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
——郁錦修說,“公主夫人的眼淚就是我的解藥。”
郁錦修遇刺,這可不是簡單的家事,已經升級為國事了。
我提着衣裙從階梯上蹭蹭下來,吩咐環兒,“快,快,快備車!”
下階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環兒馬上走過來攙住我,“公主,您沒事吧。”
“沒事,趕緊走!”
“可是皇後娘娘——”
“來不及了,茲事體大,咱們必須馬上趕回公主府,你差咱們的人禀告母後一聲,實話實說!快去!”
夜,越來越黑,像濃黑的墨汁被誰打翻,蘊在天上。一股勁風吹來,絲絲的涼氣滲進骨子裏,我哆嗦了一下。
一道閃電伴随着悶雷,電閃雷鳴,不過電光石火間,就下起雨來。
随着天際越來越黑沉,閃電雷聲聲聲浩大,雨勢也越來越強。
我的心越來越不安了。
我突然有點後悔、自責,這一切是不是真的是我做錯了?
一切從速,馬車以飛快的速度離開萬安寺。我撐着車簾看向外面,萬安寺在雨水的沖擊下顯得越發莊嚴。磅礴的雨勢,激起一道道白霧,将萬安寺隐匿其中。
“母後怎麽說?”我撂下車簾,問環兒。
“皇後娘娘只說‘一切小心’。”
我點點頭,和我想的一樣。母後這些年,越發的不理塵緣俗事,心早已平靜如水。只是我仍然很介懷,此次好容易出來一趟,都到了門口了,卻未能見母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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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兒一邊替我擦拭頭發,一邊時不時望着外面,十分不安的樣子,“公主,您說這事……真是二小姐做的嗎?”
我沉默好半晌才搖搖頭,“不知道。”
環兒蹙着眉,“二小姐心儀郁相大人,早前為了郁相大人還不惜用了點手段,怎麽可能會行刺大人!這事蹊跷的很。”
我真是不得不佩服環兒,若是平時我一定打趣她,“就你那個豬腦子還學人家推理呢!”可是今天,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反而她的話引起了我的深思。這一路,我腦海中閃過無數個想法,可是我心頭亂的很,根本理不出什麽頭緒來。
環兒見我辛苦,柔聲安慰我,“公主,您放心吧,府裏的人既然只說郁相大人遇刺,并未提及郁相大人性命堪憂,就說明郁相大人應該是平安的。說不定,只是受了點皮外傷。”
我點點頭,重重吐一口氣,“但願吧。”
環兒眉眼閃爍,似有吞吐之意,我看了實在心煩,哧她,“要麽就說,要麽就藏好了。”
環兒舔舔嘴皮,“公主,有一事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
“再廢話本宮踹你下去!!”
“公主……”環兒小聲嘟囔着,“您似乎……對郁相大人格外上心,您……不氣他了?”
“本宮何時……”何時生過他的氣?我剛想這麽說,忽然想到環兒指的是此番我們出發前,我不許她在我面前提“郁錦修”三個字一事,環兒記得我生他的氣,可我卻忘了。
“能一樣嘛?”我沒好氣的說道,“平時鬧歸鬧,吵歸吵,現在是大事,郁錦修遇刺一事發生在公主府,環兒,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什麽?”
我猜她個豬腦子就不知道,白她一眼,“意味着公主府所有人都有行刺朝廷命官的嫌疑,意味着公主府所有人都有可能被當做疑犯關進大理寺,意味着公主府不太平了,本公主、你、驸馬,我們都逃脫不了幹系。郁錦修當朝一品,位居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說他好端端在公主府遇刺,咱們這些人能逃脫的了幹系嗎,是二小姐做的倒是好了,至少公主府一幹人等能洗脫嫌疑,頂多本公主連坐,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不是二小姐做的呢?如果不是二小姐做的,你有沒有想過是誰?為什麽?公主府那麽多人,如何找出真兇?找不到怎麽辦?本公主被牽連怎麽辦?郁錦修拿此事做文章,威脅我怎麽辦?驸馬的前程怎麽辦?”
我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把環兒都說傻了,眨巴眨巴眼,“公主……郁相大人……真有這麽多事嗎?”
我真佩服她的天真,“救命啊,環兒,他是誰你忘了?是不是他随手賞你個玉墜子,和你開幾句玩笑,平時逗一逗你你就忘了他是誰了,郁錦修,郁錦修,當朝一品權相,權字懂不懂,明王的事你忘了?你知不知道,他和二姐姐賜婚的事,是他向父皇提出來的,你以為他一個臣子,憑什麽能跟父皇提出迎娶公主?又為何我說搶了他他就能入我公主府了?懂什麽叫笑裏藏刀不?真不是吓唬你,他是不想,他要是想,就憑此事要了咱們公主府一幹人等的性命都不費吹灰之力!”
環兒徹底傻了。自個腦補我說的話到底有多嚴重。
“可是公主……”環兒遲疑着,她頓了好半晌才繼續說,“您這麽擔心郁相大人,是因為他手握重權嗎?”
我,“……”
“還是因為……您在意他?”
