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恬期清楚,息旸說的不見得是實話,這個男人為了得到他無所不用其極,裝可憐扮乖巧也就算了,還時不時的撩撥他。

恬期沒去過青樓,但話本兒裏都是這麽寫的,女支女撩男人的時候都喜歡拿手指尖從嘴唇噠噠到胸口,然後在那畫個圈兒。

恬期氣的哼哼是因為怕罵他不要臉把人惹怒了。

當天晚上,恬期跟晏恒伊睡在了一個院子裏。

晏恒伊住的小院子距離王府主屋不遠,這也是息旸為了保護他特別安排的,盛秋的季節,院子裏的樹葉枯黃,風一吹,嘩啦啦的落。

文琳琅打着燈籠站在樹下,望着坐在院子裏的男人,他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但入夜之後,他就過來了,一直盯着恬期卧室的那扇窗,也不知能盯出什麽來。

他擡頭看了看今日的天,無星也無月。風的動靜大了一些,吹得輪椅上的男人衣袍斜飛,烏發亂舞。

‘啪嗒’……

文琳琅額頭落在了一個水滴,他不得不走上前去,“王爺,又要下雨了,咱們回吧。”

得到他的默許,文琳琅把燈籠交給小厮,自己走上來把住了輪椅。

恬期做了噩夢,夢到自己在棺材裏面掙紮,指甲都摳的翻開,卻沒有等來任何人救援。

恐懼過于真實,他驚喘着醒來。

屋內燃着燈,不算特別亮堂,但昏黃的光還是緩解了他的恐懼。

他緩了緩呼吸,身側的晏恒伊一下子爬了起來,“桃桃,你沒事吧?”

“沒。”恬期不想吓到他,道:“你怎麽沒滅燈?”

恬期睡的時候晏恒伊還在看故事書,沒想到這小孩兒住在人家府上,還過起了連夜點燈的奢侈生活。

“王爺說的,你一個人在皇陵呆那麽久,怕你晚上醒來做噩夢,所以讓我亮一盞燈,以防意外。”

“他多慮了,我不怕。”他下了床,摘下燈罩,一口吹滅,屋內頓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下一秒,恬期的呼吸就重了起來,他脊背寒毛直豎,心髒一瞬間像是被一個看不見的大手攫住,他甚至有些站立不穩。

只一瞬間,床邊便忽然亮起了一點光,晏恒伊舉着火折子,當着他的面重新點亮了燈,“王爺還說,你肯定會逞強,他讓我勸你不要急于一時,慢慢來,會好起來的。”

恬期頭也不回的爬上了床。

晏恒伊吹滅了火折子,噠噠走過來,一邊擔心他的狀況,一邊又十分意外:“好奇怪,王爺為什麽這麽了解你?”

“屁。”

“父親不許你說髒話。”晏恒伊蹭過來摟他的手臂,道:“桃桃,說實話你,剛才是不是很害怕?”

恬期一把拍掉他的手:“說了不怕。”

“可是……”

“小孩子不要那麽多廢話,不然把你扔出去喂大頭鬼。”

晏恒伊撇嘴:“才沒有大頭鬼。”

恬期有點煩他,直接一彎腰,拿屁股拱他,晏恒伊很不滿,也拱了回來,兩兄弟僵持了一會兒,晏恒伊力氣沒他大,又睡在外側,差點兒沒被拱掉下去,只能生氣的投降:“睡不睡了你!”

恬期占了上風,哼唧一聲,把屁股收了回來。

晏恒伊投胎給他當弟弟,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黴,從小到大,各方各面,恬期一回都沒讓過他,要不是晏恒伊乖乖巧巧脾氣好,倆人能一天打個八百遍。

但提到晏恒伊的好脾氣,恬期還要搶功,說這都是他訓得好,要是他從小就慣着順着縱着讓着晏恒伊,他能這麽懂事麽?

給晏相氣的夠嗆。

晏恒伊倒也是能忍的,當然這主要是因為恬期固然霸道,但還講究一個公平公正,他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但也斷斷不會故意占人便宜。

而且真遇到大事兒的時候,恬期也會主動站出來保護弟弟。

晏恒伊在床上轉過來,偷偷看了看恬期,暗道其實桃桃還算是個好……姐姐。

恬期忽然打了個噴嚏,他皺着眉閉着眼,道:“臭小子,是不是罵我呢?”

