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與他說前,我心裏想,若他開口拒絕,我也絕不勉強,可是他同意了。他對我說,“公主夫人,微臣遵旨。”
雪瑞終于受不了,一掌拍在桌上,騰一下起身,“不早了,本宮先行回宮了。”
“姐姐。等一下。”我忙叫住她。
雪瑞回身看着我,神色不耐。
“何事?”
我掏出藏于袖口的東西,手捧着走到她面前,“本想着哪日進宮再親手交與姐姐,不想今日竟遇見了,姐姐不日和親,妹妹特意做了這個送給姐姐,恭賀姐姐新婚之喜。當然,內務府是另作的,不過這個是妹妹親自設計的,是妹妹的一番心意,還希望姐姐不要嫌棄。”
我靜靜看着她。
雪瑞掃了眼我手捧着的東西,“七尾鳳釵!”她笑,“九尾鳳釵為皇後所用,八尾鳳釵為貴妃、太子妃所用,七尾鳳釵為妃、嫡公主所用,本宮不過是妃子所生的公主,按品階也應該用六尾鳳釵,妹妹卻送我七尾,這多了一尾,可是犯了大罪,妹妹一番心意,姐姐恐怕無福消受。”
她以為我是故意用這個嘲笑她,雪瑞從小到大最在意自己的身份。因為淑妃娘娘先前不得寵的緣故,她小時候的日子并不好過。二哥好歹是皇子,再不受父皇喜愛,皇子該享受的待遇也未薄待了去。可是公主就不一樣了,如果母妃地位不高又不受皇上寵愛,即使她貴為公主,在宮中的日子也不好過。雪瑞自小便不喜歡我的原因也是凡是她眼裏看中的、喜歡的、想争取的,到了我這兒都是不屑的、不好的、不喜歡的。她想要,卻沒人給,而我不要,卻一屋子宮人跪在後面求我要。
我還記得有一次中秋家宴,桌案上擺了幾碟精致的糕點,那糕點對我來說沒什麽稀罕的,可是對雪瑞來說卻是不多見的。
雪瑞多吃了幾塊被我瞧見,我問,“姐姐愛吃這個?”
她怯生生的點了點頭。
我便把我面前的那幾碟推給她,身邊的嬷嬷勸住我,“公主也該用點,當心餓着。”
我搖搖頭,嫌棄的推開,“不要,難吃死了。姐姐不吃,我也是要給阿黃的。”
雪瑞問我,“阿黃是誰?”
我嘿嘿一笑說,“是我新進養的小狗,姐姐不知道,它可愛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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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我也不過才幾歲,什麽也不懂,所謂童言無忌大抵如此。
雪瑞虛長我幾歲,比我成熟些,心思更加缜密,聽了我的話,再也沒碰那幾碟糕點。
我那時是真小真不懂事,否則決計不會說這樣的話來傷她的自尊,原本我和雪瑞之間也沒什麽,她對我也有姐姐的樣兒,可從那之後,她對我比以前淡了許多,也不怎麽同其他兄弟姐妹來往。
後來我們之間就變成現在這樣。
想到這兒,我嘆了口氣,我知她誤會了我的意思,于是趕緊解釋。
“若平日,按品階姐姐的确該佩戴六尾鳳釵,但是姐姐即将和親岳闵,為一國妃,按品階就是七尾了。”
顯然我的解釋對她沒有任何用處,她還是不屑的哼了一聲,“妹妹思慮周全,心意姐姐領了,但是東西萬萬不敢收。”
她說完,無視掉我,看向驸馬和郁錦修,“本宮還有事,先行回宮。”
郁錦修道,“二公主且等一下。”說完看向我,“公主夫人,聖上召微臣進宮有事相商,臣同二公主一同入宮,送公主夫人回府的事就拜托給驸馬爺了。”
郁錦修看向驸馬,驸馬微一颔首。郁錦修便和雪瑞兩個走了。
登時屋內只剩下我和驸馬兩個,和驸馬獨屋相處,我又開始緊張了。我手裏還捧着那柄七尾鳳釵,一邊收一邊朝驸馬幹幹的笑,“驸馬有事可以先行離開,我還得尋環兒那丫頭,不曉得被吹哪去了。呵呵。”
驸馬臉上難得多了點別的表情,他微微一笑,“公主,此刻就公主與微臣兩個,公主可以說實話。”
“實話就是……”我垂着頭嘟囔,“我沒有偷聽你們談話,你不要生我氣。”
驸馬輕笑,“那公主為何出現在此?”
“這裏是我先來的。真的!當時我正在二樓聽曲兒,聽着聽着不想被那個上官弋給攪和了,我剛想下去教訓教訓他,又不想被那位李姑娘搶了先,接着你們就進來了。”
“那環兒呢?”
“環兒……”我支支吾吾的,“環兒她被我差去辦事了。”
“不是壞事?”
我頭垂的更深,“不是壞事。”
驸馬沉默半晌,說,“臣先送公主回府。”
“可是我……”
驸馬看着我,半天開口,“怎麽了?公主有話對微臣說?”
