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當真如你所說,陛下只見了她一面,就要封她為妃?”

秋雨綿綿,雨裏走來一男一女兩個撐傘的宮人,女官開口,語氣裏有些不敢置信。

“這還能有假?”那男官道:“你又不是沒見過她那模樣,當時要驗身的時候你忘了?”

裴玉蘭回憶了一下。

今上好美人,如今年過花甲,身體日漸衰落,經常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覺,于是就有人進言,要尋來一個絕色美人伴在枕側,必能安枕。

這話恰和皇帝心意,于是就命太監張顯德遍布全國,尋找美人。

三天前,張顯德說找到了一位絕色美人,裴玉蘭一開始其實沒當回事,畢竟皇帝喜歡美人,後宮佳麗自然數不勝數,很多被稱為絕色的美人,別說陛下,宮人們都有些看膩歪了。

但當她看到對方之後,才發現何為真正的絕色,與她比起來,宮內那些争奇鬥豔的顏色都黯淡無光了。

就是驗身的時候出了點岔子,嬌美人膽子過小,還患有心疾,一碰就眼淚汪汪,眉頭緊颦,楚楚可憐的捧着心口一副要斷氣的模樣。問起來才知道原來她生的過美,曾被婦人調戲過,有心理陰影了。

女人她怕,男人她更怕。

她跟張顯德都閱美無數,心知那嬌美人只要給天子見了,就肯定是一路飛升,便只看了守宮砂,沒有非要強迫驗身,怕不小心得罪了這未來的貴人。

但哪怕有所準備,裴玉蘭也斷斷沒有想到,這小美人能讓陛下只看了一眼,就要封妃。

她還是有點不敢置信:“她這,還未侍寝吧?就這麽封妃了?”

“沒法子,她害怕,一碰就抖個不停,陛下看着實在可憐,就說等她适應之後,再行侍寝。”

張顯德有話沒說破,陛下如今年事已高,行房要提前幾日藥浴準備,開辦前還得含一顆仙丹,如今又病了些日子,便是想及時享用美人,也着實有心無力。

裴玉蘭輕笑了一聲,眉間有幾分蔑視:“這麽害怕,當初就不該進宮,陛下如今這個身子,還不知她能享幾年榮華。”

“噓。”張顯德提醒她慎言,道:“這嬌美人只怕沒表面那麽簡單,見了陛下嘴可甜的緊,當時陛下問她小名,她說自己叫玉顆,問哪個玉顆,你猜她怎麽說?”

“怎麽說?”

“她說,深深願,萬年天算,玉顆常來獻之玉顆。”

這是賀壽之詞,深深願吾皇萬歲,這裏的玉顆,有蟠桃,仙桃之意。

把自己比喻成仙桃,獻給陛下,裴玉蘭眼中嘲諷更濃:“小妮子還挺有手段。”

“不管她手段如何,你我辛苦奔波一年,如今能為陛下尋得這般尤物,也算完成任務了。”

裴玉蘭點點頭,笑道:“陛下給你升官兒了?”

張顯德笑眯眯的擺擺手,剛要說什麽,忽然見前方拐出來一個人,他急忙小跑上去,打了招呼:“塗先生。”

塗林撐着傘,停下腳步,回禮道:“張大人。”

“此次為陛下獻美,多虧先生提點,下官感激不盡。”

塗林微微一笑:“美人是大人獻的,與我有何幹系?”

張顯德一愣,塗林卻已經告辭離開,裴玉蘭走上前來,皺眉道:“聽說那位已經班師回朝,你最近不要與太子的人走的太近,避免牽涉入黨争。”

“那位?”張顯德目送塗林的背影消失,輕笑道:“一個瘋子,還是個殘廢,如何能贏得了太子殿下?”

“他到底有軍權在手。”

“天下不會是一個殘疾人的。”張顯德語重心長道:“這也是為什麽陛下敢放權給那位的原因,不管他怎麽努力,也不可能贏得過太子。”

塗林一路回了東宮,來到門前,将雨傘交給下人,把腳上的泥水在門前的毯子上蹭了蹭,這才擡步走進去。

今太子息璟,為繼後所出,生的風流無雙,一雙桃花眼水光潋滟,笑起來的時候十分招人,他正認認真真的在看着前線送回來的軍報,臉上含笑,但塗林知道,他并不高興。

“那位可真厲害,竟又打了勝仗。”他嘆了口氣,捏起那薄薄的紙張,道:“連下十城,迫使北夷不得不割地歸降,軍報傳來,龍顏大悅……不日凱旋。”

随着尾音消失,紙張飄然墜落,塗林急忙伸手接住,臉色微變:“那位……要回來了?”

“仗打完了,自然要回來。”息璟靠在椅子上,道:“瘋了沒能把他變成廢物,殘了也沒能将他徹底打垮,反而讓他越挫越勇……孤是真的怕啊。”

塗林欲言又止,息璟的目光落在桌面,道:“她怎麽樣了?”

塗林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這才發現他桌上鋪着一張畫像,正是被張顯德帶入宮的嬌美人,他頓了頓,道:“今日一見,便被封妃了。”

“果然。”息璟毫不意外,他惋惜道:“這樣的尤物,給老爺子的确是糟踐了。”

塗林眸色閃動,卻見他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又道:“不過,誰讓他是那位的心上人呢。”

“待那位凱旋,發現自己的心上人成了天子的玩物……”

會怎麽做呢?

