋紅紅的,眉毛很淡,他實在太小了,看不出是像誰多一點。

我貪婪地盯着安安的睡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觸碰他,卻又怕吵醒他。

我低聲呢喃,“安安。”

我的淚水再次不争氣地流了下來,杜深立馬勸道,“産婦不能哭,傷身體。”

“對,大喜事呢,不要哭。”媽媽附和道,“安安很乖,剛才喝了二十毫升的葡萄糖水,等胎毒排清一點再給他喂奶。”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抹掉眼淚,朝媽媽點點頭就繼續躺下休息了。

237大婚(本文完)

我和安安在醫院呆了三天就回家了,溫醫生直接塞給杜深一本育兒手冊,還給安安封了一個紅包,鬧得我有點過意不去。

接下來的半個月裏,我終于感受到了為人父母的艱辛。雖然安安很聽話,但是禁不住嬰兒的天性,随時随地能給你各種驚喜,吃喝拉撒都靠哭。

幸好爸媽來幫忙照顧安安,不然我和杜深得頭疼到不行。再者因為我是順産,身體恢複極快,坐月子期間也沒有遭受太多罪。

距離安安滿月還有一個星期時的那天,杜深突然在衆人面前宣布,要在安安滿月酒席的當天一并舉行婚禮。

杜深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束玫瑰花,單膝跪地柔聲對我說,“雲晞,我已經計劃了許久了,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你點頭答應了。”

我愣了幾秒,才在親友們的祝福聲下反應過來,害羞地點點頭。

得到我的首肯後,所有事情就順理成章地開展了。先是杜氏舉行見面會宣布婚期和地點,再是我們的禮服婚紗的選擇,最後是寄送婚禮請柬。

杜深果然是提前做好了準備,幾乎全部事宜都在三天內完成了,我就安心地等待婚禮的到來。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婚禮這天。

偌大的大教堂裏,藍色和妖姬和鮮紅玫瑰等各類花束把整個現場裝扮得如夢如幻,唯美萬分。

我早已換好婚紗在化妝間裏上妝,杜深則是在外面招呼客人。安安由爸媽抱着,暫時在休息室等待,陪在我身邊的是媛媛和田甜,她們也是我的伴娘。

我盯着鏡子裏的人,覺得這妝容絕對配得上這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婚禮,我從未見過如此美而不凡的自己。

媛媛對此贊不絕口,連聲道,“雲晞,你今天太美了!”

“你是見過最美麗的新娘子了。”田甜豎起大拇指,“杜先生真的好福氣!”

我甜甜地一笑,“謝謝你們。”

此時,杜深身穿一身白色的燕尾服推門進來,這禮服襯托着他的臉,讓他看起來高貴俊雅得猶如王子。

杜深溫柔地看着我,“我最美的新娘,你準備好了嗎?”

媛媛和田甜聞言,均發出了善意的笑聲。我深呼吸一下,臉色從容站起來,将手放進他的手心。

“我們走吧。”

教堂裏放着婚禮進行曲,面前是幾十米長的紅毯,周圍的人群安靜地看着我們一步步走向主席臺。

這一路似乎十分漫長,我的腦海裏不斷回放着我與杜深相識相知的過程,眼眶不禁熱了。我強忍淚意,面帶微笑地看着前方,慢慢走到神父前面。

神父一臉莊嚴地問杜深,“杜深先生,你是否願意接受夏雲晞小姐成為你的合法妻子,按照上帝的法令與她同住,與她在神聖的婚約中共同生活,并承諾從今之後始終愛她、尊敬她、安慰她、珍愛她、始終忠于她,至死不渝?”

全場一片寂靜,連音樂都停了,所有的耳朵都在等待主席臺上的回音。

杜深鄭重地回答,“我願意。”

神父随即轉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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