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恬期心裏拔涼拔涼的。

他懷疑息旸在騙他,但都到了這個時候,息旸根本沒必要拿這種事來騙人。

他滿心忐忑的揪着手指,息旸沉默的望着他,眼中的志在必得微微暗淡下去。

一路到了城郊的一個小院子,恬期先幫他扶着輪椅下車,然後跟在他後面。沒進門之前,他還在想這一定只是息旸的詭計,但見到院子裏的老人時,他卻徹底死了心。

真淳明比假淳明要稍微清減一點,但如果此刻假淳明還活着的話,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的确很難分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恬期畢竟在車上聽過,還算有所準備,息融卻是當場驚白了臉:“父,父皇……”

他踉跄着上前,猶豫的看了淳明半晌,直到老皇帝輕輕一笑,喊了一聲:“融兒。”

息融一下子撲到了他膝前。

也不知他這幾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竟紅着眼圈兒潸然淚下。

稍傾,等息融弄清楚了來龍去脈,也終于緩和了情緒,息旸才道:“這是兒臣的未婚妻,雖還未上門提親,但我們已經私定終身。”

誰跟你私定終身!

老皇帝的目光放在他身上,恬期只能微紅着臉行了禮,“恬期見過陛下。”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客氣了。”淳明看着他的眼神帶着幾分欣賞,他好美人倒是不錯,但還算‘取之有道’,并未強征過任何美女進宮,這幾年假淳明敗壞了他的名聲,恬期都差點兒要罵自己父親愚忠了。

他只能‘羞澀’的笑了一下,好在淳明如今還有正事要辦,沒心思特別留意恬期,他便坐在一邊兒,一邊吃糕點一邊默默聽他們談話。

老皇帝居然還活着,這件事不光震驚了恬期,還震驚了朝野上下,但同時也安撫了大家因為皇後咬息璟而亂掉的心。

淳明回宮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赦免恬家和晏家。

這邊赦免令剛出,恬期就迫不及待的帶着晏恒伊回了府裏,進了熟悉的家門,晏恒伊頓時嚷了起來,“父親,父親呢?”

“急什麽,肯定在前廳呢。”恬期也按耐不住激動,跟晏恒伊一塊兒一路小跑。到了前廳,果真看到晏淵和恬昭都在,兩人衣冠楚楚,只是都瘦了許多,此刻不知在交談什麽,臉色十分凝重。

“爹!”晏恒伊大喊一聲,一個猛子紮到了晏相懷裏。

恬期也跟着喊:“舅舅!”

他也想一個猛子紮過去,可還沒到近前,就聽晏相一聲斷喝:“跪下!”

恬期下意識轉身,對着晏相跪下去,剔透的眼睛茫然的張着:“父親……”

“先把小少爺帶過去見夫人。”晏淵把晏恒伊交給下人,眉頭緊鎖的看着恬期,恬期隐隐明白了什麽,心裏一沉,立刻求助的去看舅舅,恬昭卻開口就是責怪:“你到底對慎王做了什麽?”

“我能對他做什麽?”恬期道:“是他先招惹我的。”

“你為何不告訴他你的事情。”晏相神色嚴峻:“你闖大禍了知不知道?”

恬期心知這件事自己也的确有錯,但息旸的錯處明顯更大一些,于是不滿的嚷道:“怎麽就變成我闖禍了?我還不是迫不得已,你們被下獄,我被送進宮裏,那個瘋子什麽樣你們不比誰都清楚?他大半夜的來找我,我能怎麽辦?我當然只能先安撫他,不然你們還能見到我嗎?”

他一邊辯解,一邊也着實覺得冤枉,恬昭看着他紅起來的眼圈,神色無奈,晏相卻臉色難看:“你倒是還委屈上了。”

恬期開始掉眼淚,兇道:“我本來就委屈!”

“你,你哭什麽?”

“我哭你還要管,我想哭怎麽了?我就哭!”恬期一邊說一邊眼淚掉的更快,他也不擦,就任由淚珠兒順着臉頰淌,從小到大,他用這副模樣不知逃掉了多少責罵:“我天天擔心你們擔心的睡不着覺,那假皇帝自己死了還要拉着我陪葬,我不就長得好看點兒嗎?就算有錯,那也都怪你跟我娘生的好!憑什麽一個個的都來欺負我!你還不許我哭,我憑什麽不能哭?”

晏相額頭青筋直跳,胡子一顫一顫:“你都十七了!”

“十七怎麽了?”恬期理直氣壯:“七十我也能哭!”

恬昭是拿他半點兒法子都沒有,他揉了揉額頭,道:“你知不知道,今天陛下當着百官的面兒,給你和慎王賜婚了?”