他沒有說下去。

那位表面看上去溫文爾雅,人畜無害,可身邊人都知道,他自打得了瘋病之後,性格就殘暴無常,相當不穩定,殘疾之後,更越發極端……等他凱旋入京,得知心上人被天子看中,不知會不會發瘋。

那位手中仍有北征二十萬大軍的調遣兵權,一旦瘋起來,就可能是……

塗林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一時不敢細想。

久無人住的明華殿因為迎來了新主人,而變得煥然一新。

鮮豔的海棠屏風讓人眼前一亮,瑩潤的珍珠挂簾在撥動間發出細微的聲響,破舊的桌椅也全部被價值不菲的黑梨木替換,加上天子新賞賜的金玉擺件,原本空無一物的明華殿瞬間富麗堂皇了起來。

新分配來的下人們盡職盡責的清掃,偶爾朝寝區的小窗看一眼,竊竊私語。

“……陛下可真是疼愛恬妃,居然送來這麽多東西。”

“你見過哪個入宮一天就封妃的?”有人也跟着朝那邊看,滿臉羨慕:“恬妃可真是好福氣。”

“陛下已經年過花甲,被看上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至少能做一次萬人之上,總好過咱們這樣卑賤的活着。”

“可惜咱們沒長那麽一張臉……”丫鬟說着,又看了一眼小窗前的人,只覺對方冰肌玉骨,亭亭玉立,月光傾瀉在她身上,直給人一種要飛離地面的錯覺。可皮相美歸美,想到這人竟然為了榮華富貴不惜要爬一個老頭子的床,心裏不免輕視,生的這般好看,随随便便嫁個人,定會被夫君寵上天去,何必入宮受這份兒罪。

真是自甘下賤。

她心下輕嗤,卻忽然發現對方朝這邊看了過來,眸光流轉間,似乎将她心思探了個真切,頓時吓得低下頭去。

恬期淡淡收回目光。

剛入宮便被封妃,別說別人都不敢置信,就連恬期這個當事人都還有些分不清狀況。

原來民間那人人羨慕的妃子,居然是這麽容易當上的?

要知道,他之所以入宮,也是陰差陽錯。他父親是當朝宰相,一個月前,忽然将他和弟弟送回了汴州老家,恬期這邊還沒下船,那邊就得知家被抄了。得知父親因通敵入獄,還有一個月就要斬首,他哪裏還坐的住,當即便想再次回京查明真相,可他這邊剛剛回到亓京,便發覺弟弟竟然也被人帶了回來,而且即将要被賣入宮裏做閹人!

慌亂之際,張顯德忽然出現,對他施以援手,說只要他願意入宮,便可以給出一筆銀子,還可保弟弟無礙。

恬期回來的時候,曾将十歲的弟弟托付給了乳娘,乳娘是可信之人,斷斷不會出賣弟弟。

他得知了張顯德的身份,當時便明白了,原來對方早就盯上了他,想将他送給陛下換取前程,弟弟的事也不過是為了逼他入宮的手段罷了。

可笑的是,這奸人一不知道他是晏相家人,二不知道他自□□扮女裝,恬期随便編了個瞎話,他也就信了,連驗身都沒做,就把恬期送入了宮裏。

這倒是恰恰合了恬期的心意,只要接近天子,他便可以找到機會為父親說情,請求還父親清白。

但進了宮,見了天子,恬期才發現那個人人口中稱頌的明君,竟然昏庸至此。

已過花甲之年,六十有三,居然還讓人為他搜尋妙齡少女,那些女孩子均是二八年華,姿色絕佳,就因為這位天子整日整夜的睡不着,那些少女就要輪流□□,美名其曰要找到那個可以讓他安枕的美人。

其實本來今晚他就要恬期□□的,恬期裝作一被碰就恐懼驚惶的樣子,才堪堪躲過去。

他回到桌前,皺着眉又擦了擦被狗皇帝摸過的手,對于他會聽自己陳述冤情,幾乎已經不抱希望。

這樣荒唐的天子,如何也配父親效忠!

他又将水倒在手帕上,細心擦拭了一番手指,暗道,要救父親,還是要另想辦法才行。

夜裏下了暴雨,平坦的官路上,水像小溪一樣歡快的朝兩邊淌。

一隊穿着蓑衣的人簇擁着一輛寬大的馬車,策馬而行,途徑客棧,有人湊到馬車前請示之後,勒令衆人下馬安置。

侍衛紛紛利落的下了馬,等到一切安置妥當。一人拿着酒,來到一側的走廊下,道:“晏府被抄,王爺先大軍一步,披星戴月趕路回朝是為了未來岳丈,你悶悶不樂是為了什麽?”

文琳琅沒有回頭,目光望着瓢潑大雨,皺眉道:“王爺睡下了?”

“你都睡不下,他又如何睡得下。”省事三把酒遞給他,道:“不過我已經把他送回房了,應該會假寐一會兒,等明日到了亓京,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文琳琅接過來喝了一口,微微嘆了口氣,朝房間看了一眼,道:“是會有很多事要處理。”

“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我有一事,還未禀告王爺。”

文琳琅欲言又止,省事三一臉莫名其妙:“到底什麽事兒?”

“晏家女……沒入獄,提前被晏相送走了。”

“那這是好事兒啊,你還不趕緊告訴王爺?”

“可,”文琳琅的聲音壓得很低:“她被送入宮了。”

“……”省事三張了張嘴,震驚惶恐之色溢于言表。他下意識扭臉去看客房,卻發現門不知何時被打開。

輪椅碾動發出聲音,門後露出一角黑衣。

有人眸色癫狂,嗓聲喑啞:“你說,誰入宮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推文:《絕美小o在線退婚》by阿西塔

一句話簡介:絕美萬人迷戀愛小甜餅~

一如既往喬流感情向二人轉,攻瘋瘋癫癫受表裏不一,又狗血又古早又小白,看清文案,及時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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