“小人之心。”

恬期沒跟他計較。

恬期睡得早起得也早,第二天天一亮,他就下了床,幫還睡着的晏恒伊掖了掖被角。

他這一夜睡得還算香,只聽到外頭呼呼的風聲,出來一看才發現地上濕了。

“又下雨,沒完沒了了。”他随手拿過掃帚掃了一下落葉,當做活動筋骨,便聽到有人來喊:“王爺請您過去一起用膳。”

息旸就跟這雨一樣沒完沒了。

恬期把掃帚遞給下人,順便吩咐等恒伊醒來跟他說一聲,便去了主屋。

他到地方的時候息旸已經坐在了桌前,他還是習慣性的穿着一身黑衣,染黑的頭發襯得臉分外的白,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一副溫潤如玉的假象。

看到恬期,他便露出了笑容,“阿期。”

恬期想坐在他對面,但對面沒椅子,只有息旸身邊放了一把。

恬期只能繞過去,他把椅子拉出來,順手想拖到對面去,卻被息旸伸手按住。

他用力擡了擡,椅子紋絲不動。息旸那只手的力氣比他想象的大得多,恬期郁悶的看向他,息旸溫和道:“就坐這兒吧,我想離阿期近一些。”

可我不想跟你那麽近。

恬期說:“我嫌擠的慌。”

“你與晏恒伊睡在一張床上,可覺得擠了?”

“他人小。”恬期不明白怎麽提起晏恒伊,“而且吃飯要動手臂,我怕待會兒你我一起擡筷子,再撞到了。”

息旸嘆了口氣,道:“你早晚要習慣與我一起用膳。”

“我沒說不跟你一起用膳。”恬期指了指對面:“我只是想坐那兒。”

息旸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把手縮了回去。

這算是妥協?恬期立刻拉着凳子坐到了對面。

昨天息旸點了他的胸,他怕對方再發現什麽,所以想刻意跟他保持距離。

他坐穩當,偷偷看了一眼息旸,後者看上去并未動怒,還擡手幫他夾了菜:“來,都是你愛吃的。”

的确都是他愛吃的。

恬期喜歡帶甜頭的東西,肉也是一樣,這一桌子菜,無論是色香味,簡直都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他咬了一口淌着蜜汁的雞腿肉,口中頓時慢慢的香氣,恬期眼睛亮了亮,見息旸看着自己,便把食物吞下去,擦了擦嘴,問他:“你喜歡吃什麽?”

“你喜歡的我都喜歡。”息旸繼續給他添菜,自己間隙吃一口,恬期捏着筷子,皺了皺眉,不悅道:“那你豈不是要跟我搶吃的?”

“……”息旸放下筷子,笑出了聲。

恬期趁機一本正經:“我覺得互補才是夫妻的相處之道,如果兩個人都喜歡同一個食物,成親之後豈不是會打架?”

息旸笑意未變,只是眼神微凝:“你答應要做我的皇後,現在反悔了?”

“反,反什麽悔。”恬期察覺他有了怒意,識趣的埋頭苦吃,含糊道:“你登基還八字都沒一撇呢。”

因為昨天說好的,所以當恬期吃過飯後,息融便等在門外了。

息旸說要帶他們去見一個人,恬期總覺得這應該是他的最後一步棋,但他不知道這個究竟是誰。

有心想問息融,可息旸卻直接安排他上了馬車,接着,他自己也坐了上來。這邊他倆獨處一車,那邊,息融則獨自上了馬車。

息旸的馬車很是寬大,他坐在輪椅上,順手動了某個機關,恬期看到輪椅下方的輪子出來了兩個固定板,應該是防止馬車颠簸輪椅晃動的。

“你到底要帶我見誰?”

“待會兒就知道了。”

恬期的好奇心其實不算很重,但兩個人坐在一個車廂無話可說實在尴尬,當然這只是他單方面這麽覺得——

他忍不住又道:“真的不能說麽?看你這麽鄭重,不是把他帶過來見我們,而是我們專程去看他,那應該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息旸颌首:“你可以猜猜看。”

“你還帶上了三殿下……那這個人應該跟你們倆都關系匪淺,除了你父皇,我想不到別的人。”

息旸的眼神染上了贊許,恬期本來只是随口一說,乍然見他這個表情,陡然渾身發毛,他一個機靈站了起來,下一秒,便因為撞到車頂而痛呼一聲,一下子坐了回去。

息旸急忙伸手給他揉腦袋,恬期眼淚汪汪的把他拍開,道:“你不是說真的吧?你父皇沒死?你騙我的吧?”

