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恬期每次跟息旸單獨相處的時候,頭頂都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他後退兩步,坐在石凳上,弱弱地說:“我還未做好,為人婦的準備。”
息旸的目光落在池中,裏頭赤金色的錦鯉正争先恐後的吃着食,他溫和道:“我會給你時間的。”
“可我……”
他想跟息旸說,我不能,我不想,我不要。
可父親說的對,于公于私,這樣都過于莽撞。
其實要說對息旸沒有半點好感,倒也不至于,但遠遠還沒達到要與之共度一生的地步。
息旸看了過來。
在不動怒的情況下,他總是會給予很大的耐心,每次恬期說話的時候,他也會很認真的聽。
恬期把想說的話吞了下去,道:“成親的話,可能你就沒那麽喜歡我了……因為我壞毛病很多,脾氣也很差,而且會因為随随便便一件小事而生氣很久,我,我還記仇!我嬌生慣養,就是個草包……總之,我真的,除了臉一無是處。”
他不無擔憂的道:“你以後一定會厭倦我……你要是煩我了,會不會殺了我?”
“怎麽會呢。”息旸道:“我永遠都不會對阿期動粗的。”
恬期不信:“要是你發現我跟你想象中不一樣了呢?”
他警惕的模樣像某種小動物,息旸失笑:“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我擔心……五料素都惹森麽掃惹森麽……會被你打死……”
他中間的話說的太快,饒是息旸耳力驚人,也沒聽懂什麽意思。
“……我沒聽清。”
恬期郁悶的看他一眼:“沒聽清就算了。”
息旸皺了皺眉,回去的時候,文琳琅把他推上馬車,他在車裏琢磨一路,下車之後,才開口嘗試複述:“五料素……都惹森麽掃了惹麽?”
文琳琅:“?”
息旸問:“這什麽意思?”
“啊?”
“這句話,是何意?”
“……聽,聽不懂。”文琳琅十分慚愧,“稍後我問問省事三。”
息旸送來的聘禮一箱接着一箱,搞得晏家都快沒下腳地兒了,恬期的房間裏也擺滿了珠寶首飾,他坐在其中,目光落在新送來的嫁衣上,道:“我們家又不是準備不起嫁衣,他沒必要這麽折騰。”
省事三生怕惹了這個祖宗,謹慎道:“這是王爺親手給姑娘準備的,讓屬下務必請姑娘穿上花轎。”
“那我要不穿呢?”
省事三急忙跪了下去:“辦事不周,王爺必會責罰。”
“他這麽不通人情啊?”
省事三道:“王爺一般還是很平易近人的,但姑娘一直是他的底線。”
“你起來吧,跟我跪什麽……”恬期摸了摸那嫁衣,只覺得觸手柔軟,不似普通布料,上方繡花十分精致,但卻很少,顯得十分低調,可因為布料,整個還是十分奢華。
他抿唇,道:“他有心了,多謝,我很喜歡。”
省事三一臉高興:“姑娘開心,王爺定也高興。”
省事三離開,恬期嘆了口氣,然後趴在上面開始發呆。外頭傳來動靜,一個頭發斑白的婦人走了進來,恬期立刻打起精神:“母親。”
晏夫人眼淚含在眼眶,看着柔柔弱弱,恬期急忙親自把她扶到桌前,哄道:“怎麽了?是不是父親惹你生氣了?”
“玉顆兒……”她一開口,就淚水漣漣,恬期趕緊摟着她:“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沒事的,不就是嫁人麽,我能屈能伸的很,娘又不是不知道……何況,本來大家都喊我姑娘,娘也不要太過糾結。”
“玉顆兒若喜歡他,娘定不說一個字……可娘心疼你,那慎王,豈是那般好相與的?”
晏相說他的時候,恬期一直犟的很,到了母親這兒,他卻完全不行了,“沒有,他很好相處的,你忘了,他還是我救命恩人呢?我以身相許也是應該的。”
晏夫人還是十分難過,她又抽泣了一下,忽然拉住恬期的手:“要不,你走吧,別管我跟你爹了,你走,去他尋不到的地方,玉顆兒,娘不想看你委屈自己……”
“不委屈。”恬期沒辦法,伸手給她擦眼淚:“我委屈什麽啊,娘你別看我鬧着不肯……其實,其實我心裏可喜歡了,我真的挺喜歡他的,您,您得讓我矜持一下,是不是?”
晏夫人一臉懷疑:“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恬期垂眸,道:“他為了我炸皇陵的時候,我特別感觸……他還親自爬進棺材來抱我,娘,我知道你希望我一輩子,只要好好的就成,不管那個人是誰,只要我喜歡,你都會支持我,是不是?”
他娘忙點頭:“我的玉顆兒,只要高高興興的,娘就滿足了。”
“我現在就很高興。”恬期違心的說,他想到了什麽,伸手拿起嫁衣:“娘,我換上給您看看!”
“玉顆兒……”
“好啦。”恬期走進屏風,從後面探腦袋:“我特別感激爹娘打小把我當女孩兒,否則,我肯定沒辦法這麽光明正大待在他身邊。”
晏夫人抹了抹眼淚,點了點頭。
恬期退回屏風,望着手裏的嫁衣半晌,吸了口氣,迅速的換在了身上。
其實他有過逃走的想法,但他必須得為家人負責,還有舅舅一家,他不能讓別人因為自己的莽撞而陷入危險。
何況,舅舅說的也沒錯,說不準哪一天,息旸的瘋病就好了呢?