環兒說完,車廂內安靜了。能清晰的聽到外面雨聲叩在馬車上,和車夫拼命喊着駕的聲音。
我的身子随着馬車晃啊晃的,心思全亂了。
環兒說的,可是真的?
幸而官道一路太平,外面雨勢雖然大,但是儀仗隊總算平安的到了公主府。
“大人怎麽樣?”我突然出現在府中,門口侍衛吓了一跳。就要跪,我不耐煩的打斷他們,“問你話呢,先回話。”
那侍衛道,“回公主,大人性命無虞,就是一直昏迷不醒。”
“太醫怎麽說?”
“刀子刺得雖深,但是并沒有傷及性命,大人體質虛弱,太醫們診斷大人可能一時半會醒不了。”
我皺眉,“去把所有給大人診治過的太醫都給本宮叫來。”
我來到東苑,先急忙去了內室看郁錦修。郁錦修臉色蒼白,唇瓣無色,胸口處纏着繃帶,上面隐隐有血漬透過來。
我道,“卧延呢?”
卧延從一側上來,“公主!”
“怎麽回事?”
“奴才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就是昨天晚上爺從宮裏回來說乏了,讓奴才準備沐浴,爺一向不喜歡人伺候,所以奴才們都早早下去休息了。誰知半夜裏突然聽到爺的叫聲,等奴才們趕過來看,竟發現爺心窩上插着刀子,二小姐暈倒在一邊。還沒等奴才們問怎麽回事,爺緊接着也暈了過去。後來奴才們才發現,二小姐根本不是暈了過去,而是自盡死了。”
“自盡死了?”
“恩。”卧延點頭,“吃藥死的。但是具體怎麽回事,當時屋裏就只有爺和二小姐兩個人,二小姐已經死了,爺昏迷不醒,所以奴才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我正還要問,外面環兒突然說道,“公主,太醫們都來了,在外面候着。”
我趕緊道,“快進來。”
我走出內室,坐在桌旁,太醫們先是下跪請安,我這才發現太醫院院首胡太醫也來了。
“快起!胡太醫,郁相大人他到底怎麽樣了?”
胡太醫道,“請公主放心,郁相大人只要确保今天晚上不發熱,就應該無礙。”
“那如何做才能确保大人不發熱?”
“這……微臣們檢查過行刺郁相大人的兇器,上面并沒有慘了什麽東西,所以想必大人應該無礙,臣也只是以防萬一而已,若公主不放心,臣再開些抑制傷口發炎的藥給大人服下。”
我點點頭,“好,那他什麽時候會醒來你知道嗎?”
“這個……大人身體虛弱,加上天氣原因,應該不會那麽快醒過來,不過公主放心,郁相大人絕對沒有危險,只是體質虛弱,長期勞累,加上失血過多昏睡而已。”
聽了胡太醫的話,我總算放心下來,擺擺手,“辛苦你們了,郁相大人就勞煩諸位了。”
衆人躬身魚貫退下,胡太醫離開前道,“公主,公主方從外間回來,身上沾着涼氣,請先去更衣,以免傳染給大人。”
我急忙點頭,“好的,本宮也是一時心急,這就去更衣,郁相大人這裏就交給你們了。”
環兒早拿了幹爽的衣服等着我,見我來了,迎過來,“公主可先沐浴?”
我搖搖頭,“不了,我得去守着郁錦修。”
環兒吃驚,“公主要親自照顧郁相大人?”
“恩。”我點頭,“到底是在公主府受的傷,我合該照顧,再說也不用我做什麽,所有太醫都在呢。”
“奴婢陪着您。”
“不用了,環兒,你還有其他事要做。我突然想起來我們這麽匆忙趕回來,驸馬那邊還不知道消息呢。你趕緊差人六百裏加急告訴驸馬一聲,就說讓他處理完家裏的事再趕回來,父皇那邊我會幫他告假的。”
“哦,對!”環兒這厮比我還迷糊,這會兒才想起來,一臉閃爍,“那奴婢先去了,公主,奴婢辦完這事再過來陪您,奴婢給您弄點吃的。”
我點點頭,“再吩咐小廚房熬點粥,煨在爐上,随時等郁相大人醒來。”
我重新回到內室,屋內還有衆人守着,我揮揮手,“除了太醫,全部退下。留兩個丫頭在屋外侍候。”
衆人道了聲“是”全部退下,太醫退到外間。
屋內靜的可怕,我走到床邊,我頭一次這麽近距離、靜靜的看着他,而郁錦修也是頭一次在我面前這麽安靜。
靜的讓我好不習慣。
時間一分一分的溜走,我看着床上的那抹身影,視線漸漸的模糊了。
我哭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了。是因為心疼郁錦修受傷,還是因為這幾日在驸馬那受到的委屈無處宣洩。
燭火搖搖曳曳,跳了幾回。窗外雨聲未歇。
我的手指突然一暖,我還來不及回過神兒來,接着耳邊響起一聲輕笑,“公主夫人是在為臣哭泣嗎?”
那流轉的眸子,帶笑的眉眼,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讓我驀然想起當年。
“錦修,你醒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