“恩。”我點頭。
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驸馬。我想問你今日為何與二姐姐在一起,我想問你上一次在飄雪宮你們究竟說了什麽,我想問你二姐姐去和親即将作為他人婦,你可否從此忘了她?
可是這些話我真的可以問你嗎?或者我能問出口嗎?我在心底掙紮了半天,還是放棄了。
我垂下頭,小聲說,“我沒有錢,驸馬可以替我将茶錢付了嗎?錢袋被環兒拿走了。”
驸馬聽了愣了一下,“郁相方才不是罰上官公子做東交了所有的茶錢嗎?”
“哦。對哦。”我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掩飾心底的失落,凄然的笑笑,“我真是傻。”
XXXXX
郁錦修推開房門,見卧延枕着個包袱趴睡在桌上。走過去在他耳邊打個響指,“你收拾包袱作甚?”
卧延眨了眨眼,“爺,你怎麽才回來。”
郁錦修觑他一眼,“爺問你為何收拾包袱?”
卧延坐在凳子上,把包袱抱在懷裏,看着郁錦修大聲的說,“爺,奴才要告假。”
“告假?”郁錦修坐下來,笑道,“好好的,告什麽假?”
卧延道:“奴才的娘給奴才來信了,說如果不想氣死她二老的話,就讓奴才回老家一趟,娘安排了相親,讓奴才回家相媳婦。”
郁錦修略皺一皺眉,“爺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心思?敢情你在爺身邊伺候的時候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卧延一下急了,“爺,這怎麽能是亂七八糟的事呢!娶妻生子乃人生大事!您還不是天天巴着四公主!”
郁錦修道,“爺是爺,爺能想,你是爺嗎,也想這些事。告假一事莫要再提了,爺不準。”
卧延抱着包袱蹭一下站起來,“爺,奴才家就奴才一個男丁,不能斷了香火,這一次不管爺準不準,奴才都得走。”
郁錦修斜看着他,“既然你都決定走了,還在這等爺作甚!看你這樣子,包袱早就整理好了吧。”
“爺——”卧延終于憋不住了大吼一聲,“實話跟您說了吧,奴才是受不了這公主府的日子了,所以才要回老家的。爺,奴才實在看不下去了,您說您現在過得這叫什麽日子啊。您自打重新上朝後,夜夜擦了黑的才回府,可您看四公主,哪關心過您。還有環兒那丫頭,天天逮到機會就教訓奴才,說奴才款兒大,不守奴才本分,可依奴才看,她端的架子比奴才還大,四公主常常拿她沒辦法,她還想着法的教訓奴才!奴才這心裏別提多委屈了!爺您說,這樣的日子奴才尚且忍不了了,爺您心裏得多委屈!這麽不辭辛勞為國效忠,回到家連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
卧延說着幹脆把包袱放下,走到郁錦修一邊繼續,“爺,四公主整顆心都放在驸馬身上,您就是天天脫~光了身子爬上她的床也沒用。您說,上次四公主為驸馬惹怒聖上進宮求情的事,您剛回府上一聽說這事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又連忙進宮,怕公主一時任性惹怒了聖上,聖上怪罪,最後怎麽樣了?您那麽替四公主急有什麽用,自個兒忙乎一溜十三遭,四公主最後還不是和驸馬爺手挽着手回來的。四公主能為驸馬喜歡用露水泡茶喝不顧身份,發了寒還替驸馬收集露水,可您故意和四公主賭氣使小性,躲着四公主,估計到現在四公主都沒發覺。爺,奴才說了這麽多,就是替您抱委屈,您說您是什麽人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您何必在公主府受這委屈。”
卧延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郁錦修沉默半晌,突然開口,“抱怨完了?”
卧延口幹舌燥的,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口飲下,抹了抹嘴,“恩,抱怨完了。”
郁錦修淡淡道,“抱怨完了就給爺準備沐浴去,爺要休息。”
“哎。”卧延轉身就走。
郁錦修又叫住他,聲音幽幽的,“卧延,這是第一次,下次你要是再敢說這麽多廢話耽誤爺休息,爺饒不了你。”
卧延委屈,“爺,您就對奴才能耐,有能耐,您倒是對四公主使去啊。”
“還有……”郁錦修笑着看他,看的卧延頭皮發麻,嘴角不住的顫,郁錦修的聲音才閑閑的傳過去,“下次你要是再将爺脫~光了身子爬上公主夫人床這事說出來,爺就讓你永久性的沒孩子。”
卧延一驚,下意識并攏雙腿,僵直着身子。
“爺——”聲音發抖。
“少廢話,爺說得出做得到。爺就是欺負你了,你能怎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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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跑,到了南苑,我呼啦一下推開房門。環兒正在屋裏轉悠,被我突如其來的一聲吓了一大跳。
“環兒,環兒。”我急切的喊着。
環兒撫撫胸口,驚魂未定的看着我,“公主您怎麽了?後面有人追你嗎?”