他将長發從後脖頸衣服裏掏出來,再次打起精神,然後蹦了一下,腳底下像裝了彈簧,輕巧的滑了出去:“娘你看,這簡直是我穿過的最好看的衣裳。”
晏夫人拉着他轉了個圈兒,半晌,道:“你一定要小心,如果他發現……”
“不會的。”恬期給她寬心:“他不良于行,沒那麽快能圓房的,好了,不許哭了,我大喜的日子,待會兒給我哭壞了。”
晏夫人破涕為笑。
恬期沒關心外頭怎麽準備的,他窩在屋裏看了幾本書,三天的時間就一眨眼過去了。到了這一日,他一大早就醒了,被按在桌前梳洗打扮,恬期全程睫毛都沒怎麽擡。
晏夫人陪在他身邊,道:“慎王倒是個體貼的,娘還擔心你今日戴那麽重的鳳凰會受不了,他倒是提前想到了,給換成了輕冠。”
恬期一笑:“他是個好人。”
今日相府來了不少看熱鬧的,蓋頭蒙上之後,恬期聽着那陣陣喧嚣,有種踩棉花的不真實感。
他坐進花轎,一路恍恍惚惚的到了王府。
如今息旸還未正式登基,而老皇帝還在,故而他們的娶親環節也沒太過莊重,未曾祭天,只有儀仗隊和拜天地。
恬期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麽到洞房裏的。
直到周圍安靜下來,他才發現屬于自己的活動似乎暫時結束了。息旸霸道,屋內沒讓喜婆站着看他,恬期便摘了蓋頭。望着燃着大紅蠟燭的房間,還有桌上鋪的紅布,心情一時低落難忍。
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以花轎的形式‘入贅’別人的家裏。
他心頭陣陣發堵,索性一掀被子,爬上床睡了。
他這幾天沒怎麽睡好,早上又起的早,這麽折騰一通,他也的确困了,揪着被子罵了一會兒息旸,沒多久就迷迷瞪瞪了。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揉揉眼睛坐起來,聽到很輕的水聲,凝神一看,就見息旸坐在桌前,仰頭飲盡了一杯酒。
他今日應該喝了不少,臉上微微帶上一抹紅暈,聽到動靜,他扭頭看了過來。
恬期立刻抓起蓋頭重新給自己蒙上。
息旸一下子笑了:“無事,阿期可以自便。”
恬期眸子閃了閃,道:“因為,我起太早,有點困……”
“我知道。”息旸端着酒滑過來,道:“合卺酒,來。”
恬期猶猶豫豫:“你,你先幫我挑個蓋頭吧。”
息旸将酒放在床頭,擡手将蓋頭掀起來,恬期睫毛抖了抖,偷偷來觀察他的表情。
息旸不開心。
他看出來了。
是因為自己對待婚禮的态度過于随意嗎?
恬期不知道,他被息旸注視着,屋內氣氛有些尴尬,恬期不得不主動做點什麽。
他拿起酒壺,倒滿兩個杯子,把其中一個遞給息旸:“往後此生,承蒙照顧。”
息旸微微一笑,伸手接過來,恬期湊近他,兩人猶如鴛鴦交頸,雙雙飲下這杯清酒。
恬期心髒不好,沒喝過酒,這酒哪怕很淡,他還是有些受不了,輕輕咳了兩聲,舌尖發苦。
他把杯子收起來,放在桌子上,扭頭去看床邊的息旸,道:“王爺,要不要再來一杯?”
息旸朝他看過來,道:“好。”
他驅動輪椅,恬期忙又給他倒了一杯,順便給自己也滿上,為了不洞房,他今兒個是要舍命陪君子了。
他端起杯子,臉蛋微微皺起,剛要咬牙飲下,就被息旸按住了手:“你不要飲太多。”
恬期放下酒,息旸把兩杯都喝掉,含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照理說,今日不宜飲太多酒。”
恬期裝沒聽懂:“……我是看你好像很高興。”
“我高興,是因為我終于得到了你。”
恬期擡手,用力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液,屏住呼吸,道:“那,王爺還喝嗎?”
“我可以不喝麽?”息旸轉着酒杯,道:“今日對我來說很重要。”
“那,那就,不喝了……”恬期遲疑的看他,息旸無奈的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你想的話,我就喝。”
他擡了擡手,又一次飲盡。
恬期沒有說話,他眼看着息旸又喝了幾杯,眼睛變得濕潤起來,嗓音低低的帶着點啞:“不喝了,阿期……我想休息。”
“你累了嗎?”恬期急忙來扶輪椅,道:“那就睡吧。”
他把息旸推到床前,剛要扶他,男人卻已經擡手撐住床邊,直接自己上去了。
他沒有給恬期添麻煩,嘴角一直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把自己的腿抱上去,然後躺在了上面。
恬期偷偷踮起腳尖看他的情況,然後上前,拉過大紅喜被幫他蓋上。
息旸合上了眼睛。
他今日也穿了一身紅,襯得臉分外的白,此刻染着紅暈,看上去有點乖。
恬期細心的幫他掖好被子,慢慢松了口氣,輕手輕腳的轉身,剛要離開,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他吓了一跳,急忙回頭:“王爺……”
息旸睜開了眼睛,臉上笑容消失,啞聲問他:“一起睡,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桃妹:……不太好qwq
王爺:TT很難過
不出意外應該這兩天入v啦!希望多多支持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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