他都給對方殉葬了,對方怎麽可能沒死,難不成……

他抱着頭,含着水霧的眼睛愣愣去看息旸:“你,你想送息融去見你父皇?息融都說了不跟你搶了,你怎麽能對他下這麽狠的手?!”

“你不要多想。”息旸見他越想越歪,便道:“要帶你見的的确是我父皇,但不是死去的那個,而是我真正的父皇。”

恬期聽不懂了:“你父皇沒死……不是,死的不是你父皇?這到底怎麽回事?”

息旸略作沉思,道:“其實這件事,我已經懷疑很久了,當年我中了瘋毒,父皇時常會去看我,那個時候,除了母後不在,一切都還算正常。”

但漸漸的,事情變得不正常了。

首先,是淳明皇帝很少再宣恬院判關心息旸的病情,其次,他去看息旸的次數越來越少。再後來,百官都提議要廢黜改立,淳明都沒有同意。

淳明疼愛息旸不假,但他并不是一個拎不清的人,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該了解,那個時候的息旸已經中了瘋毒,如果真的想保護他,同意百官廢黜才是最理智的選擇。

但淳明沒有。

息旸提出要帶兵上戰場的時候,他只是假意挽留了一下,便以不忍息旸埋沒于王府之中,把他推到了前線的位置。

他不廢黜,還要給息旸兵權,這就是捧殺,這不是一個疼愛孩子的父親能做出來的事。

之前恬期總覺得他們父子關系不對,就是因為淳明給息旸的愛太不理智,他那麽疼愛息旸,怎麽會忍心把他衆矢之的。

當時的息旸立了戰功,明明是個瘋子,卻大權在握,還依然擁有太子之位,這讓暗中的人又一次開始了動作。

也是這一次,息旸為了保命,失去了雙腿。

直到這時,息旸才開始覺得不對勁,他開始覺得父親不再是曾經的父親了,他們父子一個在戰場,一個在亓京,很久很久都不見面,息旸也不敢确定,是父親變了,還是他被換了人。

“到底是誰?”恬期完全被震撼住了,他道:“假扮你父皇的是誰?怎麽可能那麽多宮妃都沒發現?”

息旸的手指敲了敲:“他是我父親的雙胞胎弟弟,息烨。”

息烨。

恬期年紀雖小,但也聽長輩們提起過,當年息烨殺父奪權,淳明皇帝差點兒死在他的手上,這個男人陰狠毒辣,為了權利無所不用其極,不光殺了自己的生父,還将生母活活溺斃,只因為他們都推舉年長的淳明登基。

那一場宮變讓皇宮血流成河,最終還是晏相夥同幾個重臣,力挽狂瀾,才堪堪把息烨制服,将淳明推上皇位。

“可我父親說,他被殺了。”

“他沒死。”

“他逃了?”

“不。”息旸搖了搖頭,道:“皇祖母給我父皇留下了遺書,說息烨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讓他如果成功登基,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他一命。但他罪大惡極,我父皇不得不昭告天下已經把他誅殺,暗地裏,他把皇叔囚在了地牢,這件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所以,後來你皇叔趁機逃了出來……他頂替了你父皇,同時把你父皇關了起來?”

“他行事非常謹慎。”息旸道:“這麽多年,他一次都沒有去看過父皇,也是這次,他大限将近,才派人去想秘密把父皇處死,至此,我才知道,原來這才是真相。”

“我不懂。”恬期不解道:“那他為什麽要那樣逼你,你會殺了他。”

“我不殺他他也會死。”息旸鎮定道,“他想逼我像他一樣弑父,留下惡名,這是對父皇的報複。”

“瘋子。”

恬期根本無法理解這樣的人,但如果息烨真的像傳言之中那樣的話,那麽他眼睜睜看着淳明的兒子互相争鬥,看着淳明最疼愛的孩子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說不定會有快感。

他垂下睫毛,然後,腦袋被人輕輕摸了一下。

“阿期。”息旸告訴他:“這就是我最後的棋。”

“只要父皇出面,他就可以證明,我的瘋病早就好了,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是他說的,就不會有人懷疑。”

恬期頓時從別人的故事裏脫離了出來。

他頭皮發麻的去看息旸,見他一臉滿足:“阿期注定要做我的皇後。”

“跑不掉的。”

作者有話要說:  恬期:……我不信!作者不是親媽!

王爺:的确不親,你是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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