“環兒。”我靠在門上朝她招手,“你過來,我有件事告訴你。”
環兒行過來,我等不及的一把拉着她的兩只手蹦起來,一邊轉圈一邊大聲的笑,“環兒,環兒……”
環兒也被我感染了,随着我一蹦一轉的,“公主,什麽事您歡喜成這樣,快跟奴婢說說。”
“驸馬,驸馬他說。”我高興的都語無倫次了,“驸馬說要陪我去看母後。”
“真的?”環兒聽了眼瞪得比我還大。
我點頭,“我都歡喜成這樣了,你說能是假的嗎?”
“公主!那真是太好了。驸馬肯陪您去看皇後娘娘,說明心裏有您!咱們什麽時候出發,奴婢好去打理行裝。”
“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撿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現在吧。”
“現在?”我抽空望了眼窗外,“環兒,現在是晚上哎。”
環兒眨着大眼,“晚上不能出發嗎!”
我停下來十分無奈的看着她,“環兒,心急也不用急成這樣的。”
接下來環兒十分無情的揭露一個事實,“奴婢是怕驸馬爺一時頭腦發熱不清醒,等今天晚上睡一覺,明日起來忘了這茬了,奴婢想趁熱打鐵,要是驸馬爺真是腦袋壞掉了,咱們也在路上了,驸馬爺就是上了賊船想下去也不成了。”
“……”
“環兒。”
“是,公主,吩咐備車嗎?”
“不是。我是想請你下去。休息去吧。”
“公主,奴婢話還沒說完呢,您聽奴婢說……公主,您別攆奴婢啊……公主!”
我砰一下關上房門,吐口氣,“終于清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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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我枕着驸馬的承諾睡的很香。環兒一早站在床頭候着我,我難得沒朝她發脾氣,還跟她笑着打招呼,“早啊。”
環兒哈切連天的,“早,公主。”
我打量她兩眼,“你怎麽了?這副德行。”
環兒嘟囔,“還不是公主的錯,昨個聽了公主的話,奴婢興奮了一宿。”
“你興奮個什麽勁兒?”
環兒撇嘴,“還不是詫異老鐵樹居然也能開花?”
我轉身給環兒一個腦瓜崩,“說什麽呢!”
環兒捂着額頭,委屈着,“公主!”
我下榻自個兒擰了條手巾擦臉,一邊說,“讓你清醒一下,你看你都困成什麽樣了!”
我擦完把手巾扔給環兒,環兒一邊投一邊問我,“公主,您跟奴婢說說,昨兒奴婢走後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驸馬爺突然想起陪您去看望皇後娘娘這茬了。”
“也沒什麽。”我把昨天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下,環兒感嘆,“就這樣?”
“啊。”我點頭,“就這樣。驸馬說,前一陣子他已經跟父皇禀明此事,父皇已經同意了。”
“可是公主……”環兒突然猶猶豫豫的,“有一件事,奴婢覺着奇怪。”
我走到銅鏡前坐下,拿了木梳梳頭,“什麽事?”
環兒支支吾吾道出心中所想,“奴婢是覺着,驸馬爺有些奇怪。”
梳頭的手一頓,我從鏡中看她,“哪裏奇怪?”
“公主您想啊,有關二公主和驸馬爺的傳聞從未斷過,雖然驸馬爺從未親口承認他喜歡二公主,可是也從未否認過。前幾日還為二公主的事觸怒了聖上,按理,二公主和親之日尚未确鑿,驸馬爺應該争取一切時間和二公主相處才是。若怕惹來閑言閑語,也該終日介懷,畢竟二公主這一走,就是終生難見。可您看驸馬爺,近來對公主親近了不少不說,也未見絲毫難過之色,難道,驸馬爺與二公主之間本就沒什麽,都是有人杜撰的?可若真是杜撰的,驸馬爺那日又為何為了二公主觸怒聖上。公主不覺得奇怪嗎?”
“你那日說驸馬的燈一夜未歇……”
“可是那日也正是您和郁相大人同寝的日子。”
“你是說……”
環兒點頭,“興許真讓奴婢言中了,驸馬爺喜歡公主卻不自知,結果借着郁相大人一試,對公主的感情就給刺激出來了。”
我心下一喜,可轉念一想,又想起環兒剛才的疑問,“那為何為了二姐姐惹怒父皇?”
環兒搖頭,“這奴婢就不知道了。”
環兒接過梳子替我攏頭,我看着銅鏡喃喃,“你不知,那我身邊誰會知呢?”
環兒攏了一會兒,又突然想起一事,“對了,公主,您昨日讓奴婢辦的事。”
我回神兒接口道,“可辦好了?”
環兒點頭,從一旁的抽屜裏拿出一張庚帖來,“李小姐的生辰八字奴婢已經調查清楚了,原來李小姐是李大人的庶女。”
我接過來看,上面清清楚楚寫着李卿涵的生辰八字,“合婚結果如何?”
環兒緩緩道,“公主,算的人說李二小姐的命格和郁相大人的命格極配,二人都屬吉、貴,二人若結合乃是金玉良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