恬期一抽一抽,還沒反應過來,晏相就接口:“以後,就不是慎王了。”

恬期終于擡手抹眼淚,整張臉都哭的通紅,他問:“陛下,真的傳位給他了?”

晏相沉重的點點頭,恬期腦中空白了一瞬,忙又道:“那,那你們有沒有跟陛下說,我不能跟他成親?”

“你無婚配,我和你父親又是剛出牢獄,在所有人眼中這都是天賜的殊榮,還是當着百官的面兒,你讓我們以什麽理由拒絕?若直說了,那豈不是在打新帝的臉?”

恬期無措了起來,他去看晏相:“父親有沒有沒私底下去找陛下說明情況?”

“去了。”晏相臉上的皺紋似乎都多了幾道:“我還未開口,陛下就勸我以大局為重,他說只有你能治新帝的瘋病……我這一聽他瘋病根本沒好,哪還敢提這事兒。”

恬期猶豫了一下,膝行到了舅舅身邊,擡手搖他,扁嘴道:“舅舅,我該怎麽辦啊?”

“你還問我。”恬昭沒好氣:“你招惹他幹什麽?你還答應只要他登基就給他當皇後?新帝如此偏執,他認定的事情是絕對不會改的,如今他咬死了這一句,你問你父親,他一旦露出不願的神色,新帝表情就變了,活像要吃人。”

“那……”恬期又要哭,他噙着淚又去搖晏相:“爹爹,你告老還鄉,咱們走吧,行不行?”

晏相看了一眼恬昭,後者搖頭道:“他執念如此,你當真以為你跑得掉麽?你啊……”

晏相把恬期拉了起來,到底是從小嬌生慣養的,他也舍不得動怒,講道理道:“如今我們兩家的命都在他手裏,天下都是他的,你能跑哪兒去?”

恬期這回是真情實感的鼻頭酸了,他真委屈的時候跟裝委屈的時候是不一樣的,聲音都變得糯糯的,啞啞的,眼淚也從啪嗒啪嗒變成默默無聲,鼻頭通紅一片:“可,可真不是我先招惹他的,我一開始不知道……因為他一直纏着我問,一直問,我才說,只要他能登基,能獲得百官認可……我真不知道陛下還活着。”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恬昭思忖道:“這個人不能以常理來看,既然你能治他的病,他在你面前應該就是安全的,我跟你父親商量了一下,要不……先這麽辦吧,總歸你的事情也就幾個近親知道,他雙腿有疾,又不能行房,不如等他厭倦了,再想逃脫之法。”

“何況。”恬昭分析都是為了恬期,但晏相卻完全不同:“新帝剛定,朝局不穩,這個時候,也的确不好刺激他,他權利過大,萬一發起瘋來……只怕息烨當年屠城之事會再現。”

“他這麽危險,為什麽陛下不立息融?至于息旸,只要斬草除……”

“閉嘴!”晏相聽他說的荒唐,道:“陛下說了,只要你在,就能穩住他,他有大才,若不發瘋,定是明君。”

恬昭也道:“我會繼續尋找根治他的方法,等他病愈,再告訴他你的秘密,他定能理解,放你離開。”

“如果他一輩子都治不好呢?”

屋內無人再說話。

“我知道了。”恬期突然心灰意冷,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道:“陛下偏袒息旸,而你們,都是愚忠之人,你們忠君,但不管君到底是誰。”

“你這孩子……”

恬期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心裏憋屈的很。

他根本一點都不喜歡息旸,甚至有點怕他,他根本無法想象跟這樣的人共度一生,說什麽等他厭倦了,憑什麽他喜歡自己就得給,他厭倦了自己才能撤?就算自己真的是女子,就活該要做一個男人的附庸品了嗎?

他憤怒的抓起池邊的魚食,抓了一大把朝水裏撒,“撐死你們!”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笑,恬期手指一抽,驀然扭臉看過去,目光微微一凝:“你怎麽在我家?”

“我來看看你。”息旸擡手示意文琳琅離開,自己驅動輪椅朝他靠近,道:“三日後大婚,不知我的新娘可否繡了嫁衣。”

恬期臉一白:“三日後?!”

息旸奇怪的歪頭:“老師還未告訴你?”

“……怎,怎麽這麽快?”恬期上前兩步,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了:“你不是還要準備登基大典?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能排在成親後面?你還得做龍袍,還得……”

“我太想娶你回家了。”

“可,可三天……”恬期想起什麽,急道:“我嫁衣還未備好。”

“別擔心。”息旸放輕聲音:“我會為我的姑娘準備最美的嫁衣。”

作者有話要說:  恬期:生無可戀·jpg

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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